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背日棄暮
背日棄暮
……
而就當木原哲以為烏丸會像過去那樣直接拒絕時，那過于長久的沉默不禁使他感到困惑。
“烏丸？”
［哲…］
無數的思緒劃過腦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不斷上湧，最後又歸于平靜。像是釋懷而又放棄了些什麽，最後下定了決心似的，這位已活過一個世紀的老者如此說着：［我同意了。］
過分沙啞而幹澀的嗓音在層層疊疊無數的變聲器下沒有顯示出半分，甚至連那異樣過分明顯的情緒都沒能顯露出來。
“…你說什麽？”這句話曾是他過去最想得到的，直到後來被拒絕的次數多了，渴望不被局限在一個地方的願望變成了日常不被期待只是下意識會問出的一個問題。
木原哲可以确定自己并沒有在做夢，但這個回複來的太過突然，格外的虛幻。
而回應他的，是沉默。
*
對于最初來自他們相遇的那些回憶早已模糊不清，木原哲只記得那時他們正值年少。
白天與黑夜交融，陽光與陰影颠倒。
他們之間既是朋友又是合作者，相互間互為利用。
烏丸曾說他們之間的相性是最合的，只是木原哲自己先變了。木原哲是陰影的孩子，他既可以融入陽光，也可以泯于黑暗。
被拉入黑暗後，在某些因素的影響下變得偏向于陽光那一面，這是無法令人原諒的背棄。
……
待到離開之時，黃昏已至。
其實木原哲一直認為他們兩個始終都會是最好的摯友，只是就連心髒長得都是偏的，他自然會對靠近自己的小孩抱有更多的溫柔和偏向。
所以在不知不覺間，所謂‘摯友’的重要程度在不斷降低。
他們上一次的面對面見面，烏丸已經是頭發摻白的中年人了，而木原哲還仍舊維持着那副樣貌。
“…怎麽會沒有用呢？”
男人雙手攀上青年的肩膀，聲音裏滿是無法理解和不可置信。
“哲，你會幫我的，對吧？”
那雙已經不再清明的瞳孔裏帶着無法讓人理解的偏執，而那時的木原哲看着自家好友這副樣子同意了。
烏丸的膽子很小，也很怕死。
“…哲，你不會理解我的”，男人不斷的搖着頭，“你既不會老去，又不會死亡，這是多麽令人豔羨的一件事啊。”
“所以請幫幫我吧，…只要一想到未來某天看不到第二日的清晨陽光就會令我感到萬分恐懼。”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好。”
木原哲同意了，如此合理而又荒誕。
他并不知道正常人之間朋友是如何相處的，所以只能一味的遷就。
就像他只會對自己最偏愛的人用昵稱稱呼，曾幾何時烏丸是特例，只是後來那些情感都成為了過往。
木原哲其實并不明白為什麽人要長相厮守，也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對死亡而感到痛苦。
他只是在遵守諾言。
名為“摯友”的諾言。
……
正常的朋友關系是怎樣的呢？
“哲醬怎麽會突然這樣問？”，那雙恍若琉璃般的紫色瞳孔定定的注視着來人，“是終于碰到了些什麽無法理解而令自身苦惱的事情了啊。”
萩原研二托腮思考，“如果硬要說是怎樣的話…”
“經常互相幫助，在相處時會為雙方都帶來笑容”，萩孔雀其實本來是想說互坑的，但是基于不要帶壞小孩子的心思，他把這個詞彙暗暗咽了回去，“…總而言之，真正的朋友是會為雙方帶來幸福的存在。”
“在關鍵時刻可以全然的交出真心信任，而且……嗚哇！陣平醬！”
“啊哈，總之就是這樣的啦！”
在外面出去覓食帶了晚飯回來的松田陣平狠狠的搓了搓自家幼馴染的腦殼，原本應該戴在臉上的墨鏡此刻卻懶散的挂在衣領上。
就像是那一切的悲痛都未曾發生，恢複了往日的一切與自得。
“木原看我和hagi的相處方式不就行了？”仍正值青年的松田陣平一張池面臉上帶着肆意的笑，“…畢竟我和hagi可是摯友，是最棒的幼馴染。”
木原哲只是怔愣了一下，銀灰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思緒，“…這樣啊。”
‘摯友’，嗎？
細碎的記憶拼湊不出一段完整的片段，…這或許是接受實驗的副作用。
*
如果在一段關系內，一個人單方面的索取和另一方的無限付出沒有回饋，那麽這段關系遲早要破裂。
烏丸蓮耶心裏清楚的很，他只是在不斷的浪費着哲作為‘摯友’的包容。
……
兩人起初的相遇簡直就像是偶像劇一樣巧合又狗血，灰發的少年背朝陽光，銀灰色的瞳孔淡漠，身手不似常人般的在牆壁上飛越。
…極像是只高冷優雅的貴族貓貓，外出游玩還帶着種不自知的傲慢。
只不過一個擡眼間，那道身影便深深的刻入腦海。随後又巧然視線交融，那雙眼睛中似乎帶上了點自己的樣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呼吸一滞，尚還年輕的烏丸未管那心頭異常的一顫，便将其抛之腦後。
自那此後他便以為不會再相遇，但事實是，他們又相遇了很多次。
甜品店、咖啡廳、公園，這三個地方是那只貴族灰貓時常出現的地方。烏丸少年總是會在閑暇時刻巧合的路過那裏，不過那人出現的時間段并不固定。
接連幾天撲空都是常有的事，不過沒關系，反正他也只是正巧路過而已。
結果那天在公園的夜裏被正主抓了個正着，他就那麽突然出現在秋千上，如同鬼魅般。烏丸少年沒有心理準備，雖面上不顯，但心裏驀一緊。
…如此這番身處也歸莫的确有幾分吓人。
經過這麽長時間，終于是說得上話了。
“所以木原你早就發現我了？！”
“請我吃新品蛋糕。”
“噢。”
……
明明潔白的月光灑落在大地上，柔和而又唯美。可奈何木原哲完全沒有想搭理自己的意思，另類的飼主。
幾個問題問下去，烏丸蓮耶已經成功包圓了木原哲未來幾年後的吃食。
後來時間流逝，姊弟相殘，權勢動蕩。
雨水混雜着鮮血滲入地底，烏丸蓮耶帶着那份早已扭曲的信念站上了高位。
中年時期的意氣風發，直到發絲混雜蒼白的慌亂。
他明知道為什麽哲的時間會停止流動，可眼角爬上無法遮擋的皺紋，白發褪去黑色…
“哲，幫幫我吧。”
“我們可是摯友啊…”
……
即便過去無法挽回，可烏丸越發偏執的想抓住那一縷妄想。
畢竟哲之前身邊就只有自己，這點應該無論多久都不能變。可是哲竟然想主動放過那些對自己有害的卧底，哲怎麽能回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