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鳴管(2)

15   鳴管(2)

◎牛島若利◎

5

我的生日停落在梅雨季節。

它的到來同連休假期一樣無聲無息。

我和牛島若利的關系在梅雨季結束之前都沒有任何變化——比普通同學好上一些,但也比不上他與天童。

父親向來教導我們姐妹兩人要矜持。因此,即便意識到牛島對于自己的特別,我也無法違背這種思想去追尋自己的內心。

我只好艱難而痛苦的等待。

等待。

6

從白鳥澤學園出來,右拐,一路沿坡走下去,不過三個町目遠的地方有一個公園。

牛島平日裏除了訓練外幾乎哪都不去,那個公園便成了他偶爾歇腳的地方。

我騎着自行車從琴行回家時,就看見他站在路邊的花壇外,幾乎要隐匿其中,正遠遠地望着裏面嬉戲打鬧的孩童。

于是我喊了他的名字。

牛島立刻轉過頭。

我下車推着自行車走向他。他沒背排球包,看樣子像在跑步的歸途中臨時停下。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嬉戲的孩子們,微笑道:“哎呀,是鬼抓人啊!好懷念呀!”

“有趣嗎?”他好奇地問我。

我點頭,很快捕捉到他話裏的意思:“牛島小時候都玩什麽?”

“排球。”

他坦誠地回答。

正在我們兩個交談間,孩子們注意到我身旁的牛島,一窩蜂地奔過來,将他團團圍住。

“若利哥!”他們喊着。

若利。

我也跟着無聲的念了一遍。

然後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孩子驀然紅了臉。

牛島似乎對那群孩子們妥協了什麽,轉身走進小路對面的便利店買了一兜嘎哩嘎哩冰棒。他的動作很熟稔,還和店員有交談,看上去像是這裏的熟客了。

見他無暇顧及我,我便打算離開。孩子們得了冰棒就四散跑開,牛島直起身,注視着我。

“上野!”

他喊住了我。

我停下車回過頭不解地望向他。說出接下來的這句話使他憋紅了臉。

他說道:“我請你喝汽水。”

随後,我緊跟牛島走進便利店。

他從冷藏櫃中拿了一瓶汽水,又從貨架上拿了一包運動飲料。

他走到櫃臺邊打算付錢,卻只從口袋裏摸出一枚一百元的硬幣。

牛島訝異地感嘆一聲,再三确認自己确實只剩下這一枚硬幣,轉頭沖我抱歉地說:“我沒帶錢包出來,剛剛買冰棒已經花光了。”

于是我為這一瓶汽水和一包運動飲料付了款。

一共350元。

出來後牛島吸着運動飲料一言不發。

“沒關系的。”我安慰他,“下次再請我也不遲。”

“意義不同。”他執拗地說。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屬于牛島若利固執的一面。

可能除了我,也少有其他人見過。

我看着他,笑了起來,可笑着笑着,就不再笑了。

眼前的一幕越來越熟悉,我猛地想起來自己曾在哪裏見過牛島若利。

為什麽我記憶中的「初次見面」時,他對我說,“好久不見。”

8

我與牛島若利在梅雨季有過一次萍水相逢的初遇。

事到如今我清晰地記起那天。

雨從早上睜開眼的瞬間就一刻不停地下着,空氣也好、衣物也罷,一切都是潮濕的。

放學後我像往常一樣等待妹妹一同回家。我撐着那把桃紅色的傘,随打青綠色雨傘的妹妹一前一後的走着。

然後她看到了同級的男生把傘打給被人遺棄在路邊的小貓身上。我們兩個商讨後,決定将這三只奶貓帶回家。

妹妹去将雨傘還給那個高個子的男生時,我抱着紙箱站在路邊卷簾門的房檐下。雨像一塊巨大的幕布将我籠罩,隔着稀稀拉拉從房檐上滑落而構成的瀑布,我猶豫了一下,将傘放在地上,把小貓從箱子裏抱了出來。

“這是雨。”我說,“現在下雨了。”

“你叫小雨。”我對左邊的說。

“你叫做小露。”這次是中間的。

“那你就叫做小水好了。”

我笑個不停,喃喃道:“你們是一家人哦。”

同時抱住三只小貓對我來說還是件比較困難的事。于是我蹲下,想要在地上重新調整一下姿勢。

小水趁機從我的手心裏跳出來,飛快地鑽進雨幕。

我幾乎完全沒有經過思考,用身體遮住剩下兩只小貓,膝蓋還抵在地上,身體已經被雨水波及,伸手去抓小水。

頭頂的雨突然變小,然後一下被全部阻攔。

有人将傘遮在了我的頭頂。

我當時的模樣絕對算不上淑女,母親知道了一定會大發雷霆,訓斥我将禮節學到了哪裏。試想一下吧,一個穿着制服的女生姿勢怪異地趴在下雨的街道,但凡是其他人,都會避而遠之。

“快點起來吧。”

那個陌生的男聲說。

他舉起傘将我和三只小貓送回屋檐下。我長了教訓,立刻把他們三個放進紙箱。重新舉起雨傘,轉過身時那人已經大步走遠,留給我的只剩下他高大的背影和那把藏青色的雨傘。

藏青色在大雨中氤氲,好像是浮世繪中散開的水墨。

我看清了他的臉,卻直到今日才想起。

那時傘下注視我的人和眼前的牛島若利逐漸重疊起來。

第二次見牛島,是在百貨商店。

我去購置新年賀卡,路過運動區時想到同班的及川和岩泉都打排球,便繞路走進去逛了逛。

我不常關注體育賽事,父親也只對棒球感興趣。因此貨架上的大部分商品對我而言都極其陌生。

牛島就站在那挑選護膝。他動作很慢,慢的像忘了上油的舊機器,終于挑選好決定去付款時,我已經在附近轉了兩圈。

百貨商店實行在出口一起付款的機制。

令我意外的是,這時的少年動作一點都不慢。他走起路來步子很大,走的也很快。不知為何我下意識想要跟上他的腳步,最後排在了他的隊伍後面。

牛島穿着運動服,大約也是在跑步的中途拐了進來。

售貨員将護膝的條碼放在機器下掃過,冷漠地報出數字。牛島聽完摸向口袋,打算掏錢結賬。

緊接着他的動作停滞了,片刻後他開口:“非常抱歉,我沒帶……”

話說到一半,我打斷了他。

“不好意思,麻煩一起結吧。”

我将厚厚一沓賀卡放在收銀臺上,掏出錢包付了款。

牛島站在一旁凝視我,淡定如常,卻在我将護膝遞給他的瞬間有些手足無措。

“抱歉,我不能收下。”他說,“如果可以的話請把地址給我,改日我親自登門拜訪。”

我愣了愣,沒想到他會是這麽執拗,甚至到有些古板的人。

但是我點了頭。

“好啊,”我微笑道,“登門拜訪就不用了,把您的地址給我吧。如果要回禮,請按新年賀卡上的地址還給我。”

牛島從服務臺借來筆,認真地寫下了他的地址。

那個新年,我的「義理」賀卡第一次送給了外校的男生。

然後在新年後第三天的清晨,打開信箱,我掏出了一盒昂貴的和式點心和嶄新的2200日元。

過了這麽久,牛島若利依舊不會記得要在運動服口袋裏裝一些錢。

【作者有話說】

上野真凜,15歲,喜歡的東西是麻婆豆腐蓋飯和古典樂,讨厭的東西是說任何人的壞話是不好的,挑食是不對的,不喜歡的東西不要就好了……(總之不會說任何東西不好)

近期煩惱是死板嚴厲的父親不允許自己讀書期間戀愛但還是有了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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