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丢臉
“嗯?”趙行川問,“我剪的不好嗎?”
“不,”施嶼怒極反笑,他放慢了語速,“你剪的很好,你能數一下自己一共剪了多少張鈔票嗎?數好來告訴我,多的話我就給你獎勵。”
他眯了眯眼,心想等明天趙行川清醒了,就讓他賠十倍的錢,不然不足以補償他的精神損失。
“真的嗎?”趙行川非常高興地蹲下去,然後真的開始認真地數地上的剪的形狀各異的毛爺們。
施嶼手上挂了自己的睡衣和浴巾,感覺特別疲憊,身心上共同的倦乏讓施嶼的火氣燃都燃不起來。哪怕是剛才,也不過燒上一時半刻,便就滅了。接着他去了廁所,洗了個沉重的澡,頭發還沒幹透,就回到房間找趙行川。
看看這貨還有沒有鬧出什麽幺蛾子。
只見這貨手裏抱着一堆破紙,半個身子斜倚在衣櫃上,已經睡着了。
施嶼蹲下去,端詳了趙行川一會,他發現這人連睡覺的時候嘴角都是微微上揚的。不得不說,這個人的眉眼還是很具有迷惑性的,不過清醒與不大清醒的時候就很欠打。
看了一會兒,他伸手推了趙行川的肩膀一下:“趙行川。”
趙行川一動也不動,睡得死沉。
施嶼只好夾住他的兩邊胳肢窩,把他往客房的方向拖。他們家地板全鋪了地毯,拖起趙行川這麽大個人肯定是有阻力的,更何況該醉鬼身高190出頭,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塊羸弱的地方。
好不容易快要将趙行川拖進客房,趙行川的腳突然在客房的門框上挂了一下,然後趙醉鬼就猛得睜開了眼睛,有點結巴道:“你、幹嘛?”
施嶼見他醒了,幹脆就放了手:“既然醒了,自己去床上躺着。”
說完他就伸手要關燈:“晚……”
“安”字還沒說出口,坐在地上的趙行川就突然朝着施嶼撲了過去,然後抱住了他的小腿。
“我一個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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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嶼皺眉:“不然呢?”
“你也一個人睡?”
“廢話。”
緊接着下一秒趙行川就抱着施嶼的小腿大哭起來,是真槍實彈的那種大哭,施嶼還親眼見到了他閃動着的淚花!
“你好可憐,”趙行川的表情非常生動,“為什麽一個人睡?好可憐。”
施嶼的額角抽了抽。
兩人拉拉扯扯,折騰了有好幾分鐘,趙行川依然死不撒手,施嶼無奈之下,只好先答應他,然後哄他去廁所洗澡。
“我洗了就能和你一起睡了嗎?”趙行川抱着施嶼給的一件舊睡衣,站在廁所門口。
施嶼無奈地點了點頭。
今晚他就不該去參加什麽殺青宴,更不該把這位坑爹貨領回家來。
還沒等施嶼坐下來休息多久,廁所裏突然又傳來了趙行川聲嘶力竭的喊叫。施嶼心一緊,又從床上翻身下來,跑向了廁所。
“趙行川!”施嶼一腳把廁所門給踹開了,“怎麽……”
施嶼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趙行川用花灑劈頭蓋臉地噴了一身的水,而趙行川雖然不着寸縷,但看上去一點事也沒有。
“你喊什麽?”施嶼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火氣直沖太陽穴,激得他頭疼欲裂。
“有蜘蛛!”
施嶼往地上一看,那只他養了一年多的蜘蛛,被趙行川用鐵盆砸死了。一年多以前,施嶼家莫名鬧起了蟑螂,而施嶼雖然不怕蟑螂,但還是有潔癖的,一想到他的枕頭上可能被蟑螂爬過,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所以他實在做不到和這些蟑螂共處,可惜哪怕請來專業人士殺蟑螂,也沒使它們被根治,施嶼無奈之下只好買了一只吃蟑螂的蜘蛛,以毒攻毒。
沒多久,蟑螂徹底消失了。施嶼感激這位蜘蛛兄弟的無私奉獻,于是打算好吃好喝供着他,養它到它壽終正寝。
然而現在……
他蹲下身,面無表情地提起了那只蜘蛛的腿,趙行川看見漸漸放大的慘死的蜘蛛,驚慌失措之際又灑了施嶼一身的水。
施嶼這回徹底被激怒了,奪過趙行川手裏的花灑,對着他的腦袋就是一重擊。
趙行川直接被砸懵了,施嶼氣結之下的确用了不小的勁,他有點緊張地看着趙行川的腦袋:“抱歉,你……沒事吧?”
趙行川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好疼。”
“哪疼?”施嶼眼下砸了趙行川,有點心虛,剛剛的怒氣莫名其妙就消了,“把頭低下來我看看。”
趙行川乖乖把頭低下去,施嶼認真檢查了一會,然後發現這位傻大個還很皮實,腦袋上不過被蹭破了一點油皮,至于腦子裏有沒有事……
“趙行川,你是腦子裏邊疼還是外邊疼?暈嗎?想吐嗎?”
施嶼一次性抛出這麽多問題,喝多了腦子就短路的趙行川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于是就支支吾吾的,顧左右而言他:“沒事,我不會報警的。”
施嶼沉聲:“我在認真問你話呢,腦子裏邊疼不疼?”
趙行川努力感覺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暈嗎?”
“不。”
“想吐嗎?”
“不。”
确認這貨是真的皮實沒問題之後,施嶼把蜘蛛的遺體拎了出去,然後安慰趙行川繼續洗澡。
施嶼上半身幾乎濕透了,安慰完趙行川後,自己又滴湯挂水地去了另一間衛生間,沖了一遍更沉重的澡。
等到施嶼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趙行川已經在他床上裹着被子躺好了。
“下去。”施嶼把從客房拿來的枕頭和被子丢給他。
家政公司昨天才來過,在他回到家之前給他家來了一遍大掃除,這家公司施嶼信得過,每次清掃連角落都擦的一絲不茍,所以地毯肯定也是用心清潔過的。
趙行川從被子裏鑽出一個腦袋,委屈地對上施嶼的眼睛:“說好的,和你一起睡。”
“嗯,可是我沒有說是躺在床上一起睡。”施嶼從衣櫃裏找出了一只半人高的熊,這是他第一次收到的粉絲給的禮物,因此一直收藏着,“你下來,它陪你睡。”
趙行川權衡了一下,還是不想下去:“不行,我……”
“滾下來。”施嶼臉色一變,很兇地看着他。
趙行川只好不情不願地從床上下來,然後抱住了施嶼給的大棕熊。施嶼把枕頭給他放好,等趙行川躺下去之後,又給他蓋上了被子。
由于仍愧疚于剛剛砸了趙行川的那一下,施嶼又不甚溫柔地說了一句:“晚安。”
啪嗒,燈滅。
卧室上空用夜光塗漆畫出來的一片銀河漸漸亮了起來。這是葉偉當年特意給他準備的,畢竟他資料上的年紀讓葉偉覺得他還是個半大小孩,于是猜測他可能會喜歡這個。
床下的趙行川很高興,他指了指天花板,說:“星星。”
施嶼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花板上若隐若現的藍光。
他雖然脾氣一直不好,但也從來沒氣急敗壞地把人往死了打,他很清楚,奪過花灑的那一瞬間,自己是想殺了趙行川的。
好在那種負能量只統治了他的大腦一秒鐘,如果時間再長一些,施嶼不敢想象。
“林宙。”施嶼疲憊地想,“你到底想怎麽樣呢?”
因為施嶼今天白天都在補覺,窗簾拉的嚴嚴實實,幾乎不透光,所以天花板上的夜光塗漆并沒有吸收到多少光源,沒亮多久就滅了。
睡意惺忪的趙行川含糊道:“星星消失了……”
施嶼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在什麽地方看見過,有人說,“離我們最近的星星也有16光年,也就是光走一年的距離,我們現在看到的光就是它16年前發出的。”
那麽,那些離我們更遠更遠的星星呢?
“它們有的離我們有上億光年之遠。而很多恒星的壽命往往在光線傳到地球之前就結束了。所以我們看見的其實只是星星生前的模樣。”
有些星星早就死掉了,他想。
第二天中午。
施嶼掙紮着睜開了眼睛,他躺在床上恢複了一會,然後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
11:40,該起床了。
他從床的一邊下來,繞了一圈走到了床的另一邊,只看見了一個枕頭,沒看見趙行川人。
他疑惑地蹲了下來,歪着頭往床底下看。而床底下的趙行川仿佛收到了某種召喚,突然間也睜開了眼。
兩人四目相接。
“卧槽……”趙行川往後挪了好幾厘米。
他為什麽……會在施嶼家的床底下?!
施嶼不緊不慢地站起身,然後一言不發先去了廁所,給趙行川留下一定時間,讓他能捋一捋自己的記憶。
趙行川覺得自己的腦袋猶如被一百只驢輪流踹過那般的疼,他扯了一把被子,昨晚的記憶就宛如走馬燈一樣在他的腦海裏滑過。
喝醉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醒了發現自己不但沒斷片,還把醉後做過的傻逼事記得一清二楚。
趙行川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躺在床底下,永遠都不出來。
昨晚,他打死了那只似乎是寵物的蜘蛛、剪完了施嶼包裏的現金、給過路人深鞠躬、QQ飛車……
趙行川用右手覆住了自己的眼睛,他自認是一個臉皮不薄的人,但是這些破事随便挑出一件來,就足夠把他的臉按在地上摩擦了。
草……趙行川欲哭無淚地從床底下挪了出來,不管怎樣,還是得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