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日禮物 #05
第5章 生日禮物 #05
江右盼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心很細，他清楚的了解江左顧的日常，只要江左顧長時間沒有接電話，那必定是忙到沒有功夫看手機，說明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家。
早上江右盼只是随口一說讓他早點回家，其實他謊報了自己的放學時間，他今天只軍訓半天，中午吃過飯在操場聽了一會兒校長演講就放學了。
他之所以這樣做，是想早點回家布置一下家裏，好給江左顧一個驚喜，他買了一大堆裝飾用的彩帶氣球，大包小包往家裏抗，向來怕麻煩的李言他平時的都無視他的奇葩行為，可今天卻破天荒的說來幫自己，還說會幫忙準備吃的，可把江右盼感動壞了。
李言他變得這麽通人性，他功不可沒。
多一個人幫忙确實省心，等家裏布置完畢，江右盼才冷靜下來察覺到一個問題。他在江左顧面前沒少形容李言他的“光輝歷史”，李言他似乎不想讓旁人覺得他天天胡作非為，所以很早就對江右盼下了封口令。
可惜李言他太不了解江家兄弟倆的相處模式，江右盼在哥哥面前向來憋不住個屁，芝麻大小的事都要說給哥哥聽，他早早就把李言他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個遍，導致江左顧以為李言他就是個只會打架的小混子。
為了不讓事情敗露，江右盼差點給李言他跪下，求他收斂一下脾氣，李言他滿口答應，甚至還做得很好...。
比如現在，三人坐在充滿喜慶氛圍的客廳裏，桌上擺着的是李言他外賣帶來的各種精致餐品和市中心某家很難預約的甜品店蛋糕，他和自己哥哥談笑風生，嘴裏一個髒字都沒有，甚至反複一口一個“左顧哥”叫的親切無比。
江右盼感覺自己活了十幾年都沒叫過這麽多哥哥，他憑什麽啊！
多虧了李言他，江右盼精心布置的彩帶和花束都黯然失色，他們的對話已經開始很久了，自己愣是沒能插上一句。
江左顧這邊倒是很開心，他以為和小五歲的孩子沒什麽共同話題，沒想到李言他很顧及他，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接上，總體來說相談甚歡，這也讓江左顧有些遲疑。
李言他是小學六年級才轉到江右盼班裏的，算是比較少見的情況，第一次聽江右盼提起這個人，形容是“內向，陰沉，不愛說話”。
剛開始江左顧也沒放在心上，可随着江右盼提起李言他的次數越來越多後他才疑問道，“你不是說他不喜歡說話嗎？”
“說來也奇怪，”江右盼一邊打游戲一邊随口道，“我和他做完自我介紹後，他就主動和我聊天了，可能是看我比較好說話吧。”
之後江右盼幾乎每一天回家都會講起李言他，從剛開始的瑣事，變成後來有幾個女生和李言他表白，又有幾個人堵李言他回家的路，李言他又揍了幾個人。
總之李言他就是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人，絕對不像現在這樣善談和親切，甚至還為桌上的蛋糕花束擺了個絕佳的造型，拿着手機不停拍攝。
哪個能一拳打飛成年男性的人這麽少女啊！
江左顧當即心裏在發誓，等李言他不在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江右盼，江右盼怎麽能這麽說自己朋友？
“左顧哥，我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你要發朋友圈嗎？”李言他積極向江左顧展示照片，江左顧很捧場的點頭。
“好啊。”
“那我加你微信。”
聽見李言他這麽說，江右盼終于找到了加入對話的好機會，“不用那麽麻煩，你發給我，我轉發給我哥。”
李言他笑容依舊，不慌不忙的打開微信搜索，“哥，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我加你。”
“呃...。”江左顧瞄了一眼被無視的江右盼，江右盼整個人面色發黑，看起來是氣得不輕，但為了不讓外人失面子，他還是報出了自己的號碼。
很快江左顧收到新好友添加提示，通過後李言他卻放下手機，并不急着發照片。
經過剛才一番操作，場面有些凝結，江左顧輕咳兩聲打圓場道，“诶呀，怎麽沒飲料了。”
江右盼被吸引了注意力，剛才飲料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已經喝完了，說來奇怪，明明桌上準備了這麽多食物，可飲料卻只有一瓶，是不是李言他忘了？
“那個我去買點飲料，你們想喝什麽發給我。”江左顧起身主動說道。
“我去吧。”李言他跟着江左顧起來，作勢要朝門口的方向走。
“哪有讓客人去的道理，你別管了。”江左顧一把将李言他按回座位。
“不行，哥哥是長輩，哪能為我們買東西。”李言他同樣固執。
看着兩人一來一回的争論不休，江右盼覺得實在磨叽，于是他也起身開口，“還是我去吧。”
“那你去吧。”江左顧和李言他異口同聲，他們說完這話相互對視一眼，面上都沒表現出什麽，可心裏在偷笑着。
“啊？”江右盼一臉懵逼，在哥哥和好友的注視下換衣穿鞋，就這樣的從家裏出來了。
他開始懷疑人生，怎麽事情發展的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呢？他為什麽會被推出來買東西？明明他才是這個家的孩子，他怎麽有種成了局外人的感覺...。
少了江右盼，屋子裏面好像也冷清一些，江左顧面對這樣的場景難免有些尴尬，偏偏李言他故意似的沉默寡言起來，他拿出手機旁若無人的上下滑動，他手指幹淨修長，為此江左顧還多看了幾眼，很快他感到口幹舌燥，只能舉起空杯子用殷紅的舌尖舔舐杯子邊緣濕潤的地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言他終于放下手機，面上的表情沒有方才那般熱情，他語調平穩道，“左顧哥，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江左顧連忙放下杯子，“什麽禮物？”
李言他從身側順手拿出一個紙袋，從裏面掏出一張大概12寸的黑膠唱片遞給他。
江左顧眼前一亮，趕緊雙手接過，只見唱片封皮以藍色為主，深藍色沒有波瀾的海洋上放置着一架白色鋼琴，一位看不清面孔的演奏家腰身筆直，單手扶在鋼琴琴鍵上，遠處天空，一輪橘黃色的月亮挂在半空，周圍沒有星星，深色籠罩在整個畫面。
明明是很唯美的封面，可不知道為什麽令人有些心酸。
江左顧當即起身捧着唱片驚訝到說不出來話，“這...這不是夏沃蕾的音樂嗎？”
夏沃蕾，上上世紀初一位相對冷門的外國音樂家，她很喜歡把自己的感情留在音樂中，所以她創作出來的歌曲都能聽出創作者的情緒，同時她還是位性格跳脫的人，常常曲子寫到一半忽然有感而生，開始即興創作，有些樂曲的前半段還以抒情為主，後半段則憤然激烈，叫人捉摸不透。
有人銳評過她的作品，說她把音樂當成愛好玩玩就行了，她根本不懂創作，她創作的曲子不能算做音樂，只是将音符組合在一起的噪音而已。
江左顧卻有不同的看法，當他小時候第一次聽到夏沃蕾的音樂，他的心靈被深深震撼到，她生于戰亂年間，一生坎坷不斷，她前一秒能和暗戀之人你侬我侬的共同合奏，下一秒遭遇敵人襲擊，她便毫不畏懼的舉槍精準擊中敵人頭部，接着用沾滿侵略者鮮血的雙手繼續演奏。
這是江左顧聽那首曲子後腦海中浮現的畫面，他極其羨慕夏沃蕾敢愛敢恨的性格，這是他一直都無法到達的高度。
他後來發瘋似的迷上了夏沃蕾的音樂，從而開始學習鋼琴，他幾乎珍藏了夏沃蕾所有的音樂唱片，唯有這一張他問遍了大江南北都無法得到。
這是夏沃蕾此生創作的最後一首音樂，她那時患上了嚴重的焦慮症與抑郁症，她留下了最後的樂譜後便上吊自殺了。
可能聽她音樂的人實在太少，全國都找不出幾個，這首最後的樂曲就此銷聲匿跡。
封面上有一排燙金字體，清晰寫着“SELF－PITY”，所以江左顧一眼就認出了這正是他一直尋找的曲子。
“這...這是哪來的？”江左顧激動到有些語無倫次，李言他則單手托腮看着他，似乎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
“我平時喜歡收藏這些，聽說你也會彈鋼琴，想着你應該感興趣。”
“我超級感興趣！”江左顧歡呼一聲拉住李言他的手，“這麽珍貴的禮物我真得可以收下嗎？”
李言他停頓幾秒，只感到雙手炙熱，“...你喜歡就好。”
“謝謝你！你知道嗎？這是我最喜歡的音樂家！”
“我知道。”李言他低聲喃喃。
“什麽？”江左顧還處在興奮狀态，他沒有聽清李言他說的話。
“咳咳，沒什麽，你...想聽一下嗎？”
“當然！你等着！”
江左顧大步走向門廳旁地面豎立的複古櫃式留聲機前，珍重的将唱片取出放置在轉臺上，當唱針與唱片重疊，江左顧心髒“撲通”跳了兩聲，一道悠揚的音樂從雕刻細紋的喇叭裏緩緩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