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均州探奇峰
第28章 均州探奇峰
沈璟彥霎時眼前一亮,驚聲嘆道:“道長所說的,可是那越王八劍之一的卻邪神劍?”
陸旸颔首道:“正是。這八劍一直藏于太和劍派。八劍有靈,非命定之人不可拔出,而我卻偏偏拔出了那卻邪。”
他微微動容,忽然頓了頓,“只是後來……”
程不漁擡手打斷了他,蹙眉道:“道長!你不必說了!寶劍認主,你便是他的主人!既是主人之物,太和豈有扣押之理!”
沈璟彥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陸旸卻似乎并無責怪太和之意,只苦笑道:“偷練外門功法,乃是太和劍派的大忌諱。若以大遼律法相比,是可堪殺頭的大罪。”
程不漁道:“就算如此,現如今也到了非拿回卻邪不可的時候了。為了大事,太和理應将卻邪歸還的。”
陸旸卻愁聲道:“只恐怕師尊仍生我的氣,不願見我。二位若能出面,想來應當是要好辦許多。”
沈璟彥道:“太和玄門劍法,天下一絕,世間可堪相比者,唯有襄州真武玄門,所以定是看重至純功法。師尊盛怒,也是情理之中。我二人定當幫你,看看能否将卻邪讨回。”
陸旸輕嘆一聲,點頭含笑道:“好!既如此,我們便試上一試。”
三人起身,來到屋外,而此時此刻,眼見喜仍心死地坐在石頭上,擡頭讷讷望天,嘴裏不住念叨着:“我愧對師祖,愧對父母,愧對主上,愧對……”
陸旸笑盈盈走上前去,用木劍敲了敲他的腦袋,道:“既已愧對了那麽多人,那便莫要再愧對你師父我了。”
眼見喜又恨又慫地轉過頭,眼中似帶着刀,咬牙切齒道:“弟子定不會愧對師父。”
“好,很好。”
陸旸點頭笑道。他擡手指了指草廬旁的一處空地,道:“這處空地,便留給你,你給自已搭個房屋吧。我需得出門幾日,也已為你留好了解藥。我走前,會布展天地四陣,你定然無法走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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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喜恨恨地瞪着他,巴不得将他當場千刀萬剮,生吞活剝。
陸旸忽然愣了一愣,轉頭道:“對了,我還有樣事,要托付給你。”
“師父請講。”眼見喜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四個字。
“後院的雞鴨,你需每日喂上兩次。若是打雷下雨,你需将它們趕回圈中,切莫讓它們挨了病,你可明白?”
眼見喜的牙咬得更緊了:“弟子明白。”
“還有啊,我桌上有兩本陣法秘籍,你若感興趣,便自已随便翻開看看吧。”
眼見喜聞言,擰着的臉忽然舒展開來,牙也咬得似乎不那麽緊了:“弟子領命。”
陸旸澹澹而笑:“既如此,那我三人便離去了?”
眼見喜有些焦急:“師父慢走。”
陸旸颔首,與二人一道,沿着曲折的山路,走下山去。
他三人的身影剛消失在山路的拐彎處,眼見喜便已經竄起,邁開步子,向那草廬狂奔。
他撞門而入,來到桌前,卻見桌上果真放着兩本書。他急忙翻開一本,臉上得意的笑容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卻見那書頁上寫着:“清蒸鲈魚菜譜:取新鮮鲈魚一條,去五髒外鱗……”
他不解其意,又焦急地往前後都翻了又翻,卻見每一頁都只不過是些菜譜而已。
他的手已經開始哆嗦了起來。
再迫不及待拿起另外一本,書上卻赫然寫着:“家禽飼養指南。”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怒吼一聲,将兩本書“啪”地摔在了桌上,桌子晃了三晃,剛想怒罵,卻見桌底又骨碌碌地滾出一個裝滿了解藥的藥瓶。
他眼冒金星,四肢發麻,氣得面色通紅,幾乎快要昏厥過去,卻連半點怒火也不敢再有了。
葫蘆船逆風逆水行了大約兩日多些,其間走過了山南東道荊州襄州,而今日,終于到了均州境內,離太和已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
眼前的景色,已與在荊州之時大不相同。
荊襄一帶的山巒雖密集綿延,可算不上陡峭,反倒是溫和端莊,望之心曠神怡;而均州境內的地勢則逐漸險峻,水流時而深,時而淺,時而湍急,時而緩慢。
兩岸山體之上,突石嶙峋,每一座山峰皆高聳入雲,霧氣濃重,山下沿江村鎮雖也算熱鬧,但人影卻不似荊襄兩州那般密集。
接連趕路,三人幾乎沒有好好吃上一頓飯,如今到了均州沿江小鎮,終于可以暫時停下,歇一歇腳,好好飽餐一頓。
鎮上的攤鋪擺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按照他們的年歲,這些小玩意已不足以吸引他們,而這些小玩意兒卻恰恰是程不漁的最愛。
沈璟彥原是邊走邊細細沉思着,卻忽然自眼前悠悠飛過一紙糊的金紅色鯉魚。
沈璟彥止住腳步,愣愣望着,一張笑嘻嘻的臉出現在魚尾之後,卻聽程不漁朗聲笑道:“沈璟彥,你瞧,這好看麽?”
沈璟彥瞥了程不漁一眼,低聲道:“無聊。”
但不得不說,其實是挺好看的。
走了幾十步不到,一撥浪鼓突然又在他耳邊“咚咚咚”響了個沒完。沈璟彥又蹙眉回頭,卻見程不漁正搖着撥浪鼓蹦蹦跳跳,笑道:“這東西,小時候我沒有,現在見了,格外喜歡!”
沈璟彥又驀然無語,轉過頭來,輕輕嘆了口氣。
既如此,那便讓他搖着吧。
又走了百八十步,眼前突然冒出一張圓滾滾的娃娃臉。
他又是愣怔了一下,止住了腳步,卻見程不漁正拿着張娃娃臉兒面具跳到他面前,見他愣了又愣,情不自禁地捧腹大笑。
身後陸旸也輕笑搖了搖頭。
沈璟彥一嘆,耐着性子蹙眉道:“程不漁,你到底餓是不餓?”
程不漁摘下面具,盯着沈璟彥,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勾着嘴角,神秘兮兮道:“餓是餓,但是你猜,我去買了什麽?”
沈璟彥淡淡道:“無所謂。你喜歡就好。”
話畢,他剛擡起腳步欲行,前腳尚未穩穩踏下,便聞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誘人香氣。
程不漁手捧一紙熱氣騰騰、晶瑩剔透的糯米丸子,笑盈盈地擋在了他的面前。
“沈大皇子,你看,是不是很驚喜?”
程不漁笑看着他。他這笑,同那頭頂的日光一樣明媚。
他今兒的心情怎地格外好?
沈璟彥訝然望着他,讷讷道:“糯米丸子?”
“沒錯!”程不漁點了點頭,得意道,“就是糯米丸子!給你個驚喜,這就叫出其不意!”
這有什麽出其不意?方才那糯米丸子不遍地都是?若不是我們趕時間,我也……
見他遲遲不肯擡手去接,程不漁便将糯米丸子直接塞進了他懷中,笑道:“哎呀,你這人,思前想後,磨磨唧唧的,小爺我請你了!下回你請我就是。”
沈璟彥癡癡望着手中的糯米丸子,愣怔在了原地。x
程不漁又蹦蹦跳跳地來到陸旸身邊,喜道:“玄溪道長!我也給你帶了一份,你嘗嘗看!這可是我程不漁親封的‘天下第一美食’!”
陸旸笑道:“我與程少俠當真是心有靈犀。我一早便已覺得,這糯米丸子實比那玉盤珍羞要美味得多,确确實實乃‘天下第一美食’了。”
程不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連道長你都喜愛,足可見小爺我的品味是多麽好!我就知道,道長你的品味也絕不會差!嘿嘿!”х
二人一拍即合,對這糯米丸子的贊美簡直如江水般滔滔不絕,又同時笑逐顏開。
沈璟彥往嘴裏塞了個糯米丸子,連看都沒有看他二人一眼,便面無表情地轉身邁進了酒樓。
酒樓裏的人不算太多,大多都是些商賈之流吃菜喝酒,談些買賣。
三人上樓,擇了處靠窗的位置坐下。陸旸放眼向窗外望去,輕聲嘆道:“許久不曾回到均州,這裏的一山一水,都沒有分毫變化。”
程不漁笑道:“我師父一早便與我說過,天下奇峰,均州獨絕!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他像是個孩子一樣開心。江湖之上,除去刀光劍影,總有些會讓他欣喜的人和事。
沈璟彥側首而望,這裏的風景的确不同于荊襄。有些地方,竟與南魏頗為相似。
他正這般出神想着,忽聽見自樓外長街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他定神去瞧,卻見是一負劍道土正快馬加鞭穿過長街,蹄聲匆促,經過酒樓時,不經意間擡頭望了一眼,便飛奔掠去,險些撞到一旁提着籃子的婦人,轉眼間便消失在了衆人視線中。
陸旸蹙眉道:“是太和弟子?何事如此匆忙……”
程不漁嘴裏塞着飯菜,含混不清道:“他忙管他忙,咱們先歇會兒!無論發生了什麽事,待會兒咱們去了便知道了!”
陸旸遲疑地點了點頭。
程不漁道:“你們兩個也趕緊多吃些,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架,對吧?”
沈璟彥拿起筷子,瞧着狼吞虎咽的程不漁,暗嘆這人的心當真是大。
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沒過多久,那馬蹄聲竟再次匆匆折返,而這次,那人似刻意要在這酒樓前停下。
馬本跑得飛快,而馬背上那人突然扯着馬缰繩,那馬人立嘶鳴,瞬間止住了腳步。
他停在他們的窗下,擡頭向上仔仔細細望了好一會兒,忽然眉頭一皺,又再次策馬匆匆離去,惹得周遭行人陣陣不滿。
而這次,三人竟都未能注意到他,只當又是一匆匆過客而已。
當午日明,碧空如洗。幾人終于酒足飯飽,從酒樓裏施施然走出。上了葫蘆船,又逆水而行了半個多時辰,這才終于抵達了山南東道最高的山峰——太和山。
這座山峰猶如一柄利劍,傲然矗立于連綿群山之中,山壁陡峭,亂石嶙峋,紅葉掩映,石中水瀑飛流直下,飛瀑旁生着幾株勁松,整體看去,竟與那日在大陣之中見到的直入霄漢的山峰頗為相似。
足以可見,陸旸心中當真是無比懷念這裏。
幾人沿着崖壁上蜿蜒曲折的環山棧道疾行,輕功直掠山頂。此山之高,就算是程不漁,一路上去,也不禁有些力竭。
“我們就要到了。”陸旸擡起頭,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