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傑拜太和
第29章 三傑拜太和
山頂之風光,與山下遙遙相望之景大不相同。
古木參天,半金半紅,有些還隐隐現着些綠意;勁松翠柏,筆直而立,金瓦映照,飛檐翹角直指蒼穹。
晨鐘暮鼓,香煙缭繞。雲霧間,一玄門大殿在極為寬闊的前庭後若隐若現,而前庭中央,立着一個碩大的金色渾天儀,正徐徐轉動着,一眼望之,震撼不已。
隐隐約約中,可見大殿之上懸着一張巨大的牌額,上書兩個極為潇灑的鎏金的大字:
太和。
程不漁與沈璟彥攀上臺階,愕然駐足。
“如此闊偉華美,果真是天下第一玄門仙境!”程不漁忍不住嘆道。
沈璟彥也贊許道:“太和之景,天下無雙,實乃仙境。”
陸旸上前兩步,望着那大殿,道:“我已被逐出師門,不可貿然闖入。二位少俠稍歇片刻,且待我通報一聲。”
二人只顧着觀望這絕佳的人間仙境,對于陸旸說的話,只一味點頭:“那便麻煩道長了!”
陸旸腳尖輕點,如灰雲一般騰騰而起,落在不遠處一灰色高石上。
他自氣沉丹田,忽然大聲喚道:“太和棄徒陸旸,拜會師尊!”
這一聲內力之渾厚,聲音之清亮,如破空驚雷一般,直穿透了重重霧氣,反複回蕩在群山之間。
程不漁與沈璟彥突然回神,震驚地擡頭望着他。仙身長立,衣袂飄飄,神色淡淡,似剛剛那撼天動地的一句話壓根就不是他喊出的。
太和前庭之中,練劍弟子只聽得一陣嘹亮清透的呼聲在自已頭頂突然炸響,紛紛愕然停手,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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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陸師兄回來了!”一弟子大呼。
陸旸只是靜靜站在那裏,便引得整個太和劍派的男女弟子都紛紛上前圍觀,圍觀這位太和之中的傳奇人物。
可整個太和劍派之中,卻并未傳來一絲一毫掌門或長老的回應。
他的面色流露出些許的失望,但這也确實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抿了抿唇,似下定了決心,又開口喚道:“太和棄徒陸旸,拜會師尊!”
而這次,他的聲音甚至還比先前那聲還要更加嘹亮幾分,整個太和山的草木生靈似乎都為這驚天動地的聲音所震懾,頃刻間風靜樹止,鳥獸盡散。
但太和劍派之中,仍是毫無半分回應。
陸旸已有些黯然神傷。他落寞地站在那裏,忽而垂下眼睫,輕輕嘆息。
自已的過錯,恐怕這輩子也得不到原諒了。
程不漁見狀,略一思忖,一躍而起,落到陸旸身旁,狡黠笑道:“道長,你且歇歇,我來助你。”
他揚起頭,抱臂而立,衆目睽睽之下,深吸一口氣,昭聲喚道:“丐幫弟子程不漁、風雷門弟子沈璟彥,拜會太和!”
這句話雖不及陸旸那兩聲撼天動地,但也已算得上是底氣十足、氣勢铿锵,回聲陣陣,就算在熟睡之中,也定能被喚醒。
這兩個名字,即便是一衆弟子不能人盡皆知,但太和劍派中的掌門和長老定然有所耳聞。
果不其然,片晌過後,那渾天儀後的金色殿門便“轟”地一聲向內敞開。
陰影中,一白發老者漸漸現出身形。
這老者須發皆白,氣質斐然,站姿端直,面色從容,俨然一副仙風道骨、絕世超倫之态。
此人正是太和劍派掌門人,江湖人稱天下第一玄劍,玉衡道人,季和光。
他一手負于身後,一手執着拂塵,靜靜望着他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
“師尊!”
陸旸的目光倏爾亮起,一躍而下,原是想奔跑過去,卻又拘謹地止住了腳步。
隔着前庭,他殷切地望着季和光,而季和光也沉默地望着他,彼此相視,似都有話要說,卻又都說不出口。
突然,陸旸自膝間一彎,跪倒在地,俯首顫聲道:“不肖弟子陸旸,參見師尊。”
他的聲音很輕,可聽起來又很沉重。他的動作也很輕,可頭卻深深低着,似乎已沉重得擡不起來。
季和光起初沉默着,可就在陸旸跪下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情不自禁向前邁了半步。
良久,他才開口道:“陸旸,我已不是你的師尊。你為何還要回來?”
陸旸渾身一震,輕聲道:“就算您不認我這個徒兒,在徒兒心中,您卻永遠是我的師尊。一別數年,徒兒甚是思念您,無一日不想着再與師尊見上一面。”
他的話之情真意切,季和光情難自禁,微微動容。
季和光望着他,似有不忍,嘆道:“你已永不能再踏入太和,今日遙遙一見,便已罷了。你且回去吧。”
說罷,他竟轉身,說走便要走。
“玉衡道長,且慢!”
季和光突然頓住了腳步。他徐徐轉過身,望向站在陸旸身旁的程不漁。
程不漁恭敬一拜,笑道:“玉衡道長,在下乃丐幫弟子,現丐幫幫主葉舟之徒程不漁,與風雷門左堂主何煥座下弟子、南魏十八皇子沈璟彥一道,拜會太和劍派,道長先莫要急着走。”
他一連串說出了一大堆名號,聽得周遭弟子錯愕不已。沈璟彥在他身旁,恭恭敬敬抱拳行了一禮。
季和光望着他二人,微微奇道:“我太和劍派與風雷門、丐幫素無瓜葛,二位今日突然前來,是有何要事?”
程不漁笑道:“誰說素無瓜葛?當年剿滅赤竹一戰,你季和光可是與我丐幫幫主葉遠山一道擔任那左右使、馬前卒,打得赤竹潰不成軍呢!”
季和光瞧了瞧俯首跪地的陸旸,又擡眼望着這兩位不速之客,心下已然明白了二三分,嘆道:“二位少俠既已前來,我太和豈有拒爾于門外之禮。只是他……”
他看着陸旸,頓住了聲音。
程不漁笑道:“玉衡道長,你不妨賣我二人一個人情,讓我們一道進去。”
季和光卻道:“太和門規,他已斷不能再踏入門中。”
程不漁腦筋一轉,大搖大擺地徑直穿過了前庭,來到季和光身邊,伏在他耳邊,輕聲道:“道長,我此番前來,可是帶了雲水盟的密信。”
“雲水盟的密信?”
季和光睨着他,不解道,“是楚盟主有何吩咐麽?”
程不漁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他已經不止一次搬出楚天闊的名號,來為自已行個小小的方便了。
程不漁将聲音壓得更低,神神秘秘道:“玉衡道長,如果我沒記錯,前一陣子,楚盟主應該是給各個雲水盟麾下門派的掌門人下了一道密函,對麽?”
玉衡道長眉頭微蹙,并不回答,只盯着他,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程不漁仍是恰到好處微笑着,“我知道您心中有懷疑,事關重大,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貧道當然有疑。”季和光直言不諱。
“但……您別忘了,楚盟主可是我拜把子的義兄。我犯不上拿這件事诓騙與你,自讨苦吃。”
程不漁笑中透露着些許嚴肅。
季和光輕笑了一聲,又道:“江湖多有濫竽充數之輩,你又如何能夠證明你就是楚盟主的義弟,程少俠呢?”
此時,季和光心中的懷疑其實已經少了七八分,卻還是想再試他一試。
程不漁将手伸到背後,取下玉竹截棍,橫伸到季和光面前,“道長,這玉竹截棍,乃丐幫幫主代代相傳,每歷一代,便多一道刻痕。您不妨查驗一番,這上面,是不是有足足三十八道刻痕。”
季和光本想伸手去接,卻忽而将手懸在了半空,輕輕一嘆,搖了搖頭,無奈笑道:“罷了。丐幫寶物,我不便觸碰。既如此,二位便随我一同進來吧。”
程不漁卻拉住了他,“诶,玉衡道長,光我們二人進來還不足夠,那玄溪道長也需得一同旁聽。”
季和光苦笑道:“程少俠,陸旸原本是我太和第二十七代掌門大弟子,更是首席弟子。他觸犯門規,比其他弟子觸犯門規更為嚴重,恕老道實在是不能讓他進門。”
季和光尚未完全看透程不漁,而程不漁卻已将季和光看穿。他揚了揚頭,撇嘴道:“道長,別的咱不知道,也不敢評價。但我卻只知道兩件事。”
“什麽?”季和光心裏已然起了興趣,寧和笑道。
程不漁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其實你心裏喜歡這個徒兒喜歡得要命,他想見你,你也想見他,只不過礙于門規和掌門的面子,又不能去見。若是将你二人關在一間屋子,你們怕是要如祖孫一般親熱,抱頭痛哭呢!”
季和光輕輕笑而不語。
程不漁又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雲水盟這密信,特地交代了一定要玄溪道長與你玉衡道長同時知曉,在場缺了任何一人,都不得傳達。”
他這番話說着,連他自已都信了。
季和光仍是笑着,微微點了點頭。
程不漁觀察了一下他的面色,抿了抿嘴,又道:“其實還有第三,是我猜的。就是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季和光擡起眼來,“什麽?”
程不漁湊到他耳邊,小聲道:“玄溪道長是鬼谷傳人這件事,其實,你心裏頭是高興的。這樣的好徒兒,你上哪去找?”
季和光笑嗔道:“胡說!這種觸犯門規的大事,我怎會高興?”
他已被程不漁哄得發笑,而程不漁的嘴角也跟着漾起笑容,扭頭道:“道長您到底高不高興,誰又知道呢?”
氣氛已然松緩了些許,而他忽然漸漸斂了笑,肅然恭敬拜道:“玉衡道長,江湖約定俗成的規矩,事關江湖大事,雲水盟的指令僅次于皇城旨意,盟中各派無有不遵。你既礙于門規與身份,想見又不能見你的愛徒,那現在有雲水盟撐腰,你何必再去管什麽門規不門規的呢?”
程不漁之所以這樣說,便是因為他知道,在一個放松的氣氛裏,站在對方的角度來說服對方,是最容易成功的。
季和光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這個少年,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錯愕的神情,又突然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光彩來。
他拂塵一揚,撚着胡須,點了點頭,似故意擡高了些聲音,寧和而又堅決道:“既如此,便依程少俠之言,奉雲水盟盟主之意,讓罪徒陸旸進入太和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