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愛
趙行川沒有說:“這沒什麽的。”“都會過去的。”也沒有說:“你看這世上還有許多比你更可憐的人,你看看新聞,哪哪發生自然災害了,哪哪又打戰了,不就覺得釋然了”?
這些話趙行川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傻逼,憑什麽因為別人的痛比他的痛要痛,他的痛就變成了多愁善感?
這是什麽荒缪的邏輯?
他正色,用了肯定的口吻:“所以,其實不是你的錯。”
施嶼看着他的眼睛,對方的瞳孔澄澈而幹淨,仿佛可以把滿天星輝都鎖進他的眸子。趙行川無疑出生在一個很好的家庭裏,父母恩愛、衣食無缺,這輩子沒為貧窮和家庭那點瑣事發過愁。
沒被貧窮困擾過,也沒看見過身邊人在社會底層掙紮過,這樣的人,會擁有一個純粹的靈魂。
但趙行川又出乎意料的懂事,不會說出“何不食肉糜?”這種話。
施嶼突然想起一句話。
“在薄情的世界裏,深情地活着。”
他情不自禁地想,這樣一個人,難怪會讨人喜歡。
“趙行川。”施嶼突然開口。
趙行川愣了一下:“嗯?”
“你有點可愛。”
趙行川:“?!”
他突然不知道兩只手該往哪裏放了,施嶼這個人本來就和“客氣”
二字不沾邊,更不會為了讨好誰,而特意說慌。勉強說的話,他在鏡頭面前可能會比較收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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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攝像小哥已經離開了。所以的這句誇獎,絕對是他發自內心的。
“我其實……那什麽。”趙行川莫名有點害羞,“真……真的嗎?”
施嶼擡頭看向廣闊的夜空,然後突然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真的。”
半夜。兩人吹夠了涼風,就回屋打算睡覺了。
趙行川有個幼稚的習慣——總得抱着點什麽才能睡得着覺,在家的時候就抱只巨型公仔,出外拍戲的時候就抱着棉被睡。這次他沒想到會和施嶼一起住,更沒想到是和他蓋同一張被子,如果他抱着被子睡了,那施嶼就沒被子蓋了。
“那個,我睡覺可能不□□分……”趙行川為難道。
施嶼已經躺進了被窩:“你不用擔心,你要是真的太不安分,我會把你踹到床底下去的。”
趙行川:“……”
————
施嶼沒想到,趙行川睡覺其實很安分,而且簡直就是安分過頭了!他迷迷糊糊地才有了睡意,趙行川突然就一通亂撈,把他撈進了自己懷裏,還把他箍得死緊。
施嶼掙紮無果,只好開口喊他名字:“趙行川,松手。趙行川……”
可惜這貨巋然不動,睡成了死豬。
趙行川的體溫很高,被他抱進懷裏的時候,施嶼迷糊之間還以為是誰在自己身上披了一條電熱毯。施嶼嘆了口氣,好在被他這樣抱着也不難受,于是施嶼認命地繼續閉上眼睛睡。
然而趙行川溫熱的鼻息仍然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後頸上,微微撩動着他的頭發,施嶼覺得自己心裏好像突然多了一根小羽毛,在他心窩上沒完沒了地戳。
還真是……要命了。
第二天早晨。
趙行川一睜眼,就看見了被自己抱在懷裏的施嶼,他和自己面對着面,鼻尖和鼻尖幾乎要貼在一起了。
而這位“施嶼”在看到自己醒來後,就眯着眼睛對着他開始笑。
“操……”趙行川吓了一大跳,他一下子彈開,按着腦袋沉思了一會,問他:“林宙?”
趙行川很清楚,會笑得這麽慎人的絕對不是施嶼,除非他還在做夢。
林宙坐起來,似笑非笑地伸出手:“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趙行川心說:高興個鬼。
“不高興,你離我遠點。施嶼呢?”他冷聲道。
他對林宙的印象實在不太好,所以語氣也極差。
林宙但笑不語。
“施嶼呢?”趙行川又問了一遍,他冷着臉,心裏莫名升騰起一種緊張和難過,“你把他怎麽了?”
“你覺得呢?”林宙嘴角微噙一抹冷笑,“我也想問問你,你緊緊抱了他一晚上,你想怎麽樣?”
兩人相顧無言,都認為對方是個傻逼,誰也不願意搭理誰,遂各自出去洗漱。孫星宇這小孩一大早就給房東阿婆叫醒吃飯,現在吃完早餐,就連忙帶了兩份早餐過來支援施嶼和趙行川了。
然而……孫星宇撓了撓頭,他記得昨天這兩人的關系明明還不錯的來着,怎麽今天氣氛就突然變得這麽詭異了?
“行川哥……”
趙行川态度冷漠地點了點頭。
“施嶼哥。”
林宙眯着眼對他笑,笑得後者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孫星宇小聲地貼在趙行川的耳邊開口:“行川哥……今天的施嶼哥,好奇怪阿……他怎麽一直沖我笑,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事了?”
趙行川沒回答,隔着一個孫星宇看向了林宙,林宙對上他的視線,嘴角揚成了挑釁的弧度:“看我做什麽?”
趙行川心裏憋着一股無名火,他擦着孫星宇的肩膀而過,迅速走到林宙面前,只手抓住了他的領口:“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想做什麽?”
林宙笑出了一聲氣音:“我想殺了你。”
趙行川冷冷地看着他。
“可施嶼不讓。”
“後來我想了想,殺他比殺你容易。”林宙輕描淡寫道,“最好的結果——他願意乖乖讓我接管這具身體,然後他做我的副人格,永遠不出來再見任何人。至于概率最大的結果——比如他不同意,我誤殺了他,那我活着也沒什麽意思了,這具身體我會親手替他毀了,然後我們一起下地獄。”
孫星宇瞪大了眼睛,這一大清早的,他都聽到了什麽?眼前這兩位是在對什麽劇本的臺詞嗎?
趙行川聽完他這一番話,反而冷靜下來了。他緩緩松開了捏住林宙衣領的手,心裏原本橫沖直撞的思緒都撞破了頭,血流得多了,腦子自然也就冷下來了。
林宙見他不說話,于是又道:“再說,你是施嶼的什麽人?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有什麽資格插手?”
他話音未落,一群工作人員從院門口魚貫而入,打算開始今天的拍攝。
“二位,準備好了沒?”那個臨領頭的工作人員充滿幹勁地問道,“欸,今天星遠小朋友怎麽起的這麽早?”
“兩位前輩這裏太寒酸了,所以我拜托房東阿婆多做了兩份早餐,給他們送來。”孫星宇笑着說,“主要是昨晚我把他們的門給敲壞了,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先別拍。”趙行川攬過那個工作人員的肩膀,把他往角落裏拉。
後面的攝像小哥說道:“已經開始拍了,趙先生,導演說直播間要按時開。”
這句提醒根本沒有經過趙行川的腦子,他現在滿心都是怎麽把施嶼找回來。
“大哥,我想聯系一個人,能不能通融一下,把我手機還我,就一會,一會就好。”
“這個……”對方顯然有點為難,“節目規定,而且從現在開始,攝像頭就要對着你和施嶼兩個人直播到晚上,不如晚上直播結束後你去找導演商量?”
趙行川搖了搖頭,提出了一個建議:“可是我現在必須要聯系這個人,非常重要。你們跟拍也不能時時刻刻都跟拍吧?你可以把手機放在廁所裏,然後我假裝去上廁所。”
“抱歉趙先生,這件事我真的不能擅自做決定,您需要親自去找導演商量……”
“談不妥?”
“不妥。”
趙行川松開攬住他肩膀的手,沉聲道:“行。”
趙行川果真就風風火火地跑去找導演了,孫星宇在後邊一頭霧水地追了兩小步:“行川哥,你不吃早飯嗎?”
“你自己吃吧。”趙行川匆匆道。
“我早就吃過了。”
趙行川根本沒在意他的回答,仿佛他自己的話也只是下意識的敷衍而已。不知道為什麽,趙行川總覺得心慌意亂,好像只要他一靜下來,就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十幾分鐘後。
“導演。”趙行川推開了導演房間的門,因為手上用力過大,那門重重地撞向後方的牆壁,吓了坐在軟椅上的導演一大跳。
導演坐直了身體:“怎麽了?”
“我的手機放在哪?”趙行川是一路跑過來的,所以一邊說還一邊微微喘氣,“我有一件非常要緊的事,一定要用手機。”
導演見他一臉認真,于是也沒有問東問西,直接給他指了指一個箱子:“你們的電子設備都在那裏邊,小陳你幫忙開一下。”
跟拍的工作人員連忙把那個箱子打開了,趙行川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袋子,他蹲下來,然後取出手機。
接着他轉頭看向導演的眼睛,後者立刻會意,他用手勢示意所有跟拍人員先關閉設備,不要跟拍。
而趙行川随後就走出去,找了個沒人的廁所,走進去,鎖上門,然後撥通了葉偉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