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懂什麽？
林宙順着小孩的喜好點了一份麥丹勞的外賣，外賣到了以後，他就看着葉小東吃。
葉小東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叔叔，你為什麽不吃啊？”
“我不餓。”林宙靜靜地看着他，覺得這個小孩有些像他記憶中的施嶼。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小小的一個、脆弱的生命。
“你叫什麽名字？”
葉小東腮幫子塞得滿當當，說話也含糊不清：“我叫葉小東，爸爸媽媽都叫我東東或者小東。”
林宙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
等小孩吃飽了，他就把剛剛買的玩具飛機拆開，領着葉小東到陽臺外邊玩。
飛機是可操控的遙控飛機，很有意思，林宙這些年跟着施嶼，自然是沒玩過這些東西的，于是拿到手，他沒有先給小朋友玩，反而自己先擺弄了起來。
“飛起來咯。”葉小東搬來一條小木板凳，然後踩着板凳站上去，整個人趴在欄杆上看下方“嗡嗡”飛行的飛機，“叔叔，我想看它再飛遠一些。”
“好。”林宙擺弄了幾下按鈕，飛機擦着對面陽臺的欄杆飛了過去。
葉小東拍了拍手：“哇。”
此刻，葉偉兩夫妻已經沿着小區暈頭亂向地找了一圈，沒看見施嶼和葉小東的蹤影。
大冬天裏，葉偉跑出了一身汗，他擦了擦鼻頭，旁邊他老婆喘着氣問：“怎麽辦？你說他們會去哪？事情嚴重的話不然我們還是報警吧？”
“怎麽報警？”葉偉忍不住朝她喊，“說施嶼綁架小孩嗎？那他這麽多年攢起來的名聲不就毀了嗎？”
“那怎麽辦？他的名聲，他的名聲有你兒子的命重要嗎？”她也很火大，“我怎麽知道把孩子交給他，孩子就有生命危險了？你幹嘛沖我喊，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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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偉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先給施嶼的手機打了個電話，對方不出意料，沒接。緊接着他又飛快撥通了趙行川的號碼。
“喂，趙行川。”
趙行川剛剛刷微博看見施嶼突然出現在熱搜上，才大致了解完起因經過，葉偉一個電話突然就打了過來。
“怎麽了？”
“剛剛……應該是林宙，來我家把我兒子帶走了，我老婆不知道……現在打他電話他也沒接，我不知道他們去哪了。”葉偉現在腦子一團亂麻，他不知道找趙行川有沒有用，但是也只能病急亂投醫了。
趙行川一怔，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脫口道：“你先別着急，我剛剛看施嶼上熱搜了，話題是#施嶼私生子#，應該就是你兒子，剛剛他好像帶着你兒子去了超市，被粉絲圍住了。今天初一，還在開的店不多，他應該不會再去人多的地方了，所以我估計他會回家。”
“真的嗎？”
“我也不能确定，只能先找找，能排除一個地方是一個。”趙行川飛快地說，“我有他家鑰匙，我們現在馬上去他家。”
趙行川認真的時候，顯現出的是超過這個年紀的穩重，不知道為什麽，聽了他的話，葉偉一下子覺得有了主心骨，好歹心裏沒那麽慌了。
他連忙回答：“好，我馬上就過去。”
“嗯，那就先這樣了。”他迅速打開床頭櫃，然後從裏邊抓出了一把鑰匙，接着飛快往家門口跑。
其實趙行川心裏也沒什麽底，但是直覺告訴他這樣選擇是最優方案。
施嶼家的這把備用鑰匙，是昨晚趙行川送他回家的時候，他逼着施嶼給的。一來擔心他精神上的不定因素會讓他在家裏發生意外，二來他們既然都确認關系了，總得給點有意義的物品，有點儀式感。
沒想到今天居然就派上了用場。
十分鐘不到，三人就已經到了施嶼家小區門口。保安認識葉偉和趙行川兩人，所以也沒多問，直接就放他們進去了。
葉偉妻子的眼睛很尖，剛到施嶼家樓下，一擡頭就看見自家兒子的小半個腦袋正險險地卡在欄杆外邊，她頓時驚叫起來：“是小東！”
兩人循着她的目光往上看，也看見了這驚險的一幕。葉偉的心髒突突地狂跳起來，他拉着妻子沖進了電梯間，趙行川也緊随其後。
“菩薩保佑，我們家小東可千萬不要有事……”葉偉的妻子雙掌合一，不停地禱告。
葉偉的手都在抖，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電梯顯示的樓層數，一言不發。
此時的趙行川實在想不出什麽安慰人的話了，他的心也被吊了起來。
短暫的一分鐘過去，電梯終于停下，三人即刻沖了出去。趙行川迅速打開了門，葉偉首先沖了進去，在看見趴在陽臺欄杆上葉小東的背影時，葉偉腳下一軟，差點要跪下去。
他感覺臉上很癢，順手抹了一把臉，不知道擦掉的是汗水還是眼淚。
“各位，今天一起來串門嗎？這麽熱鬧。”林宙輕笑了一聲。
葉小東聽到動靜，連忙轉頭，喊了一聲：“爸爸，媽……”
話音未落，小孩腳下一滑，整個人滑了下去。
咚！
葉偉的妻子見狀，第一個沖了上去：“小東！東東！沒事吧？”
雖然小孩是往裏倒的，但也是頭着地，狠狠地砸在了瓷磚鋪就的地板上。
在他母親抱住他的時候，他還懵着，又過了幾秒才哭出聲來。
“這是摔狠了，別去揉他的頭，先送醫院，小心點。”趙行川把自己的車鑰匙丢給葉偉，“沒開車過來吧？先開我的車去，我看着林宙。”
葉偉接過鑰匙，連句謝謝都顧不上說，抱起大哭不止的葉小東就往門外跑。
等他們離開後，林宙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神發愣地盯着潔白的瓷磚地板上的那塊新鮮血跡。
血量不多，但卻觸目驚心。
“我沒想傷害他，是他自己……”林宙突然說，他的腦子裏并沒有小孩那樣站在凳子上是有危險的常識，葉小東摔下去的那一刻，他也很驚訝。
“是他自己讓你把帶到這裏的？林宙，你是不是有病？還嫌施嶼被你害得不夠慘嗎？如果剛剛那孩子是往樓下摔怎麽辦？你當了殺人犯然後讓施嶼幫你負責嗎？”趙行川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屋裏拖，“大哥，你讓他活着很辛苦阿，他欠你的嗎？”
林宙被他一連串的問題砸懵了。
“因為你，他甚至不敢再去接戲，不敢再繼續他的工作。”趙行川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拎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頓道，“這不該是他的人生。”
“那我就活該被抛棄嗎？他就是欠我的，是我陪了他整整二十一年，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對我指手畫腳。”林宙擡頭，把他的手一把拉開，“我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有，不求回報地愛護他二十一年，憑什麽你一出現……”
憑什麽你一出現他就這麽愛你，卻不肯多看我一眼？
“……”這回輪到趙行川沉默了。
他不是當事人，沒有參與他們過去的人生，聽到林宙這麽說，頓時也說不出“何不食肉糜”的話了。
是了，他連身體都沒有，生命中從始至終只有施嶼一個人。對待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敵意是滿腔不成熟的妒忌和孤獨。
只是發洩的方式不對。
施嶼這個人，沒那麽多溫柔的體貼，有生以來所有的耐心幾乎都放到了事業和趙行川身上，所以林宙沒法指望他能關心自己，并給自己帶來安全感。
“可就算這樣，你也不能拿別人的命開玩笑。那二十一年不是施嶼逼着你付出的，他要求他一輩子都只能陪着你，不讓他擁抱其他任何人，甚至還要毀了他的生活，這不對。”
趙行川頓了頓，又道：“許醫生告訴我，他曾經多次建議讓施嶼在你還沒強大的時候将你抹殺，但是他舍不得——他心裏是有你的，只是并非愛情這個形式，但那也是愛，你曾經擁有他的愛，是你親手……将其毀掉了。”
林宙聽完他這一段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懂什麽？”他說。
像趙行川這種從小在愛裏長大的孩子，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和他感同身受一回。
他喃喃道：“乖乖把施嶼讓給你的話，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話音未落，林宙突然呆了幾秒，眼神從不聚焦恢複成聚焦。施嶼茫然地擡頭：“發生什麽事了？你什麽時候來的？”
“沒事。”趙行川一把将他抱住。
施嶼的目光越過沒關上的陽臺門，落在了那一小塊幹涸的血跡上，他收回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趙行川一眼：“你受傷了？怎麽回事？”
“不是我。”趙行川牢牢把他圈在自己懷裏。
施嶼有點生氣：“那是誰？到底發生什麽了？林宙是不是做了什麽？不要瞞着我。”
趙行川只好把剛剛發生的事複述給了施嶼，施嶼聽完怔了怔，沉聲問：“他在哪家醫院？送我過去。”
“你也不要太自責，不是你的錯……”趙行川怕他難過，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小孩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
“先送我過去，我……那可是葉偉的孩子。”施嶼緊了緊拳頭，對上趙行川的眼睛，趙行川也說不清他的眼神透出的到底是什麽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