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過夜
兩人出門叫了輛的士，司機在兩人都坐上車以後，有些驚訝地問施嶼：“怎麽又是你？”
施嶼心情不佳，只掀了掀眼皮。趙行川替他回道：“剛剛他坐了您的車嗎？”
“對啊，我都沒開遠，就在這附近吃了頓午餐，剛開工就接到你們的單了。”司機笑了笑，說，“欸，我說你們這些明星，大過年的不好好在家裏好好待着，到處亂跑幹什麽？像我們這些人，只有特別窮的和打光棍的現在還在上班，就指着過年這幾天多賺點錢了。”
趙行川禮貌地笑了幾聲。
施嶼偏頭，窗外飛馳而過的樓房與他之間隔了一層層絨毛細雪，他有點悵然，心虛得幾乎不知所措。
雖然葉偉對他很好，但他畢竟還是個外人，如果葉小東因為他出了什麽事，葉偉嘴上不說，心裏大概也會怨他的吧。
施嶼想到這裏，終于打開手機給葉偉發了條消息。
施嶼：小東現在怎麽樣了？
他等了兩分多鐘，對面才回道：沒事，現在在縫針。
施嶼不善言辭，特別是這種時候，葉偉的軟肋擱在那，他就沒法把握自己說話能離葉偉的底線遠一點。他思忖片刻，回了一句：沒事就好。對不起。
葉偉沒回答，大概是照顧孩子去了。
“小孩沒事吧？”趙行川不自覺地掃了一眼他的手機，“葉偉怎麽說？”
“他說沒事，在縫針。”施嶼緊了緊抓手機的手，他現在不僅頭痛得厲害，心裏也亂得要命。他就剩這一個朋友了，他想。
“會沒事的。”趙行川察覺到他的異樣，忙抓住了他的手，“我在這呢。”
聽見趙行川近在咫尺的安慰，施嶼的眼睛沒來由地一酸，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湧上心頭。他反握住了趙行川的手，垂下眼，若無其事地遮住了眼底的軟弱。
到地方後，趙行川替施嶼拉了拉口罩：“帶好了，醫院人多，被認出來很麻煩。”
說完，他自己也壓低了帽沿，然後才帶着施嶼下了車。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小兒外科，在門口就能聽見裏邊葉小東抽抽搭搭的哭聲。趙行川和施嶼對視了一眼，然後擡手敲了門。
“進來。”
兩人打開門，醫生轉頭打量了他們幾眼：“你們是？”
“他們是我朋友。”抱着葉小東的葉偉開口道。
雖然葉偉沒說什麽，但他的妻子現在顯然對施嶼充滿敵意，看見他進來就沒好氣地說道：“還好意思來，虧我那麽相信你，把小孩交給你……”
葉偉打斷他：“柳丹，別說了。”
說完他看了施嶼一眼，知道他接下來大概要問什麽，幹脆就直接先開口說了：“小東待會還要去做個ct，如果ct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回去了。”
施嶼嘴唇動了動，但什麽也沒說出口，最終只好點了點頭。
“對了，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小東突然吐了，我妻子沒反應過來，讓小孩吐了你一車，不好意思，洗車錢我付。”葉偉說。
趙行川擺了擺手：“沒事，這點錢沒關系，小孩沒事就好。”
處理完傷口以後，兩夫妻帶着哭累了的葉小東去拍ct，施嶼和趙行川站在這裏影響別人問診，于是也跟了過去。
小孩被柳丹帶進去後，葉偉坐到施嶼旁邊，在施嶼開口前，反而安慰他道：“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和我道歉，是我忘了提醒柳丹，讓她注意一下你——你沒事吧？他如果頻繁出來……對你有沒有危害？”
施嶼搖了搖頭。
他越是表現得不在乎，越是雲淡風輕，施嶼的心就越慌。
“要不是這林宙……用的是你的身體，我真想揍他一頓，可惜打完他你醒來後也會疼。”葉偉半開玩笑道，“你知道他想幹什麽嗎？沒事就把別人家孩子拐跑，這是不是有病？”
“……”施嶼垂了垂眼，溫聲道，“你可以打我，一樣的。”
“哪一樣了？”葉偉被他氣樂了，“我拿你當親弟弟看，再說這也不是你的錯，我打你幹嘛，我有病啊？施老板，你看我舍得揍你嗎？”
施嶼偏頭看他：“有什麽舍不得的？”
葉偉被他噎到了，他一臉的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你……你也是我的家人，我不會怪你，還要我怎麽說？草，非得逼我說這麽矯情的話。我妻子她是不知道你和林宙……所以剛剛才說那種話的，你別介意，我回去會好好和她解釋的。”
施嶼怔了怔，沉默片刻，才終于吐出一句：“謝謝。”
“你這麽有禮貌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又被林宙上身了。好了，我真的不怪你，先回家休息吧，醫生說小東應該只是腦外傷，拍完ct後沒有大礙就可以回家休息了。”葉偉按了按他的肩膀，“比起小東，哥更擔心你，你這病真的沒得治了嗎？下次林宙要是不想活了，用你的身體自殺怎麽辦？”
想到這裏他全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忙轉頭對趙行川說：“趙先生，你可得把他看好了。”
“當然。”趙行川回答。
葉小東進去後沒幾分鐘後就出來了，幾人帶着拍出來的片子又回去找了剛才那位醫生，醫生對着電腦屏幕的光看了看後說沒事。
“回家以後如果沒有繼續嘔吐的話，那就沒事了，晚上睡覺稍微注意些，最好讓他側着頭睡，避免半夜突然嘔吐，吸入嘔吐物……”
“好了，你們都趕緊回去吧。”葉偉拍了拍施嶼的後背，“好好休息，別把這事放在心上。”
柳丹在旁邊輕哼了一聲：“是你兒子出事了不是他出事，你讓他好好休息幹什麽？葉偉，你心可真夠大的，剛剛咱小東命要再不好一點，往樓下摔了怎麽辦？你哭都沒地哭去……”
“行了，你不知道前因後果就別瞎叨叨，我回去再和你解釋。”
“那我們先走了。”趙行川說。
葉偉：“嗯。”
“叔叔。”被葉偉抱在懷裏昏昏欲睡的葉小東突然開口道。
施嶼的腳步一頓。
“你送給我的玩具飛機我還可以不可以要？”葉小東說，“我還沒玩呢，買回來都是你霸占着遙控。”
“可以，叔叔回去就讓跑腿的把飛機送到你家。”
施嶼背過身，和趙行川并排走出醫院。葉小東沒什麽大事，葉偉也沒責備他，但施嶼仍然還是開心不起來。
一切看似都不太糟，但是他知道，葉偉以後再也不會坦然邀請他去他家吃年夜飯了，哪怕他根本不會去。
“行川。”施嶼突然開口。
“嗯，怎麽了？”
施嶼沉默半響，最終也沒有把想說的話問出口，他随口道：“我有點困了。”
“那我送你回家，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你家陪着你。”
“……”施嶼打開出租車門，“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還是回去吧。”
趙行川拉住他：“我就住你家客房，我會很安靜，不會煩你的。”
“趙行川……”
趙行川悶聲道：“可我擔心你。”
施嶼和他對視上，兩人頓時僵持住了。等煩了的司機按了一下喇叭，提醒道：“到底要不要上車阿兩位？”
“就讓我在你家住一晚吧，好不好嘛。”趙行川沖他眨了眨眼，“你忍心讓我一整個晚上都因為擔心你而睡不着嗎？”
“……”施嶼先上了車，然後對趙行川說，“就今天。”
趙行川連忙鑽了進去，關上車門後他道：“上次不是還說我可以随便搬到你家嗎？真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對了，我想了想，我覺得我直接搬到你家去顯得我好像軟飯男，不如咱們裝修個新房子住吧，怎麽樣？畢竟是以後要一起生活的地方。”
施嶼不明白趙行川為什麽這麽熱衷于折騰，光折騰他自己還不夠，還要扯上他。他本來一聽這個提議就想拒絕，但最後聽到趙行川的那句“一起生活的地方”，他突然又猶豫了。
“好好的你折騰自己幹嘛？裝修房子不累嗎？”
“累阿，但這不叫折騰，人需要儀式感。”趙行川輕聲說，“我名下有套房子，該安的東西都安上了，咱們置辦點家具進去就能住人了。房子我的，裝修費就你出，怎麽樣？”
其實兩人都不缺錢，也不在乎這點裝修費，趙行川主要是想着，他們應該要有一些能稱得上是共同所有物的東西。
“你自己都想好了，還問我幹嘛。”
趙行川一把攬過他：“別這樣嘛親愛的，我年紀比你小，你就遷就遷就我，好不好？”
“趙行川……”施嶼瞪了他一眼，小聲道，“現在不是在家裏……”
“在外邊怎麽了，這位司機先生很有職業操守，不會透露客戶隐私的——司機先生，您說是吧？”趙行川問。
司機尴尬地一笑：“這是當然。”
他剛回答完，趙行川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其實透露出去也沒關系，我巴不得……”
施嶼截口打斷他：“趙行川，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
“我錯了哥，我檢讨，以後油嘴滑舌的話要留到家裏偷偷哄你，別生氣了。”
施嶼看他一副誇張的委屈表情，冷不丁被笑，頓時也沒脾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