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念念不忘 #06

第6章 念念不忘 #06

外出采購的江右盼一直想着江左顧和李言他在家裏獨處的事情，雖然不會發生什麽，但讓兩個剛認識還沒一個小時的人在家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要知道李言他可是個手下絕不留情的人，江左顧性格好，但架不住李言他性格壞。

“老板，麻煩幫我快點結賬！”江右盼心裏直犯突突，他還是趕快回家好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江右盼火急火燎的回到家裏，一推門進去，就聽見隐隐約約的抽泣聲。他一個激靈豎起耳朵，很快發現，哭聲來自于自己哥哥。

心裏不祥的預感還是靈驗，江右盼吓到手中塑料袋摔在地上，他甚至連鞋都來不及換，發瘋似的沖進客廳。映入眼簾的第一幕，便是江左顧蜷縮身體坐在地上，雙手掩面看上去十分悲傷，他的太陽穴輕輕抵在李言他左肩膀，而一旁，李言他單膝跪地，一只手拿着紙巾，另一只手輕輕拍打江左顧的後背，湊近他耳邊不知道低聲說着什麽。

換成外人肯定會覺得李言他在安慰江左顧，對于了解好兄弟為人的江右盼卻不這麽想。

“哥！”江右盼一聲怪叫沖到兩人面前，硬生生的将李言他拉開，自己則跪地捧着江左顧的臉反複查看。

江左顧很少哭，哭起來就是梨花帶雨，他皮膚白，眼眶紅腫的顏色落在面上竟然呈現出淡淡的粉嫩，他本就水汪的雙眼噙滿淚水，他擡頭時還有一顆故意似的淚珠順着臉頰滾落下來，滴在地上變成一個小小的水灘，簡直我見猶憐，看得江右盼心疼不已。

江右盼強行忍住想哭的欲望，腦子一熱，猛然站起攥住李言他的衣領，眼睛仿佛能噴火，“李言他！你他媽對我哥幹了什麽？！”

李言他面對江右盼的憤怒不為所動，他只是眼神冷淡的盯着江右盼因用力過猛而微微發白的拳頭，吐出兩個字，“松手。”

“松你妹！”江右盼毫不分說，舉起拳頭就要朝李言他的臉上招呼。

“等等！”江左顧見勢不妙，也顧不上悲傷了，連忙拉住江右盼的胳膊阻止他的動作，“這是誤會！”

“誤會？”江右盼狐疑的看着哥哥，“你別替他說話。”

“我沒有。”

“他沒打你？”

“他為什麽要打我？”江左顧覺得今天江右盼有點神經兮兮的，哪有人會一上來就覺得發生了鬥毆事件？

“那你哭什麽？”

“我是...，”江左顧話到嘴邊有點不好意思說，但他看江右盼聽不見回答就誓不罷休的樣子，只好難為情的坐在沙發上，“聽歌聽哭了。”

歌？江右盼這時才冷靜下來，發覺家裏确實回響着一首鋼琴曲，只不過聲音太小他完全沒有發現，江左顧從以前就是個很感性的人，常常因為共情樂曲而流淚，他說這話很有說服力，江右盼頓時面上一陣滾燙，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呃...，”還在李言他衣領上的手僵住了，江右盼緩緩松開，不敢回頭看李言他的表情，“抱歉，我誤會了。”

李言他其實沒有生氣，他只是意外于江右盼真的對江左顧很好，他還以為這小子平時只是挂在嘴上說說而已，直到親眼所見，光是見到哥哥哭他都能氣成這個樣子，足以說明一切，要知道江右盼在他們班一直都是脾氣好出名的，很少見他這樣。

李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沒關系，我們是朋友，我怎麽會因為這一點小事生氣呢？”

“是...是嗎？”江右盼總覺得李言他話裏有話，但以他現在的立場不好往深處去向。

“江右盼，”江左顧平複一下情緒後深吸一口氣道，“你從哪裏學的罵人話？”

江右盼心中“咯噔”一下，他從來沒在江左顧面前說過一個髒字，他在學校和別人打打鬧鬧，回家就能收放自如，他一直維持着乖孩子的形象，沒想到今天竟然被打破了。

他臉上寫滿驚慌，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李言他盯着江左顧，覺得他前一秒興奮，下一秒哭哭啼啼，現在又成為嚴厲的家長，變來變去實在有意思，“左顧哥，我們先吃飯吧。”

江左顧留給江右盼一個“以後再收拾你”的眼神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之後這場飯局吃得江右盼是膽戰心驚，全程他賠光笑臉給江左顧夾菜，期間還不忘幫李言他倒飲料，感謝他打圓場之恩，服務可謂是無微不至，江左顧也慢慢放下了這件事。

飯局進入尾聲，江右盼盡興了便開始東張西望，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留聲機上，“這是什麽曲子？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這是言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不是吧？”江右盼難以置信的看向淡定喝水的李言他，“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問完這個問題，江右盼就感覺自己說了句廢話，李言他今天才知道江左顧的生日，不是今天準備的還能是什麽時候？

“前幾天。”

這個答案令江右盼感到疑惑，不過他沒細問，只是起身來到留聲機旁，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放置的唱片封面，頓時恍然大悟，舉起來沖李言他道，“好啊，你小子之前一直神神秘秘偷畫的原來是這個啊。”

“這是你畫的？”江左顧驚訝道。

“嗯，其實曲子也是我自己彈的。”

“怪不得。”江左顧就說這麽冷門的樂曲怎麽會有唱片，原來是李言他自己制作的，他自己也彈過夏沃蕾的這首歌，曲子可以說滾瓜爛熟，但是一直到達不了夏沃蕾想表達的境界，今天聽到別人演奏，他有種獨特的體會。

李言他年紀不大，音樂卻流露出很多情感，裏面不只有單純的悲傷，曲調輕柔緩慢，像是呢喃着對暗戀之人的喜歡，時不時一個重音點綴，看似是彈奏失誤，但整體聽起來并不影響聽感，反而音落得恰到好處，好似克制不住感情的心急，很能表達年輕人青澀的情感。

曲子後半段是令江左顧動情流淚的地方，音調開始莊嚴肅穆，緊張的氛圍萦繞在整個房間，這段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後面便是愛而不得的痛苦和遺憾。

夏沃蕾她深愛自己青梅竹馬的朋友，但因戰亂使兩人的生活颠沛流離，夏沃蕾一直将愛慕藏于心中不敢表達，當朋友去參軍，她便每日為朋友的平安祈禱。後來戰争終于結束，她欣喜若狂的站在人群中間等待朋友凱旋，沒想到最終等來的卻只有朋友的遺骸。

夏沃蕾一生沒有和朋友訴說過愛，唯有兩人共同合奏時才敢表達一些，她後來再也沒有遇到比朋友更讓自己喜歡的人，就這樣帶着遺憾結束生命。

李言他可能琴技不如專業的演奏家，可曲子中包含的內容成功令江左顧接收到，江左顧剛開始只認為是哪位民間藝術家彈奏的，沒想到演奏者就在自己身邊。

不知道江左顧內心的想法，李言他只覺得他說完“怪不得”之後就沉默了，心裏不自覺有些低落，“對不起，我沒有事先告訴你，我只是業餘愛好者，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了可以告訴我。”

“怎麽會，”江左顧不願意讓李言他傷心，更重要的是他沒有不舒服，反而很感動，他輕輕拉起李言他的手，看着李言他眼神中的驚愕，笑着道，“我特別喜歡，我會好好珍惜的，謝謝你。”

江左顧眉眼彎彎，眼梢還留有霞雲般的紅暈，他瞳孔顏色不深，裏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竟然是那樣的好看，李言他喉結上下湧動，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感呼之欲出，其實這份感情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某個角落，他不敢直視這份感情，也生怕被別人發現，所以一首曲子他反反複複錄了無數遍，終于将最隐晦的那一首做成唱片送給他。

對江左顧來說，他們兩人只是初見，李言他認為他的感情太過沉重，原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關系，怎麽可能會有人念念不忘到這種程度？

如果江左顧知道真相一定會被吓跑吧，他絕對不能表達出來。

如此想着，李言他低垂眉眼不再看向江左顧，他不着痕跡的抽出來手，用稍長的劉海遮住面孔，調整呼吸控制心跳聲，殊不知他的耳尖通紅，江左顧卻只是以為他熱了。

“沒想到你這麽有才華啊，我怎麽沒聽說過你會彈鋼琴呢？”江右盼反複查看唱片，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可很快他又不這麽覺得了。

李言他家境良好，眉清目秀，品學兼優，除了不為人知的隐藏性格以外，是多少女孩的夢中情人，要是他再會個樂器傍身，鬼知道會漲多少人氣，這對江右盼很不利啊。

因為李言他，他的桃花運都少了不少，和大帥哥走在一起，誰還會注意到他這棵小白菜？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太多。”李言他回頭對江右盼道。

“這就對了，”江右盼放下唱片語重心長，“确實不能讓人知道，放心吧，我會替你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