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死人的事情如漣漪一般在湖面上泛起波瀾,然而也只是波瀾。

華禹小樓的主人手中持着花煙,狹長的眼睛眯起,說話的時候,口中吞吐着白霧。他手中仍舊盤着兩顆珠子,不同于上次的怡然自得,珠子轉的很急,時不時的磕絆在一起,發出沉悶的響聲。

林瑾瑜不知道她的注意力為什麽會放在這兩科珠子上,她目光轉向男人的眉眼,小幅度的搖了搖頭。不對,不是他。

男人斜着身子靠在牆上,眼光潋滟,調笑道:“怎麽,小姑娘,你也對我有興趣?”

偷看被人逮了個正着,臉皮還沒有修煉到家的林瑾瑜避開男人的目光,輕輕咳嗽了一下。這個男人一點都不慌,與其說是料想到白醫師會死在這裏,不如說是,對死亡司空見慣了一樣。

“小姑娘你不走嗎?”獨特慵懶沙啞的嗓音自男人口中道出。

林瑾瑜打了個哆嗦,知道自己的道行遠遠不夠。華禹小樓的主人已經命人報了官,官差會在半柱香之後趕來,但李弗渝不可以被牽扯到白醫師的死亡中。

似乎看出了林瑾瑜面色的古怪,男子呵了一聲:“人死了,自然是要報官的,我做的可是正經生意。”

再次被猜中心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正經人,沒有說話。這裏水實在是太深,她不知道華禹小樓究竟是哪方勢力,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對李弗渝的身份據經了解了多少,輕輕點了點頭:“有勞了。”

林瑾瑜的心思被各種東西亂七八糟的填滿,就在她要離開之際,一只梅花镖自窗外而來,迅疾的氣流劃過,在林瑾瑜尚未作出反應之際,一個身影撲過來擋在她面前。兇手沒有走。

少年未長成的身量尚有些稚嫩,抱着她的胳膊勒得的她有些上不來氣。緊接着幾只梅花镖緊随而來,夾雜着細碎的風。身體本能的壓住少年一翻,手中的短匕一轉,将梅花镖劈開。這幾只镖是虛招,飛躍到窗戶邊,已經沒有了人的蹤影。

可以想象到,兇手貼在窗戶外,将他們的對話盡數聽去。他(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少年。李弗渝可以避開,但那個人料到了少年會來擋。這是個很會探究人想法的兇手,很棘手。

轉身跑向少年,少年後背滲出鮮血,臉色慘白。而男子始終都慵懶的靠在牆上,波瀾不驚,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真的帶動起他的情緒。

“求您帶我走。”

門下的官差不知道為何提前到來,已經走進大門。林瑾瑜神色一暗,來不及多想,将少年攬在懷裏。她知道,這也是李弗渝會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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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一個布包呈抛物線丢過來。林瑾瑜将布包攥在手裏,從兇手逃跑的後窗翻了下去。

面前橫着一堵牆,踏着華禹小樓的牆壁,借力登上牆頭。少年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放輕動作,圍住臉,跳到了熱鬧的街市。

和幽暗的華禹小樓一牆之隔的,卻沒想到是這樣繁華的景象。

路人因突然出現的人一驚,稍稍避開。遠見有游街的官兵,林瑾瑜一頭紮進人群裏,頭也不回的離開。

少年始終眉頭緊閉,額角被冷汗浸濕。當抱着人翻進将軍府的時候,白九畹折扇遮臉,一臉陰陽怪氣:“這是拐來了個小郎君啊。”瞥見林瑾瑜的目光,立刻反應過來,伸手把少年抱了過去,喊來旁邊的人:“快去叫醫師。”

那種默契的并不陌生,她有些眼熱。生理鹽水不可抑制的從兩頰留下,不是感動的,是疼的。

扶着牆彎下腰,周身撕裂的疼痛好像把人按進了徹骨寒冰之中,意識有些模糊。

“阿渝!”白九畹驚叫出聲,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把折扇往腰間一別,一手攬着少年,一手把林瑾瑜撈了過去,咬着牙,朝裏面奔去。

從疼痛中清醒過來的林瑾瑜以為自己回到了浴室。但一睜開眼,便看到了将軍擔憂的神色。

她掙紮着坐起來,問道:“那少年呢?”

“镖偏了,否則你們這一路過來,你不死,他也要死了。”男人聲音裏帶着懊惱和怒意,呵斥道:“躺好。”他語氣雖然兇,但眼神并不駭人。

乖乖的躺好,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為她捏好背角,眼睛不由自主的放空。淚水順着眼角淌過。沒有一個時候,她是如此發自內心的認同,自己就是李弗渝。

如果堅強會在外表本能的築起銅牆鐵壁,便也只有父親,可以用一個眼神,将那銅牆鐵壁擊得粉碎。

“還疼?”男人有些笨拙的為她擦去眼淚,幹燥的掌心擦得皮膚生疼。

“不疼,我吓你的。”林瑾瑜扯出一個笑容。

但男人明顯對這個路子更加輕車熟路,轉身端起桌上的草藥。

濃濃的藥味很嚣張的證明了自己有多苦。林瑾瑜一個翻身,從床上起來,幹笑道:“你看,我真的好了。”後背因這個動作疼的滲出冷汗,壓住心底的MMP,微笑着看着将軍。被人面無表情的按住,捏住鼻子灌下一碗藥。

這是什麽魔鬼父親?

現世的林瑾瑜沒有爹,沒感受過父愛如山,只有一個媽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刻意開玩笑,她的父母,總是缺那麽一個。

嘴裏充斥着藥令人作嘔的味道,眼睛被熏得濕漉漉的,吐着舌頭,她盯着将軍:“糖呢?蜜棗呢?”影視劇裏不是每次主角喝完藥都能獲得這樣的獎勵,壓一壓苦味嗎?

将軍一臉莫名其妙額,壓低聲音說道:“糖會和藥效相斥,哪有人喝完藥就吃糖的。”他豐富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更加平易近人,但林瑾瑜無暇欣賞,暗暗吐槽:難怪每次李弗渝病發都不要阿爺知道,原來是怕被抓過去吃藥。

李弗渝究竟會不會這麽抗拒吃藥她不知道,反正她怕苦,李弗渝估計也怕,反正都是一個人。從将軍捏着她鼻子灌藥的娴熟動作來看,這是一個慣犯。她一個從來沒吃過中藥的現代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中藥的可怕。光是聞一下都要吐了好嗎。

她再往外走的時候,将軍沒有再攔。腳下發虛,渾身都寒冷徹骨,身上被汗浸透了。然而害怕再被抓過去吃藥,她一點都沒敢表現出來。

“等等。”林瑾瑜腳步一頓,直到身上被披上一件鬥篷,将軍才摸摸她的頭,柔聲道:“去吧。”

沉甸甸的鬥篷包裹在身上,阻擋不了由內而外的寒冷。林瑾瑜回頭看到将軍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的影子,攏了攏領子,沒敢再看下去。從某一個方面來說,她是一個很感性的人。

少年被安排到離她很遠的房間。林瑾瑜知道将軍的顧慮,他仍舊信不過這個外人。

手中被塞了一個布包,是華禹小樓的主人扔給她的。

“到底怎麽回事。”白九畹皺着眉看着她。

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厚厚的鬥篷包裹住消瘦的身體,讓李弗渝更有一種弱不禁風的病态美。她仰着蒼白的小臉,淡色的嘴唇輕抿:“白醫師死了。”

白九畹沒有太意外,指着床上躺着的少年:“這就是他那個繼子?”

李弗渝去取藥的時候,白醫師剛剛好被殺死,怎麽看都是在刻意針對。

“你說你口中華禹小樓的主人,會不會是皇帝的人?”

林瑾瑜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快步走到床邊,看着少年虛弱的樣子,探上他的額頭,不出意外的發燒了。

“你要留下他?”

“不管怎麽說,他替我擋了梅花镖。而且他沒有地方去了。”

倒了盆水,彎腰把毛巾放到熱水裏浸濕,林瑾瑜小心擦拭少年的額頭。被白九畹搶去了毛巾。

“我來,男女授受不親。”半晌他又瞪了過來:“随你。”

“男女授受不親,那你算什麽?人妖?”抱着被塞到手裏的暖爐,她想說不用,但身上的厚鬥篷明顯沒有說服力。

“狗嘴吐出不出象牙。”白九畹憤憤罵道。

“怎麽連自己也罵?”悠閑地坐在板凳上,她抿嘴輕笑,倒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閉嘴。”白九畹忍無可忍,默念三聲她有病,我不跟她計較。又實在瞧不過去她咳嗽不知道照顧自己的樣子,把熱毛巾貼在少年額頭上,轉身為她倒了杯熱水。

躺在床上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水汪汪的,好像無辜的小狗。林瑾瑜心裏突地一跳…..陳肖淳。

“感覺怎麽樣?”壓下心底的異樣,她淡淡開口。

“我沒事,您沒事就好。”

白九畹看不得他這樣子,總覺得有豬哼哧哼哧的在叫。橫插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拿出布包給他看:“這東西你認識嗎?”

“這花色,似乎是阿爺給李小姐抓的藥。”因為傷得是背,所以一直側身。他費力的打開布包,輕點包裹中的藥物:“難怪阿爺身上沒有,原來在這裏,你是怎麽拿到的?”

“我從窗戶看兇手回來,這個布包已經在桌子上放着了。”林瑾瑜隐去華禹小樓主人的存在。她感覺華禹小樓的主人在幫她,也猜想白醫師似乎早已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但對着少年的眼睛,本能的把真想隐瞞了。

少年不疑有他,眼神有些疲憊:“多謝小姐再次救了我,小姐的恩情,小人沒齒難忘。”

“是你救了我。”看着少年重新閉上了眼睛,她和白九畹交流了一下眼神,退出門外。候在門口的丫鬟微幅身子,推開門進去照顧少年。

“阿渝,終于找到你了,你果然在這裏。”一道女聲傳來,林瑾瑜循着生源看過。女人身着華服,氣質溫婉,不施粉黛。眼角的細紋透出她疲憊的狀态。

林瑾瑜和白九畹沖她行禮:“姑姑。”

身上的痛楚突然淡去,林瑾瑜平靜地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大概要回去了。

霧氣缭繞中,緩緩地睜開眼睛。迅速擦幹資金身上的水分,裹上浴巾,披着濕漉漉的頭發,她推開浴室的門走了出去。

宋祈寧回來了,喝着林瑾瑜為她準備的牛奶。

走過去,輕輕地抱住她,林瑾瑜送去了一個夾着水汽的擁抱:“瑛凝。”

作者有話說:

白九畹:常年留意各種想拱白菜的豬。

千算萬算,白菜還是出其不意的被人拱了。

秦瑛凝(宋祈寧):沒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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