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鬼谷祈雪陣

第24章 鬼谷祈雪陣

沈璟彥住了口,順着程不漁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一座極其瘦長筆直的山峰直直穿入霄漢,掩入雲層,根本看不到它的頂端究竟在何處。

原本周遭的山峰已經算是高聳陡峭,可與這奇異的山峰相比,卻也顯得格外矮小。就連它周遭的雲也仿佛被拆散了一般,一塊一塊毫無規則地凝聚在了一起,雲中還隐隐約約閃着電光。

沈璟彥目瞪口呆,竟直接站了起來。

越靠近這座山峰,頭頂的雲便越密集,也變得更加陰暗。

只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二人頭上便已經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好奇怪的山,我在荊襄一帶生活這麽多年,竟然從未見過它,更從未聽人提起過!”程不漁瞠目結舌,讷讷訝然道。

沈璟彥忽然警惕起來:“你說你從未見過?”

程不漁愣聲道:“不錯。”

沈璟彥思慮片刻,沉聲道:“我們恐怕,是進了大陣了。”

“什……”

“麽”字還未說出口,頭頂忽然一道驚雷炸響,這雷看起來離他們只有不到十丈的距離,雲也近得仿佛可以伸手撩撥。

緊接着,船下的江水似猛烈震動,竟然開始迅速凝結收縮,彙集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不好!”程不漁急忙扯住狗蛋,扭頭對沈璟彥大喊道,“要變陣了!”

葫蘆船仍然不受控制地被拽向那湍急彙聚的江水中央。

頭頂的狂風大作,暴雨不住傾瀉如瓢潑,身下的江水浪濤洶湧,葫蘆船再也支持不住,竟被掀翻倒扣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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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璟彥抖出長槍,刺入江底突出的河床。

他一手緊緊攥着長槍,一手死死拉住程不漁,冰冷的江水灌入二人的領口袖中,又侵入口鼻。

江水洶湧翻滾,仿佛要将他們拉扯撕碎。

奇怪的是,這江水每侵入到一寸肌膚,肌肉便會僵冷麻木,逐漸失去力氣,仿佛這江水之中摻雜了什麽綿肌化力的藥物。

漸漸地,二人的身體越來越僵硬,頭腦也越來越模糊。半句話都說不出口,便都随着波濤被卷入了深不見底的漩渦。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模模糊糊地傳來一陣吭哧吭哧的喘息聲。

程不漁只覺得臉上酥酥麻麻,緩緩睜開眼來,狗蛋正立在一旁,不停地舔舐着他的面頰,溫熱的鼻息呼在他的額頭上。

“狗蛋……你沒死啊!”

他驚訝不已,“騰”地坐起,卻愕然發現,自已正身處一片茫茫雪海,放眼望去,周遭竟然連一棵草、一棵樹都沒有,視線所及之處,除了白雪,還是白雪,直映得人眼睛發花。

細小的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很快便化作了一滴小小的水珠。凜冽的朔風吹透了他單薄的衣衫,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身旁,沈璟彥突然猛烈咳嗽了起來,還未等意識完全清醒,便吐出了一大灘水。

程不漁忙道:“沈璟彥,你還好麽!”

沈璟彥似壓根就沒聽到這句話。他在雪地中勉強支撐着身體,重重喘息,透骨的寒意讓他瞬間完全清醒了起來。

他緩緩擡起頭,望着周圍。

天地何其蒼茫!

“這是哪裏?”他失聲道。

程不漁将他拉起,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我們恐怕,還在那大陣之中。”

“……那座山呢?”沈璟彥環顧四周,疑惑不解。

程不漁低聲嘆道:“恐怕那壓根就不是一座山。”

“不是山?”

“是也!我猜,那是一個陣眼。”

一陣風過,沈璟彥倒抽一口冷氣。此時此刻,二人站在這茫茫雪海中,方向不分,蹤跡難辨。

不遠處,他們的葫蘆船也倒扣在雪地裏,上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積雪。

“我從未……從未見過如此厚的雪。”沈璟彥嘆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祈雪陣麽?”

程不漁回憶道:“師父曾經說過,傳說鬼谷子所創‘天地四陣’,乃淩風陣、奔雷陣、沐雨陣和祈雪陣,此四陣有呼風喚雨、譴雷造雪之奇效,世間罕見,原本以為它只存在于傳言中,沒想到竟真的出現在咱們眼前!”

說到這裏,興奮、驚嘆與惶然同時交織在他心頭,他的心竟然怦怦狂跳起來。

沈璟彥微微颔首,沉聲道:“天地四陣本質乃虛無幻象,迷惑心神,咱們莫要掉以輕心。”

沈璟彥支着銀槍,程不漁撐着玉竹棍,二人一前一後,在雪中艱難前行。這雪的深度已沒及膝蓋,一腳下去,甚至還不能踩到底。

與其說是走,倒不如說是爬。

無邊無際刺眼的白,冰冷刺骨陰寒的風,讓他們有些頭暈目眩。

如果,這是鬼谷子的大陣,那這玄溪道人陸旸,難道就是鬼谷子的傳人麽?

程不漁正沉沉思考着,突然,他面前的雪地之中,竟然冒出一只凍得通紅的手。

這只手并不算大,皮膚通紅而指甲卻慘白,程不漁駭然後退兩步,狼狽跌倒,陷入雪中。

沈璟彥愕然擡起長槍,睜大了眼睛,直指着那只僵硬又赤紅的手。

待程不漁好不容易穩住身體站起身時,卻見自雪地之中掙紮爬出一個七八歲的孩童。

這孩童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相貌黝黑,眼睛倒是出奇地大,好不容易将身體自雪中拔出,便癱倒在雪地上,重重喘息。

他看到了這兩個人,竟似完全沒看到一般,只瞥了一眼,有些厭煩,便閉上了眼睛,行為舉止完全不像是個孩童。

程不漁警惕瞪着他。這鬼地方,怎麽會莫名其妙出現孩童呢?更何況,這是個大陣,又怎麽會有孩童陷入大陣之中呢?

程不漁走上前去,用玉竹棍敲了敲他的屁股,道:“喂,小孩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孩童斜斜望着他,開口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的聲音非常稚嫩,不但稚嫩,而且甜美、乖巧,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奇怪。

程不漁嘆了口氣,将玉竹棍伸到他面前,他一把抓住棍尾,程不漁稍一用力,便将他從雪地裏拽了出來。

他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打了個噴嚏,瑟瑟發抖。

“你是誰家的孩子?”沈璟彥疑聲道。

“我……”孩童頓了頓,眼神飄忽了一瞬,便擡頭望着他,道,“我是玄溪道人的童子。”

程不漁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正巧,我們要去找玄溪道人。小友,能否為我們帶個路?”

孩童眼珠滴溜溜一轉,點了點頭。他伸手指了指程不漁牽着的狗蛋,道:“我想要那個。”

程不漁輕輕一笑,拍了拍狗蛋的屁股,狗蛋乖覺地走上前去,眼睛似輕蔑地睨着那個小孩兒,“嗤”了一聲。

小孩跳上狗蛋的背,狗蛋不情不願地馱着他,三人一驢,默默無言,慢吞吞地行走在漫天風雪中。

在這個仿佛失去了時間、也失去了空間的地方,三個人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早已脫離了整個世界。

程不漁總算是忍不住,終于開口道:“小友,你到底是要帶我們去哪裏?”

“找陣眼。”孩童不鹹不淡地說了三個字,聲音稚嫩而語氣卻很是老成。

“你一小孩子家,竟然還懂得鬼谷陣法?”程不漁半信半疑嗤笑道。

孩童又不耐煩道:“你若不想找,便不要跟着我。”

程不漁撇了撇嘴,瞧着那個小孩,想了想,道:“那你說,到底怎麽找?”

“慢慢找。”孩童含糊不清地回答。

于是,三個人又瑟瑟發抖地在雪地之中默默走了不知多久,頭頂的雪忽大忽小,風也忽急忽疏。

走了良久,沈璟彥終于蹙眉道:“你當真知道陣眼在哪裏麽?”

孩童悠悠道:“我當真知道。”

沈璟彥道:“那陣眼究竟要如何去找?”

孩童輕輕嘆了口氣,道:“慢慢走就是了。”

于是,三個人又踉踉跄跄,在雪地裏漫無目的地走着。他們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已走的到底是不是直線、究竟有沒有方向。

二人在雪地之中艱難跋涉,疲憊不已。終于,孩童停了下來。

程不漁望了望前方,卻見狗蛋正停在方才不知何時他們走過的一串腳印上,遂驚聲道:“我們兜了個圈子!”

孩童跳了下來,驚喜展顏道:“我們就是要兜這個圈子!”

程不漁愣聲:“為何?”

孩童笑嘻嘻道:“大陣的破解之法,就是無中生有,只要在這雪地上一直走、随便走,直到出現腳印的交彙點,便就是陣眼了!”

沈璟彥不解道:“如果一直走,卻沒有出現交彙點呢?”

孩童道:“這就是這個陣法的神奇之處。有的人,就算在這裏走上個十天八天,也未必會遇到交彙點。有的人,只要走上一兩個時辰,就會看到陣眼。我們才走了兩個時辰,便已經找到了腳印交彙之處,已經很幸運了。”

沈璟彥恍然大悟,“不愧是鬼谷子的陣法,當真神奇。”

孩童将狗蛋趕到一邊,蹲下身來,觀察着腳印交彙點,命令道:“喂!你們兩個,把這裏的雪清除掉。”

程不漁瞪着他,微微眯着眼睛,撇了撇嘴,卻什麽也沒說,便走上前去,與沈璟彥一齊将積雪撥到四周。

積雪下方,果然現出一個奇怪的黑色機關符號。

“是鬼谷子的符號。”沈璟彥沉聲道,“這裏便是陣眼機關。”

話音剛落,那孩童突然縱身躍起,趁二人不備,向後一掠,自掌心之中擲出兩枚飛刀暗器,直沖二人破風而來。

程不漁心下一驚,急忙将棍一掃,“铛铛”兩聲,那兩枚暗器當場被擊落在地,陷入雪中。

孩童的臉上突然現出極為陰狠又殘忍的神情。

“我不能讓你們進去。”他冷聲道,這冰冷的語氣與他稚嫩的臉龐和聲音極為不符,讓人覺得很是詭異。

程不漁驚道:“為何?”

“只因這大陣裏面的人,只能我殺。”孩童忽然又陰笑一聲,“你們兩個,也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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