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委托人
010 委托人
當中島敦作為資歷最淺的新人,吭哧吭哧打掃被港口mafia鬧得一團糟的武裝偵探社時,他的目光總是控制不住地往那位新委托人身上飄。
倒不僅僅是因為這位委托人是由太宰先生帶回來的。
雖然聽武裝偵探社內前輩們的竊竊私語可以知道,太宰先生能帶回來一位男委托人——重點,男的——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
可作為對太宰治個人風格了解不深的中島敦,他之所以會無法自控地關注這位委托人,實在是因為對方給他的感覺……太微妙了。
客觀來說,這位名為阿爾文的委托人,是一位非常英俊優雅的男士。
就像是中島敦在啃草路上遠遠看到過的英倫紳士那樣,禮貌似乎早已經刻進了對方的骨頭裏,甚至就連手邊放置的那根紳士手杖都非常還原,讓中島敦忍不住有些自卑瑟縮。
可與此同時,中島敦又忍不住對這個人生出怪異而毫無道理的親近來。
就好像中島敦的直覺在這一刻告訴他,這個人是可以信賴的,是可以依靠的,甚至哪怕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那一天,這個人也絕對可以幫助自己的……如此怪異而毫無道理的想法,在見到這位“阿爾文”的第一面就不斷從中島敦的腦袋裏冒出,幹擾着他的每一個想法。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事是——為什麽都沒人提到這位阿爾文先生的頭發?
那種像是燃燒的火焰又像是太陽一樣、會在錯眼間無聲漸變的發色,怎麽看都非常奇怪吧?
真的超奇怪啊!這是人類會擁有的發色嗎?
難道是染的?可染色能有這種效果嗎?
再有就是,委托人的眼睛是非常少見、或者說是中島敦從來沒有見過的蒼白。
并不是純白,而像是曾有過某種顏色,之後卻逐漸黯淡褪色的蒼白。美麗而脆弱,給人以莫名的心悸之感……但說真的這顏色也太少見了吧?
這真的是人類的眼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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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為什麽社內的前輩們沒有一個人提到這件事啊?
難道這是只有他中島敦才發現的事嗎?!
在委托人阿爾文抵達武裝偵探社的短短片刻時間裏,中島敦就攢下了滿肚子的吐槽。
可他一句也不敢說,只能默默一邊默默打掃,一邊豎起耳朵。
只見不遠處,那張被勉強收拾出來的會客桌前,名偵探江戶川亂步與長年失蹤人士太宰治,難得都坐在了委托人面前。
然而,名偵探大人是坐在委托人對面,饒有興致地看着委托人的手杖,露出了一個頗感興趣的笑,而另一個則坐在委托人身邊半個座位的地方,看着委托人那一縷被剪掉半截的長發在眼前晃來晃去,神色微妙。
兩個最該開口的人這會兒一個都不開口,于是國木田獨步只能硬着頭皮擔起打開局面開啓話題的重任。
“你好,是阿爾文先生對吧?我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國木田獨步,你叫我國木田就好。請問阿爾文先生你來到我們偵探社,是有什麽想要委托的嗎?”
一直陷入微妙沮喪的委托人,這會兒終于回過神,擡眼看來。
這一刻,國木田對上那雙蒼白的眼睛,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明悟:這位名為阿爾文的委托人,是位看不見的盲人。
可國木田分明記得,當這位委托人進入一團亂的偵探社時,他的步伐非常平穩,沒有半點遲滞和猶豫,讓人完全想不到他是一位盲人……總之就是很奇怪。
當國木田在心中暗自微妙糾結時,阿爾文嘆了口氣。
“是的,我有一份委托,想要托付給貴社……而我相信,世界上或許只有貴社能為我完成這份委托。”
國木田瞬間擯棄了腦中雜亂的心緒,推了推眼鏡,嚴肅道:“請說。”
阿爾文思考了一下,欲言又止,愁眉不展:“……算了,如果直接說我我的委托的話,總覺得會被當做什麽奇怪的人,所以我還是先介紹一下我自己吧。”
國木田獨步:“呃……”
阿爾文:“我叫阿爾文,二十年前,我在一位好友的力邀下,加入了一個民間組織……”
“請稍微等一會!”阿爾文剛開了個頭,國木田獨步就忍不住失禮打斷,“阿爾文先生,你說你二十年前在一位好友的邀請下加入了某個組織?”
阿爾文點頭:“是啊。”
國木田獨步:“敢問您今年貴庚?”
阿爾文笑了笑:“雖然你可能看不出來,但其實論年齡的話,我大概算你們社長的長輩呢。”
這一刻,會客桌旁的名偵探與太宰治都微微偏頭,看了阿爾文一眼。
國木田獨步則有些發愣,第一時間竟不是驚訝于這位看起來最多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算他們社長的長輩,而是冒出了另一個想法:
委托人怎麽知道他們社長是誰?
哦,對了,他們武裝偵探社的确名氣很大,委托人肯定是調查過再來的。
所以國木田獨步終于能夠放下心來震撼了:“阿爾文先生您竟然這麽大了?”
真的完全看不出來啊!
這駐顏得也太有術了吧?!
太宰治笑道:“國木田真的是完全沒考慮過別人在說謊的可能呢。”
國木田下意識暴躁:“太宰!怎麽能當着委托人的面說別人是在說謊?”一頓,他終于回神,“等等,阿爾文先生,你剛剛難道是在開玩笑嗎?”
阿爾文:“……太宰……先生。”阿爾文皺了皺眉,有些不習慣地換了個稱呼,有些無奈,“請不要在這種時候逗國木田先生了,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呢。”
太宰治笑嘻嘻地喊冤,眼低卻有藏得極深的微妙審視,他無辜攤手,正想借這個機會将話題的主導權拿過來,問些自己喜歡的問題。
但在太宰治開口前,名偵探大人終于大發慈悲地說話了。
“好啦,那些無用又多餘的話就別說啦。”江戶川亂步興致勃勃,一開口就炸得滿場寂靜,“另一個世界的我為什麽要送你手杖?你知不知道這個手杖裏藏的東西是什麽?”
偵探社衆人:啊?剛剛名偵探亂步大人說了什麽東西?
太宰治:“……”
阿爾文有些驚訝地摸了摸手杖:“原來亂步他竟然——抱歉,江戶川先生我不是指你——不過我的确沒想到這跟手杖還有秘密……我之前一直以為這是亂步随手挑的生日禮物。”
江戶川亂步氣鼓鼓抗議:“什麽啊,名偵探大人才不會随便送人東西呢!”
阿爾文好脾氣地笑了笑,溫和道:“抱歉,是我做錯了。從現在開始,我會更珍惜亂步的心意、感恩戴德地接受的。”
江戶川亂步瞬間被順毛成功,開心起來,身上像是冒出了得意的花花:“好吧,算你有眼光,原諒你啦!”
旁觀的與謝野晶子欲言又止:“……”
這位阿爾文先生……真的有種好熟練的感覺啊!
看來是真的跟另一個世界的亂步關系很好了。
“等等,等等,等等!”
這一刻,被驚呆的國木田終于回神,不可思議地大叫起來:“亂步先生,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另一個世界的我’是什麽意思?”
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所以說——為什麽你們都這麽鎮定啊?
要知道,如果“另一個世界的我”這個定語是成立的,那這位阿爾文先生就是、就是異界來客啊!
你們怎麽都不震驚一下啊?
也未免太淡定了吧?!
淡定的與謝野晶子淡定道:“我只是個醫生而已,而且,既然亂步先生也在,那這件事肯定也能順利解決的吧。”
國木田獨步:“……”
哦,所以是他太大驚小怪了?
國木田獨步又扭頭看向社內新人。
收拾衛生的新人,正頂着一張純白無辜且傻乎乎的臉茫然回望。
國木田獨步冷漠收回視線,體會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感受。
江戶川亂步繼續開心對阿爾文提出自己感興趣的問題:“對了對了,你的頭發好像很有意思呢,有什麽特殊故事嗎?”
阿爾文困惑道:“特殊故事,你是指這一縷斷掉的頭發嗎?抱歉,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我昨天喝醉了……”
“才不是這個啦!”江戶川亂步擺手,“是誰取走這節頭發的簡直一目了然啦,我是問阿爾文你的頭發有沒有什麽特殊涵義!”
阿爾文點頭:“哦,這個啊,的确是有的。”阿爾文用他溫吞的語調說,“在我的種族文化裏,頭發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東西,像是你們、嗯,我是說像是衣服一樣,也可以說是一種信物。”
江戶川亂步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站起身,坐到了太宰治的另一邊,把這個擅長跑路且動不動就真的跑路的家夥夾在了中間。
“所以說,有多重要?”
很難說江戶川亂步的這句話裏沒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
太宰治頭皮發麻:“亂步先生……”
而一旁,一無所覺的阿爾文則非常誠實地回答道:“非常重要,是只能交給伴侶的東西。”
太宰治:“……”
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不能再任由亂步問下去了!
再不打斷這段對話,他的風評都要變得奇怪了!!
太宰治頑強插嘴,試圖把對話搶回來:“總之,阿爾文先生,你的事我們已經大致了解了,關于這份委托——”
國木田獨步小聲嘀咕:“不,完全沒有了解。”
江戶川亂步半點不受幹擾,不給太宰治半點機會:
“哦——原來如此,那阿爾文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這一截頭發跟昨天晚上那個跟你喝酒的人有關?對了,昨晚跟你喝酒的人,就是你們那個世界的太宰吧?你們什麽關系?他為什麽特意灌醉你還騙你的頭發?”
這一瞬間,在名偵探亂步大人不顧他人死活的追問下,阿爾文驀地呆在原地,表情一片茫然空白。
而武裝偵探社內衆人則齊齊沉默,然後齊刷刷扭頭看向太宰——看向他們這個世界的太宰治,眼裏充滿了“你竟然連男人都不放過”的鄙夷唾棄。
太宰治:“…………”
看他幹什麽?
都看向他是要幹什麽?
頭發什麽的,那明明是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的鍋,跟他完全沒關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