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智入二八塢

第13章 智入二八塢

一陣衣衫獵獵響聲自空中劃過。

程不漁正一手扯着沈璟彥的右臂,又自揚起一條腿,在他的前胸後背來來回踢了三四腳,又将臂一震,沈璟彥悶哼一聲,倒退出去一丈遠,強撐着身體,跪在地上,臉上不由自主現出吃痛的神色,竟自嘴角滲出些許血跡來。

……這小子下手還挺狠的。

他穩了穩身體,勉強站起身來,撫着自已的胸膛,重重喘息了兩下,擡眼望着程不漁,神色複雜。

程不漁摸着腦袋讪讪賠笑道:“下手有點重,你且忍忍,一會兒換了你打我……”

還沒等程不漁把話說完,沈璟彥便已經将長槍抖出,倏爾一閃,程不漁只覺得自已胸前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

他倒退幾步,再低頭看時,卻見胸前衣襟已然豁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自已的胸膛之上,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正滲着汩汩鮮血。

他擡起頭,錯愕地望向沈璟彥。

沈璟彥卻只收了槍,咳嗽了幾聲,靠在樹上,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程不漁也捂着胸口,龇牙咧嘴,一時半晌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們就這樣面對面站着,驀然無語地站着,擡起頭望向對方的時候,剎那間竟然都笑了出來。可越笑身體越痛,二人只好幹笑了兩聲,強忍着作罷。

于是,二人互相攙扶,踉踉跄跄地,在二十八塢入口處一個不那麽刻意卻又略微有些顯眼的地方,軟綿綿地癱倒了下去。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程不漁發出了一陣幹澀嘶啞的哀嚎,這哀嚎簡直是比貓被踩了尾巴的尖叫還要難聽。

沈璟彥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瞬間消失了才好。

這一聲哀嚎果然引得二十八塢門口巡邏的喽啰小心翼翼又推推搡搡地湊上前來,撥開枯黃的雜草,卻見一綠一白兩個人,一個正仰面朝天,胸口鮮血淋漓,一個又趴在地上,嘴角咳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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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擡起頭來慘兮兮地望着那喽啰,喽啰愣了又愣,急忙招呼道:“快,快請總瓢把子來!”

一個小喽啰飛也似地跑進了二十八塢,再出來時,身後已然多了一個女子。

程不漁閉着眼睛躺在地上,嘴上雖有一搭沒一搭地哀嚎着,可卻實實在在地享受着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日光。

這樣好的秋日,這樣好的陽光,這樣好的藍天與白雲,都如畫卷一般鋪展在他的面前。

忽然,一陣風裹挾着淡淡的茉莉清香沁入了他的呼吸。他睜開眼來,卻見頭頂正飄着一塊淡紫色的、薄如蟬翼的衣袂裙擺。

這裙擺在面前浮動着,日光掩映,朦朦胧胧。

一雙翦水秋瞳倒着映入了他的眼簾,瞳上的眼睫在她的臉上灑下一片光影。

“把他們帶進去。”女子各自瞧了他們二人一眼,似有些無可奈何地淡淡說着,轉身離去。

“是,塢主。”

原來這便是金狐山二十八塢的總瓢把子陸昭昭麽?怎與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程不漁癡癡地望着那執着細劍的纖瘦的背影,滿腹狐疑。

兩個喽啰将他二人自地上拉起,連推帶拽地将他們帶進了二十八塢。

“大哥,慢點兒!小弟的傷可重得很!”程不漁怨怼道。

沈璟彥擡眼觀察着這二十八塢。這一片沿江山頭之上,大大小小一塢連着一塢,黑壓壓的綿延出去,連只鳥也難進難出。

每一塢都豎着一面黑金錦旗,錦旗之上各自繡着一個不同的獸首圖案。

塢中高壁林立,而二十八塢背靠的江水之上,帆影重重。黑衣探子與穿着黃蟒截道袍的膘膀漢子靠在牆壁上,輕蔑地望着他二人,發出一陣無奈又嘲諷的冷笑。

“嘿,又進來兩個!”

“這個月都第幾個不知好賴的,也就沖咱們塢主長得好看,又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家,一個個的不知死活,死皮賴臉地往咱家門口一躺,還指望分咱們二十八塢的一杯羹呢!”

“呸!想得倒美。他們以為進了二十八塢是進了皇宮,殊不知是進了個角鬥場!咱們就等着看好戲吧!”

角鬥場?什麽角鬥場?難道這裏還藏着連丐幫都不知道的秘密麽?

程不漁邊思索着,便跟着陸昭昭穿過一條狹長的山間棧道,來到一座漂亮又雅致的宅子前。

這宅子屹立于二十八塢正中央,雲水缭繞,紅楓遍地,被二十八塢包圍着,如一朵盛開着的花朵的蕊。

陸昭昭在宅子前駐足,轉過身去,對兩個漢子道:“你們在門口守着吧。”

“是,塢主。”

她的目光自程不漁和沈璟彥臉上一掃而過,竟然毫無半點波瀾,許是好看的男人見得多了,她的神情中只透露着一種超脫的寧和的淡然,似那已經悟了道的老僧,沒有半點世俗的欲望。

這與傳聞中的陸昭昭,完全不同啊……這豈止不是個女霸王,這簡直就是個尼姑!

身後的屋門剛一關上,二人只覺得面前劍光一閃,陸昭昭當即拔劍而出,架在了程不漁的脖頸上,冷冷睨着他二人,沉聲道:“你們兩個,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我,我們什麽也沒想做,只是遭到了土匪打劫,受了傷,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人。”程不漁佝偻着背,凄慘痛聲道。

陸昭昭的目光向他胸前那道刺眼的傷口移去,而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陸昭昭腰間的那個巴掌大的鐵鑰匙上。

陸昭昭瞧着他胸前的傷口,又看了眼同樣冷若冰霜卻嘴角凝血的沈璟彥,冷笑一聲,搖了搖頭,悠悠道:“土匪?在我金狐山二十八塢的地界上,哪裏來的土匪,竟如此不将我們放在眼裏!”

她柳眉一挑,氣勢懾人,“我已經不知道你們是第幾個用這種手段混進二十八塢打探消息的人了!別以為這般自作聰明的手段便能騙過我!”

程不漁心中雖然一顫,但面上卻現出以假亂真的驚訝,甚至還有幾分凄慘可憐:“我若真想打探消息,便敲暈兩個探子,換上一身他們的行頭,在這塢中溜達個十天半月,您也未必能發現。”

他不經意間擡起一直按在胸口的手,卻見掌心已滿是血跡,順着手腕淌了下來。

陸昭昭看着他的掌心,眉心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皺,又擡眼望向沈璟彥,方才沈璟彥一直咳嗽不止,現下雪白的衣衫上已然也沾了斑斑血痕。

程不漁擠出一個笑,勉力道:“若非塢主,我兄弟二人怕是早就已經死在那荒郊野外了。”

他這般說着,身邊的沈璟彥又輕輕咳嗽起來,也不知是真的忍耐不住,還是故意配合,簡直是我見猶憐。

陸昭昭緊促着眉頭,一把抓起沈璟彥的手腕,緊緊捏着,卻見他脈象虛浮,震顫不安,顯然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不像是裝的。

她放下了沈璟彥的手腕,臉上的凝重肅然緩和了幾分,猶豫了片刻,低聲嘆道:“你們既受了傷,便不該來這裏。既然來了這裏,我便不能輕易放你們走。塢裏有塢裏的規矩。”

她的面色柔和下來,不似方才那般淩厲。程不漁這才能夠仔細看着她,她當真是個如出水芙蓉般清秀的美人,從她臉上,全然瞧不出半點陰狠毒辣。

程不漁,你可別忘了,荊江夜火,葉幫主與潇潇師父被害,即便她不是始作俑者,也一定是赤竹手中那柄最快最利的刀!

想到這裏,面前這位美人瞬間面目可憎了起來。

“我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程不漁低下頭無辜道,“如果我們誤闖了二十八塢,耽誤了您的大事,那……我們現在就走。”

說罷,他竟然真的轉過身去,想要推門。

沈璟彥瞥了一眼陸昭昭,轉身跟着程不漁一起向屋門走去。

他心中嘆道:這小子演起戲來還挺像,不像我……我是真的胸口悶痛得很……

“站住!”陸昭昭厲聲斥道。

程不漁與沈璟彥當即駐足。陸昭昭道:“我說了,既然來了,就不能輕易放你們走。”

二人轉過身,程不漁故作驚訝道:“塢主……塢主還有什麽吩咐?”

“你們想走可以,但得按照規矩來。”

程不漁讷讷道:“什麽規矩?”

“完成三樣差事。不過你們有傷在身,我便将這些差事,吩咐得簡單些。只要你二人都完成了,那便可以走了。若有人未能完成,便得留下。你們看如何?”

沈璟彥盯着她腰間那把鑰匙,又擡眼望着陸昭昭,沉默許久方從嘴裏蹦出一個字來:“好。”

陸昭昭自桌前坐下,望着桌上的兩個酒杯,細細想了想,道:“我要你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

她擡起手,指着程不漁,“我要你喝光這杯酒,而杯中不空。另一位公子,則滴酒不沾不灑,而杯中必空。”

喝光這杯酒而杯中不空?難不成這杯子能憑空生出酒來?滴酒不沾,還要杯中必空?難不成,這酒能憑空消失?

二人蹙眉心照不宣對視一眼,各自都覺得彼此的差事怕是都不能完成,被下地牢是一件注定的事。

但這二十八塢中有些秘密,非得深入探查一番不可,正如程不漁所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地牢之中的秘密,恐怕比外頭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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