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佳人春水姿
第50章 佳人春水姿
紅船一路沿江而行了三日,船上各門派已陸陸續續下船離去。第四日午時,程不漁和沈璟彥終于與破雲刀堂三人一同走下紅船,望着闊偉的紅船漸漸消失在山後,程不漁有些依依不舍。
不過,重逢仍有時,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他轉過身來,雙手環抱胸前,瞧着破雲刀堂三人,深吸一口氣,挑起眉毛道:“現在你們也知道我倆的身份了,所以,我們要進去查你們掌門的死因,你們允是不允?”
杜夜海雖不再似幾日前那般霸道蠻橫,卻仍是有些狐疑不決:“你們兩個毛頭小子,能行嗎?這麽大的事兒,楚盟主倒也是放心……”
程不漁不假思索道:“楚盟主都放心,你卻不放心。到底是你的确不如楚盟主,還是你覺得自已比楚盟主強太多,在質疑楚盟主的眼光啊?”
他眯起眼睛,鄙夷地瞧着杜夜海。杜夜海當場哽住,臉一陣青一陣紅又是一陣白。
程不漁得意笑了笑,拍了拍杜夜海渾厚結實的胸脯,幹脆利索地丢出二字:“帶路!”
杜夜海無奈長嘆。幾人剛走沒幾步,江寸惜便突然叫住了他們:“慢着。”
她走上前去,沉聲道,“我破雲刀堂之中男女弟子分居兩堂,在兩座不同山頭,分別為滄海堂和柳月堂。你們若要進去,只能進滄海堂。”
程不漁蹙眉道:“不能行個方便麽?我二人可是雲水盟指派,絕不可能做任何下流之事。”
江寸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二人一番,冷哼一聲,淡淡道:“就憑你們兩個,毛都沒長全,我倒也不認為你們能做什麽下流事。”
劉觀雲嘆道:“破雲刀堂分管有章,人人恪守法度。即便我們同意,柳月堂中的弟子們也不會同意,哪怕你們是雲水盟的人。”
程不漁垂下眼睫,摸了摸下巴,“若是能有辦法混入其中,而不被發現就好了。”
他摸着下巴的手忽然停住不動了。
他的眼神飄飄忽忽地擡起,落在了立在一旁同樣沉思不語的沈璟彥身上,眼神中的意味,深長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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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璟彥只覺得自已身側一陣冷風吹過,似有人正盯着他,讓他莫名其妙有些汗毛倒豎。
他将眼神一轉,睨着程不漁,心下不安起來:“你瞧着我做什麽?”
這小子該……該不會是……
程不漁緩緩走了過去,将身斜過,往他身側一偎,滿臉堆笑道:“阿白,你看,要不……”
聽到“阿白”兩個字,沈璟彥只覺得渾身一凜,瞬間瞪大了眼睛,怒聲道:“程不漁,你想都不要想!”
一炷香後,武林第一美人阿白,便已站在了他們面前。
這一席飄然若雪的薄紗白裙,如寒月秋江般的絕色眉眼,連同這修長挺拔的身姿,當真是冰清玉粹、姿容絕代,直叫莺慚燕妨!
就算将整個江湖數一數二的美人拉到他面前,都得自慚形穢!又有誰能想到,這樣美的一個人,美得超凡脫俗的一個人,竟然會是個男人?!
江寸惜與劉觀雲、杜夜海三人目瞪口呆,癡癡地望着他,簡直如同望見了那天外飛仙,半晌愣說不出來一個字。
程不漁不禁搖頭連連嘆道:“這世上再挑不出第二個這般的美人坯子,阿白啊阿白,我們又見面了!你若一直都是阿白,該有多好!”
沈璟彥已經氣笑,他指着程不漁,恨聲道:“你最好不要給我能把你宰了的機會。”
程不漁笑嘻嘻道:“我知道你不忍心。”
劉觀雲将一把大刀抛給沈璟彥,道:“我會說你是我新收的弟子。如果要過夜,就到我隔壁的空房裏去。你明白了麽?”
沈璟彥像是“哼”了一聲一樣“嗯”了一聲。
于是,二人一人一把大刀,分別跟着杜夜海和劉觀雲進入破雲刀堂之中。
程不漁跟着杜夜海向着西方山頭而去。這座山頭并不算高,卻極為陡峭,若是遠觀,那便是豎直上下,臺階僅有半個腳掌寬,好幾次他都險些踩空跌倒。
而杜夜海則輕輕松松便一路攀了上去,中間停也未停,連口大氣都未喘。
待攀上山頂之時,程不漁已是冷汗熱汗都流了一身,兩股戰戰,站也站不起來了。
他抱着大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有餘悸。而杜夜海則不動聲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憑空飛上來的。
他指着一塊黑金牌匾說道:“這裏便是滄海堂了。你若要進去,便趕緊進去,盡早查完盡早離去,莫要捅出大簍子來。”
程不漁擡眼瞧着他,喘着粗氣道:“我若真捅了大簍子,你能把我怎樣?”
杜夜海悶聲道:“我便告訴楚盟主你捅了大簍子。”
程不漁眨了眨眼,無可奈何輕輕一嘆道:“我在他面前已經捅過千八百個簍子了。若告狀好用,我現在早就該嘤嘤哭了。”
汗也消了,氣也平了,他爬起身來,放眼向堂內望去。此時已近黃昏,暮色四合,一衆男弟子已練武結束,各個扛着寬窄不一的大刀,三三兩兩,向不同方向散去。
程不漁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他對杜夜海招了招手,笑道:“你先回吧!我大概是不需要你幫忙做什麽了。”
杜夜海叉着腰,眼睜睜看着他抱着大刀跑進了滄海堂中,悲觀地嘆了口氣。
程不漁溜溜達達,左顧右盼,來來往往的弟子有人滿腹新奇地瞧着他,有的則看都沒看他一眼,似壓根就沒注意到他。
他跟着一衆弟子東瞧西逛,忽然聞到東廚內香氣四溢,似馬上就要分發晚飯,便又眼睛一亮,一溜煙鑽了進去,大搖大擺地坐在了長桌旁,拍了拍一旁小弟子的肩膀,笑道:“好兄弟,你喝酒麽?”
那小弟子回過頭,愣愣瞧着他:“你是新來的?”
程不漁笑道:“不錯!我的确是新來的。你怎這副表情,師兄?”
那小弟子讷讷道:“破雲刀堂裏不許喝酒。”
程不漁忽然斂了笑,嘟囔道:“什麽狗屁規矩!又不是寺廟尼庵,憑啥不讓咱們喝酒!”
他按住腰間的酒葫蘆,眯起眼睛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發覺,便自桌上拿下一口碗,匆匆倒了一碗酒,遞給那小弟子,悄聲道:“趁着沒人,咱喝一碗!師兄你可是我拜入師門認識的第一個人!”
那小弟子惶恐擺手道:“我不……”
“哎呀,師兄!”
程不漁一口一個師兄愣是叫得那小弟子心裏頭美滋滋,便抿了抿嘴唇,讪讪笑道,“那好吧!就喝一碗!”
說罷,他便把腦袋埋在了桌底下,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片刻後,他的腦袋猛地自桌下擡起,春風滿面喜悅大聲道:“好醇!簡直是玉液瓊漿!”
他剛說出這句話,便整個人愣住在了原地。只因他的聲音太大,現在整個桌上的弟子都在瞪着眼睛瞧着他。
沒過一會兒,程不漁的酒葫蘆就空了。
一桌子酒氣騰騰,一衆弟子笑逐顏開,桌上還留着些殘羹剩飯,而那一盤花生米卻早已一個不剩。
程不漁已與弟子們稱兄道弟,一口一個師兄,從頭發絲吹捧到腳後跟,這群弟子哪受到過如此誇贊,紛紛誇下海口:
“師弟!一日為師弟,終身為師弟!誰要是敢欺負你,咱哥幾個幫你把他胳膊腿兒都卸下來,丢到後山喂狗熊!”
程不漁也不跟他們客氣,抱拳正聲道:“那便有勞諸位師兄了!行走江湖,全靠師兄罩!”
對面弟子拍着胸脯,仰着腦袋道:“必須的!”
直到廚子拎着鍋鏟出來趕人,這一桌弟子才紛紛湧出東廚,開懷爽朗,一路歡聲笑語回到自已房中去。
此時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來。滄海堂中弟子們的每間屋子中仍透着點點燈光。一些弟子仍聚在一屋中談天說地,甚至偶爾還有幾個弟子端着大刀來到院中比劃比劃。
程不漁背着大刀,在鱗次栉比的屋子中間走來走去,邊走邊留心着屋子裏的動靜。
奇怪。明明這破雲刀堂的掌門剛剛離世,江湖上無人知曉便罷了,怎連這一衆弟子也毫不知情?如若他們都是裝出來的輕松喜悅,那他們應當搭個戲班子去演戲,而不是在破雲刀堂裏耍大刀!
程不漁心中苦笑。這可要從何查起?
半個時辰後,屋中的燈便一盞盞熄了,天上的星卻一顆顆更亮了。
他輕輕一嘆,垂首沉思,忽而腳尖一轉,再一擡頭,卻見七丈外的一棵桂花樹下得陰影中,似有一個人影。
他皺起眉頭,小心翼翼接近了些許,來到另一棵樹下藏好,探出頭來,定睛一看,卻見方才東廚遇到的那小弟子正背對着他,埋着頭,不知在做些什麽。
別人都睡他不睡,他一定是有些問題!
程不漁就這般想着,便淩空一躍,如一只貍奴一般輕巧落在了臨近的房頂,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他眯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小弟子,想竭力看清他懷裏的究竟是什麽東西。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弟子卻忽然直起了身子,雙臂一展,一只鴿子撲棱棱地從他懷中飛了出去。
那鴿子剛一飛出,他便立刻轉過身去,一路小跑,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上一眼,便匆匆往自已的房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