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巧計躲追殺
第20章 巧計躲追殺
陸昭昭渾身上下都因為極端的憤怒而不住顫抖着,轉頭卻看到一衆人都呆駭地望着天空,遂拍案而起,對旁邊的匪首怒聲道:“愣着幹嘛?!追啊!”
匪首提着大刀,戰戰兢兢,支支吾吾道:“塢主,怎、怎麽追?”
陸昭昭大怒:“騎馬追!”
“可是他們……他們是飛走的……”匪首愣聲道。
“那你也飛着追!”陸昭昭簡直要怒發沖冠,一把抓起桌上的劍,斥道:“今日不比了!明日再說!”
說罷,衆人只見視線中一道紫影倏爾一閃,陸昭昭人也已踏在角鬥場的高壁之上,淩空一躍,不知所蹤,只留風花雪月四堂主無措地站在原地。
湛空自踏在樹梢之上,右臂攬着沈璟彥的腰身,左手抓着程不漁的肩膀,如風般掠過一片密林,震得落葉簌簌落了滿地。
程不漁半個身體懸在空中搖搖晃晃,衣襟被拽得卡在了脖頸上,連呼吸都非常艱難。
他嘶啞着喉嚨道:“湛空小師父,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裏?”
湛空寧和問道:“你們想去哪裏呢?”
輕功已掠出那麽遠,而這和尚面不紅心不跳,甚至喘都沒有喘上一下!
反倒是他二人,已經頭暈目眩了!
程不漁道:“我看咱們也走了有段距離了,下……下邊就不錯。”
湛空又問沈璟彥道:“施主你覺得呢?”
沈璟彥一手搭在湛空肩頭,與程不漁一樣,幾乎是半懸着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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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被突然帶到天上本就已讓他心肝亂顫,現如今湛空問什麽他都無心回答,只平靜道:“随便。”
他平靜,只因他已麻木。他随便,只因他已恍惚。
湛空悠悠然落到地面,松開雙臂,他二人當即癱坐在地,魂已經飛到九天雲霄之外去。
湛空如釋重負,撣了撣羅漢袍,深吸一口氣,輕聲嘆道:“阿彌陀佛。”
二人終于遏制住了胃裏的翻江倒海,擡頭觀察了一下四周。
這裏是一片花海,秋日來時,盛開着一簇簇色彩各異的野菊,散發着清淡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在他們身旁,便是滔滔不竭的荊江。此地離他們的葫蘆船已不足兩裏。
二人躺倒在這片花海中,只覺得整個人從未這般輕松、舒坦過。
湛空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碗,來到江邊,盛了一碗冰冰涼涼的江水,“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進肚去,喝罷,還不忘對他們道:“你們口渴麽?小僧這裏有一只碗。”
這和尚莫不是真的會飛?飛起落地,就如同人吃飯喝水一樣習以為常?
沈璟彥起身接過那只邊緣缺了口的碗,在江邊席地而坐。
程不漁亦坐起,望着湛空,奇道:“湛空小師父,你的輕功簡直是出神入化,我從未見過輕功如此好的人!你當真只是個行腳僧麽?”
湛空目光懇切道:“小僧真的只是一個行腳僧。”
“你說,出家人不打诳語!”
“出家人不打诳語。”
程不漁将信将疑,眼神仍在他身上飄忽不定。他總歸是不信湛空的話,又試探道:“少林寺的小師父們,各個都如你這般厲害麽?”
“……幾乎如此。”
“你再說一次,出家人不打诳語!”
“……出家人不打诳語。”
程不漁撇了撇嘴,“你既然如此厲害,逃出去也不過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為何偏要在二十八塢熬着,去那角鬥場這樣的血腥之地呢?”
湛空笑道:“小僧既然行腳,便是來這大千世界之中感悟萬千道理,自然是種種奇遇都随心體驗一番,随遇而安。”
程不漁愣聲:“所以你一早便決定‘體驗一番’後再離去?”
“正是。”
沈璟彥喝了足足三碗水,這才覺得頭腦清醒了許多。他将碗還給湛空,問道:“小師父,您這一路走來,可在江湖上聽聞過什麽事情麽?”
“赤竹?”湛空道。
“……嗯。”沈璟彥猶猶豫豫地嗯了一聲。
湛空直截了當回答:“有。”
“是什麽?”沈璟彥忙問。
湛空淡淡道:“就是你們知道的那些。”
程不漁與沈璟彥啞然失語。
程不漁想了想,又問道:“你可在其他地方聽到過赤竹的其他消息?或者是關于二十八塢的消息嗎?”
湛空細細想了想,又緩緩搖了搖頭。
“一點也沒有?”
“一點也沒有。”
“你說,出……”
“出家人不打诳語。”
程不漁與沈璟彥都無奈地同時沉默。
湛空站起身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含笑道:“二位少俠,小僧還得繼續趕路,就不多陪伴二位了。二位珍重。”
說罷,他又是展顏一笑,還不等二人回應,便已轉過身去,羅漢袍迎風一展,又消失在了天空中。
他是鳥。他一定是鳥!
程不漁嘆道:“這哪裏是‘行腳’,簡直就是長了對兒翅膀。”
“嗯。”沈璟彥贊同。
程不漁又搖頭道:“這小師父口口聲聲地不打诳語,可偏偏嘴裏沒有半點實話。”
“赤竹隐藏得實在太深,也許他的确什麽都不知道。”沈璟彥沉聲道。
程不漁卻苦笑道:“他不知道才怪了。”
二人同時嘆了口氣,坐在江邊,陷入沉思。金狐山二十八塢,角鬥場,骷髅玲珑杯,藍牡丹。這一切,到底都有什麽聯系?
四下一片寂靜,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頭頂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鳥鳴。二人已疲乏許久,暖日一照,幾乎快要睡着。
良久,沈璟彥似想起了什麽,忽然又擡頭問道:“程不漁,你的‘萬全之策’,到底是什麽?”
程不漁剛要開口,卻突然被一陣怒斥打斷:“不管你們的萬全之策是什麽,現在你們是死定了!”
二人心頭一驚,汗毛倒豎,脊背發涼,循着聲音望去,卻見陸昭昭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已提劍追來,眼中的殺氣如火一般噴湧而出。
一道劍氣摧枯拉朽般席卷而來,掠得地上的花瓣漫天如雨。
程不漁就像是屁股被紮了一針般一躍而起,就在陸昭昭那淩厲的劍光即将劃過他的喉嚨時,他卻向後一躍,将手一擡,大聲道:“且慢!”
陸昭昭竟真的莫名其妙頓在原地。
沈璟彥原已将手摸上了腰間的長槍,卻也情不自禁愣住,呆呆望着程不漁。
當真奇怪,無論是江湖上多麽有頭有臉的人物,哪怕是耳聽怒、陸昭昭,聽到“且慢”二字,都要愣上一愣。
這兩個字裏頭有迷藥不成?
“你,你怎又來了!堂堂二十八塢的塢主千金大小姐,非要當狗皮膏藥麽!”
程不漁一邊拖延着時間,一邊拉着沈璟彥的手臂緩緩後退,而他身後便是荊江。
陸昭昭卻冷笑:“追不上那臭和尚,我還追不上你們兩個廢物麽?”
程不漁蹙眉大聲道:“你竟然說我是廢物?!我師父都沒有這樣說過我!”
陸昭昭道:“廢物便是嬌生慣養的!”
程不漁指着她道:“你、你莫要再上前了!你再來我可真要跳下去了!”
她怎會輕易放過他?
陸昭昭妙目一瞪:“你還想跑?”
她又提起劍,銀光一閃,劍氣破空而來,而程不漁卻拉着沈璟彥向後一倒,那道淩銳劍氣從二人鼻尖兒擦過,只聽“噗通”一聲,水花四濺,他二人竟直接仰面跌進了冰冷的江水中。
親娘,這水簡直冷得像冰!
陸昭昭怒道:“我看是你們游的快,還是我的劍快!”
她剛要沖過去,卻又整個人突然頓在了原地,仿佛渾身上下都結了一層冰,僵硬麻木,滿目錯愕。
程不漁竟然鑽出水面,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迅速脫了下來,丢在沈璟彥懷中,連條褲子也不給自已留。
“你……你做什麽!”陸昭昭雪白的面頰上瞬間拂起一片紅雲,“程不漁,你不要臉了麽?!”
“陸大塢主,我勸你現在可別過來!”
程不漁指着她,大聲道,“我現在可什麽都沒穿!就連我的底褲都在他身上!你要是過來,我現在就跳出去!”
“你……!”
陸昭昭氣得險些要暈過去。她現在真是恨不得一掌掴在程不漁那張俊俏的臉蛋上,再将他的皮肉一寸一寸活剝,然後給他捅上幾個透明窟窿。
程不漁見她的臉紅得簡直快要溢出血來,便知自已的計策已經奏效,又眼珠一轉,繼續道:
“你若是真要過來,那,那我可就要讓全天下都知道,金狐山二十八塢總瓢把子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少男!江湖上的那些傳聞,都是真的!”
這天底下怎會有如此潑皮、無賴、蠻不講理的人!
而這般蠻不講理的人竟然就活生生站在自已面前!
沈璟彥死死忍着笑意。
他知道被追殺原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情,他現在若笑出了聲,顯得很不合時宜。
但當他看到這世上除了自已,還有另一個人被程不漁氣得死去活來時,他竟然發自內心地覺得既同情,又好笑,但無論如何,都是陸昭昭自讨苦吃,所以又有些幸災樂禍。
陸昭昭簡直是忍無可忍,已經顧不上什麽尊嚴臉面,一心只想殺了程不漁,暴喝一聲,飛竄而來,一眨眼間,她那散發着茉莉清香的飄飄衣袂,已到了他頭頂。
豈料程不漁竟然真的——
真的從水裏站了起來!
而就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水花飛濺,陸昭昭當場花容失色,立刻打了退堂鼓,驚恐萬狀,飛也似地轉身掠去,遠遠地只聽見她留下一句話:“程不漁,我早晚會殺了你!”
然後,便沒了人影。
此情此景,就連沈璟彥也慌忙轉過身,非禮勿視。
事實上,即便程不漁已站起身來,也不過只是露出了半截身子而已。
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他又猛地揚水,激起一大片水花浪花,遠遠望去,倒真的像是整個人都從水裏一躍而出。
“哼,想殺小爺我?再練幾百年吧!”程不漁得意道。
沈璟彥仍是背對着他,一股腦将所有的衣服都丢回他身上,催促道:“趕緊穿好!”
程不漁嘿嘿一笑,在水中麻利地穿好衣服,這才來到岸上,又迎風打了個哆嗦,瑟瑟道:“看來此番非得染上幾日風寒不可了。”
他對同樣瑟瑟發抖的沈璟彥得意笑道:“怎樣?小爺我是不是很機智?”
“這天底下簡直沒有比你更機智的人了。”沈璟彥哆哆嗦嗦卻強作鎮定敷衍道。
如果換做是他,他寧可去死,也斷不可能做出這種離譜的事情來。
可是這天底下,又能有幾個程不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