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樓道裏遠比辛琪想象的黑，怕驚動到維修工，辛琪不敢打開手機電筒照明，只能摸着樓梯生鏽的欄杆，慢慢爬上樓。
這裏又空曠無比，安靜的連一點微小的動靜都能被捕捉到。
走在樓梯上時，辛琪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樓房有六層高，每一層住着兩戶人家，辛琪并不知道維修工和秦嶼在哪裏，只能一層一層挨家挨戶地尋找着。
有許多屋子早已沒了門，她進去搜尋一圈除了遍地的灰塵和垃圾之外便什麽也發現不了。
這棟樓房裏荒涼無比，沒人會把它當作栖身之地，她心裏越來越疑惑，那個維修工跑到這裏來到底是想幹什麽了。
一到五樓辛琪都仔仔細細搜查過了，卻并沒有找到秦嶼和維修工的身影。
從五樓的住戶裏出來，辛琪準備前往這樓梯的最頂層。
維修工和秦嶼肯定就在這一層了，辛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正在逐漸放大，汗水也從背上滲了出來。
她腳步放得更慢，一步一步踏上階梯，力求不發出一丁點動靜，在黑暗中她只能聽見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辛琪爬上最後一階樓梯，來到了第六層。
在黑暗的環境中待了許久，她的雙眼已經适應了些許。
因此她一眼便看到了倒在樓梯口的那個熟悉的人影。
辛琪當下再也顧不得許多，腳步急促地朝着秦嶼跑了過去。
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是生是死，辛琪心急如焚地搖晃着他的身體，呼喚着他的名字：“秦嶼！秦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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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嶼雙眼依舊緊閉着，毫無回應。
然後辛琪突然感覺自己撐在秦嶼身側的手摸到了什麽黏膩的液體。
這液體又濕又滑，還帶着濃重的腥味。
辛琪對它很熟悉了，每當循環開始的時候，她的胸口便會在劇痛中流出這樣的液體。
是血。
大片的血液正從秦嶼身下流出。
辛琪這才注意到，秦嶼的身體很冰，冰到她的手指都已經發木了。
同樣濕滑的液體也從辛琪眼中流出。
但跟血不同的是，它鹹鹹的，讓辛琪眼中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在視線受到阻礙之時，出于自我保護，人的聽覺會變得無比靈敏。
空曠的樓道裏，除了自己的呼吸聲，辛琪還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很微弱很破碎，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上摩擦。
這聲音太小太小，在寂靜無比的樓道中幾不可聞，但辛琪還是聽見了。
因為她發現這聲音在逐漸靠近自己。
被悲傷和焦急占據的腦子在此刻終于變得清醒一些。
辛琪忽然察覺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秦嶼死了在這裏，那維修工呢？
自己為什麽沒有見到他？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也變得越來越急切。
辛琪覺得自己已經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她猛得朝自己身後看去。
漆黑的樓道中，她只來得及看到一個矮胖的身影迅速靠近了自己，然後便感覺一陣劇痛從頭頂傳來——
*
辛琪蘇醒後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手機。
星期五，18:00。
但看完這些還不夠，她掀開被子下床，急匆匆地跑到屋子大門前，将門給打開。
她對面那扇門緊閉着，毫無動靜。
辛琪跑到那扇門前，開始“砰砰砰”的大力敲着門。
好在那扇門很快被人打開了。
秦嶼一手拉着門，正完好無損地站在門框裏。
他身上幹幹淨淨，沒有一點鮮血的痕跡。
辛琪動蕩不安的心終于在此時穩穩落下。
他們再一次迎來了新的循環，秦嶼也順利活過來了。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慶幸過時間循環的存在。
以前對她來說是枷鎖，現在卻像是一種後悔藥。
秦嶼看她頭發亂蓬蓬的，光着一雙腳，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跑過來的。
他忙對她笑道：“我沒事了！你看，我又滿血複活了！”
秦嶼邊說着，還邊做了一個很中二的動作。
辛琪知道他想逗自己笑，但她卻因他這話鼻子一酸，眼眶逐漸濕潤：“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不停重複那一句。
秦嶼收斂了自己故作中二的動作，他看着辛琪，看着她紅紅的眼眶。
一只手，輕柔地，緩慢地撫上了她頭頂的黑發。
他的動作始終很小心，像在撫摸什麽稀世珍寶。
“辛琪，我沒事了，真的。”
*
激動與欣喜過去之後，理智漸漸回了籠。
兩人又一次聚集到了秦嶼的客廳中，開始讨論起維修工的事。
想起上一次循環中經歷的一切，辛琪道：“兇手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吧。”
秦嶼點點頭：“否則很難解釋他為什麽突然對我們下手。”
辛琪很快想到一個關鍵點：“如果他真的擁有循環的記憶，知道我們在上一次循環中找到了他的老巢，那他會不會趁機逃跑或者做什麽別的措施？”
“很有可能，”秦嶼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我們的動作必須要快，一定要趕在他行動之前抓到他！”
天底下抓壞人最快的方法是什麽？
答案是報警。
跟秦嶼商量完後，辛琪又一次撥通了110，她在電話裏告訴接線員自己發現了有可疑人物出沒，接線員聽完後非常認真負責地表示他們會立馬出警。
兩人報完警後也飛奔下樓，跑出小區，打了一輛車直奔維修工的老巢。
在車上，秦嶼說起了自己的顧慮。
他怕前排的司機聽見，便用手機打字給辛琪看。
【現在還什麽都沒發生，警察去了我們要怎麽解釋？】
辛琪瞥了一眼秦嶼打出的文字，也在自己手機上打字回複。
但她卻是答非所問。
【其實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逃出循環的關鍵到底是什麽】
【之前我們猜測是找到兇手，但我們已經确認是維修工了，為什麽還是迎來了新一輪的循環？】
秦嶼露出深思的神色。
【聽你這樣一說，好像确實有點奇怪】
【我想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我們找錯了人，他不是兇手；第二是找到兇手并不能讓我們逃脫循環】
【那你有什麽新的想法嗎？】
【假設維修工真的就是兇手，那我想逃脫循環的關鍵不止是讓我們找到他，也許是要我們将他繩之以法，将他送進監獄裏；也許是……要我們将他除掉】
【我打算先試試第一種方法】
秦嶼恍然大悟。
【所以你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報警了？】
【嗯】
【那萬一警察沒把他抓走呢？】
辛琪對着他神秘一笑。
【讓警察把他抓走的方法有很多，你忘了你第二次循環是怎麽進的派出所了？】
……
秦嶼懂了。
辛琪這時又在手機上打了幾行字。
【選擇這個也是因為……我不想真的嘗試第二種】
這句話将秦嶼看得沉默起來。
辛琪的用詞很委婉，但實際上他們都知道除掉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殺死。
他們只是生活在這座城市裏普普通通的人，要殺掉一個人談何容易？
況且如果需要殺掉兇手才能跳出循環，那他們不就成了新的殺人兇手了？
良心與道德的譴責都還只是心理層面上的，最頭疼的問題是，他們要怎麽處理屍體？怎麽将一切犯罪線索隐藏？
當東窗事發的那一天，又要怎麽應對警察？
這似乎是個無解的問題，不殺掉兇手，不提前結束循環，那死的人就是辛琪了。
但殺死了兇手，結束循環，他們又很有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畢竟他們總不可能跟警察說這一段奇幻的經歷，說殺了兇手辛琪才能活吧。
就算是說了又有誰會相信呢？
秦嶼最後深深地嘆口氣。
【只希望逃脫循環的不是這麽損人不利己的方法】
*
維修工所在的那一片區域離他們住得地方并不算遠。
汽車行駛了接近二十分鐘後，停在了那棟樓房外的路口上。
今天的路口跟上一次辛琪秦嶼來時截然不同。
住在這片區域的人似乎都從家裏出來了，他們圍滿了路口，将本就不寬的道路擠得水洩不通。
在層層疊疊的人群之中，兩人還隐隐約約地看到，不遠處的地方有紅色和藍色的燈光在持續閃爍着，照亮了這些荒涼無比的區域。
那是警車獨有的燈光，兩人立即明白這是警察趕到了。
車子無法駛入道路中，兩人便從車裏下來走進了路口。
從人群中費力地往前走，那閃爍的紅藍、燈光離他們越來越近。兩人走到燈光前時，卻被一個穿制服的年輕警員攔了下來。
“前方在辦案，請兩位不要靠近。”
秦嶼立即道：“是不是有關于那個修理工的？我們是報案人！”
“報案人？”
年輕警員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清亮的女聲便傳入了兩人的耳際中。
兩人尋着聲音一看，是一名同樣身着制服的女警朝他們走來了。
辛琪一下就将她認出：“方警官？”
方警官面露疑惑：“你認識我？”
“咳……”辛琪也用了當初秦嶼的借口，“有幸見過，但你可能已經忘了吧。”
方警官點了點頭沒作多想，她臉上帶着些許笑意，看起來比之前溫和多了。
“你們是怎麽發現的？”她對着兩人說。
“發現？”
兩人面面相觑，辛琪開口道：“所以方警官你們真的把人抓了？”
方警官點頭，回身望了一下那棟破舊的樓房：“藏在這麽隐秘的地方是很難被察覺的，要不是你們及時報案，以後說不定還會出現更多受害者。”
“這次多謝你們了。”
兩人聽了這話只覺得更迷惑了，辛琪被殺這事還沒發生，難道受害者指的是……
“所以他真的是連環殺人兇手？真的在這裏藏屍體了？”秦嶼驚訝出聲道。
“連環殺人兇手？”
出乎意料的是，方警官的表情看起來比他更為驚訝。
“誰說他殺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