第60章 七日鬼哭(二十二) 終止啼哭
第60章 七日鬼哭(二十二) 終止啼哭。……
虞冷身體僵硬了幾秒, 沒有迅速做出反應,努力将呼吸調整到極為平靜的狀态,以至于看起來安然無事, 似乎并沒有發現那只眼睛的存在。
她将單手攥着頭發的動作變為兩手,同時不斷收緊手中的力度。水流順着她的發尾淌下來, 滴滴嗒嗒流到地上。
身後那道毛骨悚然的注視令虞冷有些芒刺在背,她的指尖在輕微發抖。
在基本把發尾擰幹之後, 虞冷直起身,幹脆利落地用發圈将披散的頭發挽起,防止濕漉漉的頭發垂下影響視線。
洗頭的水實在太冷, 此刻虞冷的頭皮上還有些陣陣發麻的後勁兒。發尾冰冷的水珠每隔幾秒滴進她的後脖頸, 讓她忍不住顫栗。
虞冷背對着那只眼睛,沒有轉身。
她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外套口袋,握緊口袋裏那把鋼尺,她唯一的武器。
冷汗逐漸一點點從額頭沁出。
虞冷輕輕吐出口氣,做好直面恐懼的準備, 緩慢扭過頭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門仍是虛掩着的。
可詭異的是,黑洞洞的門縫中,那雙恐怖的眼睛不複存在。
它不見了。
虞冷心中倏地騰起幾分不好的預感, 下意識想拿起放在紅盆旁邊的手機。
就在她剛把頭扭回的一瞬間,她的眼前猛地出現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此時此刻,眼睛的主人就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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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位置幾乎已經和虞冷臉貼臉, 醜陋的面部在她的視野中不斷放大。
伴随着一股撲面而來的腐臭味, 它往外滲血的嘴唇中發出兩聲極為突兀的嘿嘿笑聲。
意外來得猝不及防, 虞冷瞬間肢體發僵,血液逆流。
求生本能在這一刻控制了虞冷的身體,她下意識揮舞起手中的鋼尺, 想都沒想便朝着面前這顆恐怖的頭顱狠狠刺下!
噗嗤一聲,鋼尺沒入了它的腦袋。
同時,它瘦削扭曲的軀體猛地顫抖一瞬,撲通一聲重重地倒了下去。
虞冷低眸觀察它,不确定這東西是否還能稱得上是一個人。
光.裸的頭頂沒有頭發,猩紅的皮膚表面滿是傷疤,一雙恐怖驚悚的眼睛如同破舊燈泡般挂在它的面部往上,而它的整張臉皮已經被活生生剝下。血肉組織模糊地粘連在一起,泛着幹涸的黑色,還伴随着濃重的腐壞味,它本應該死了很久。
它雖然了無生氣,卻如同一具起死回生的木偶,移動得十分機械,身體關節不時傳出清脆的咔噠聲,如同生鏽齒輪轉動發出的脆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虞冷把鋼尺插.進它腦袋裏的緣故,這具醜陋的身體搖搖晃晃摔下去後,并不是直挺挺一條,而是呈大字型趴倒在地。
它的四肢舒展得極開,表面幹涸缺水的肌膚緊繃得快要撕裂。
虞冷一陣頭皮發麻,打算迅速将鋼尺從它頭中抽出,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危機遠遠沒有解除。
在虞冷伸出手時,眼前這東西忽然原地抽搐了幾下,然後猛地擡起腦袋,伸出幹瘦枯癟的手指,一把抓住了虞冷的腳腕!
它還在抽搐着,整張扭曲的臉如同掉幀一般劇烈抽動,布滿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虞冷方向,漆黑狹小的圓形瞳仁随着目标的移動緩緩平移。
它的嘴唇開合,忽然一卡一卡的,發出三個雌雄莫辨的音節:“wo,ai,ni。”
虞冷身體僵硬,一頭霧水。
它又緩慢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一瞬間,它仿佛變成了一個複讀永動機,口中不停地重複着“我愛你”三個字,反複抽動的身體如同被它消耗的燃料,場面十分詭異。
它的身體表面看起來那麽弱不禁風,瘦弱得就像一個紙糊人,風輕輕一吹就會散。
可它的手勁竟然十分有力,牢牢地将虞冷的腳踝攥在手裏,無論虞冷怎麽使勁都沒有掙脫開,反而被它越攥越緊,骨頭脹疼。
要不是虞冷此刻扶着牆極力控制平衡,她十有八九會被它拽倒。一旦倒下,被它控制住,到時候就真的無力抵抗了。
一下不行,那就再剁幾次。
虞冷眉頭越皺越深。
如果放任它繼續把自己攥緊,情況只會越來越糟,到時候沒準整條腿都要廢掉。
思及此,虞冷咬緊牙關,猛地擡起手中的鋼尺,狠狠朝它刺下!
噗嗤噗嗤噗嗤。
她一刻不停,像是在拿着菜刀剁餡,手中的鋼尺起起落落,每一下都是用了死勁,在可以夠得着的部位将它從頭到尾插了個遍。
它很固執,手還是沒有松,嘴裏執着地重複着那三個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逐漸,虞冷有些體力不支。
她轉移目标,将鋼尺插入這只正死死抓着她腳的手。
一下,一下,又一下。
随着次數變多,那只手逐漸被她的鋼尺剁得稀爛,變成一堆碎肉。
虞冷拔出腳,終于脫離了它的控制。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想盡快離開這裏。
此時此刻,虞冷身後的東西仍然不停抽搐着,嘴裏發出凄厲尖銳的哀鳴:“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忽然更換了說辭,機械地将想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是否願意以後謹遵結婚誓詞,無論你的伴侶貧窮還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在你們的一生之中對她永遠忠心不變 ”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它自問自答。
“嫁給我!嫁給我!嫁給我!”它開始求婚。
空氣驟靜,它張大嘴巴,狠狠地抽了口氣。
下一秒,清楚的兩個字從它口中脫出。
“虞——!冷——!”
“嫁給我嫁給我嫁給我嫁給我……”
令人頭皮發麻的爬動聲自身後響起,虞冷心底一陣惡寒,猛地奪門而出!
她大腦空白,目标卻極為明确,一口氣跑回卧室,就像有人在身後索命。
到達相對溫暖安全的房間,虞冷身子軟下來,将身體貼靠在門上,閉了閉眼,胸口劇烈起伏着。
目光下移,她看見自己的腳踝上還有一個五指分明的紅手印,是剛才那東西攥她腳腕時留下的。
那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不僅知道她的名字,竟然還會說結婚誓詞,和她求婚?!
雖然已經從衛生間的區域離開,但虞冷如同被施了詭異魔咒,那道雌雄莫辨的恐怖聲音在她的耳邊經久不散。
半晌,虞冷終于從剛才的恐懼中緩過神兒。
她擡手解下發圈,将濕漉漉的長發放下來。
頭發還濕着,房間裏溫度高,披着頭發或許能幹得快一些。
虞冷低眸,沒忘記把今晚的所見所聞編輯成簡短的內容分享進群聊。
她忍不住陷入沉思。
如果他們在這七天裏遭遇的一切都和翁紅梅的個人經歷有關,那麽這雙恐怖的眼睛是不是說明,翁紅梅生前也曾無數次遭遇過窺視?
再結合那東西口中念叨的結婚誓詞,它的真實身份會不會就是翁紅梅的丈夫?
難道偷窺翁紅梅的人……是她丈夫?!
想到這點,虞冷心裏一驚,設身處地的感受到戰栗。
她意識到,故事的謎底可能遠沒有自己原先想的那麽簡單,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小細節藏在暗處,等待他們一層一層地親手剝開。
在接下來的平靜夜晚中,安全時間終于到來,所有人按照慣例到沙發上集合。
王兆雲和王永春夫妻坐得很遠,氣氛有些僵硬,看樣子還在因為昨天的争吵冷戰。
虞冷沒想其他,随意坐在徐天嬌旁邊。
徐天嬌安撫性地拍了拍虞冷的肩膀,低聲安慰道:“你昨晚經歷的那些事兒,光是文字描述就已經把我吓死了,你昨天肯定吓壞了吧?”
虞冷含蓄點頭:“有點。”
徐天嬌又想起那雙恐怖的眼睛,下意識順了順胸口,心有餘悸道:“我反正很害怕,昨天晚上時常想起它在門縫裏偷窺我的場景,把我吓得心神不寧,覺都不敢睡。”
虞冷不善安慰,更何況她的情況其實沒比對方好哪去,只好學着徐天嬌剛才拍拍她的動作拍了回去。
“對了。”徐天嬌倏地想起什麽,“你昨晚在衛生間完成那個紅盆洗頭的任務後,還發現了那雙眼睛的主人。之後的事兒你沒提,你是怎麽從它手裏逃出來的?”
虞冷思忖兩秒,随口胡謅道:“它說完那些結婚誓詞後,忽然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所以我很順利地就出來了。”
她自然不會提及自己有鋼尺的事情,将複雜的過程三言兩語帶過,徐天嬌也沒再追問。
目前獲得到的信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
所有人讨論過一圈,最後歸類還原出一個目前最有可能的真相。
翁紅梅的丈夫不僅有強烈暴力傾向将她囚禁,而且很可能有一些扭曲變态的特殊癖好,經常透過卧室的門縫偷窺被囚禁的翁紅梅,這可能是翁紅梅罹患心理疾病的最主要原因。
沒有一個女人在被丈夫囚禁以後,多次發現丈夫透過黑洞洞的門縫偷窺自己,還能保持正常狀态下的理智。
遇到這種情況,瘋掉是大多數。
再結合翁紅梅學生時期優秀的成績考慮,翁紅梅很有可能平日裏是一個聽話乖巧的人,反抗意識相對較低,面對痛苦的囚禁虐待無能為力,默默忍受。
翁紅梅在錄像中提到過無人相信自己,很可能是她最為依賴的家人無法給她提供幫助,甚至因為某些原因不相信丈夫虐待她的事實,從而導致加重她的病情。
推理到這,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罹患重大心理疾病的患者在很多時候言行舉止可能沒有邏輯,甚至會出現幻覺,某些無法解釋的情況或許是翁紅梅因為極度痛苦臆想出來的。
接下來他們需要做的,就是平靜走完剩下的幾天,将之後得知的信息一點一點來貼合推論,從而确定推論是否正确。
聚衆讨論結束,所有人返回房間。
虞冷往卧室走的時候,徐天嬌忍不住貼過來說:“虞冷,如果你晚上害怕的話,可以來找我聊天。”
雖然她的膽子其實比虞冷小很多。
虞冷沒拆穿,點點頭說:“行,謝謝你。”
“對了,有個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徐天嬌忽然壓低聲音,語氣十分神秘:“你最近先別和王永春起沖突了。我剛才不小心看到他脖子上有一塊很黑的印記,因為一晃而過,我沒怎麽看清,但那種圖案和紋身很像。”
虞冷心下了然:“我盡量避着他點。”
仔細一想,這兩天王永春好像确實比剛進來那會安靜不少。
按照王永春那個性子,如果他真的有武器在身,估計一早就會亮出來,但他卻遲遲沒有動靜。
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幸存者,如果沒人教他規則,他應該不懂如何把工具藏進紋身。
所以,如果他脖子上的印記真的是紋身。
要麽是他身上帶進來的東西太渺小,不足為懼,甚至連他自己都沒覺得能派上用場。
要麽,是已經有人給他灌輸了某些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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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夜晚悄然來臨。
因為今天晚上可能會出現嬰兒啼哭,聲音或許會有些吓人,所以他們互相提醒,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十二點五十分,尖銳刺耳的嬰兒啼哭聲劃破驟然寂靜的黑夜,從客廳傳來。
聽見聲音的一瞬間,所有人身體緊繃,立馬在群裏彙報情況,不敢輕舉妄動。
啼哭聲穿透力極強,穿過空曠的走廊後似乎變得更加響亮,震耳欲聾。
房間裏的王兆雲聽得頭皮發麻,心慌不已,嘗試着用手捂住耳朵,以減少噪聲。
可沒有效果。
啼哭聲絲毫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清楚地傳入她耳中,存在感難以忽視。
沒人發現,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混雜在響亮的啼哭聲裏,正逐漸朝她逼近。
察覺到什麽,王兆雲顫抖着垂下眼,目光緩緩下移。
門縫下安靜地躺着一張紅色信封。
【我的朋友,現在請獨自前往客廳,我不想聽見嬰兒的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