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小甜面包(3)

26   小甜面包(3)

◎灰羽列夫◎

8

淺島癡迷于我和灰羽列夫之間發生的事,并且一度告知我,灰羽列夫一定是喜歡我。

我笑了,然後告訴她,一定是十月降溫的太突然,才會讓她講出這麽冷的笑話。

不過雖然嘴上這麽說,我心裏卻很沒底。

畢竟二十多歲了,我也不會回避自己那些正常的心理活動。一見到列夫我就心髒狂跳,渾身發燙,他的一些細小舉動、他的笑容都使我不舒服。

像我喜歡的小小的甜面包,掰開前後都甜的沁人心脾。

我喜歡上他了。

這是個不難确認的想法,但我依舊不敢肯定,并不是我膽小,可你但凡長到二十多歲都沒談過戀愛,恐怕都會有這種顧慮。

列夫的跨國工作接近尾聲。這個星期六就會拍攝最後一套片子,然後就只需要等待收片之後的宣發,這使我不得不面對一個嚴肅的問題。

我的實習只到這個星期結束。

雖然模特公司的工作還算有趣,也很有價值。但我并不太喜歡這種工作模式,恰好得到了在電影譯片工作室實習的機會。所以餘下給我驗證自己心意的時間不多了。

閃光燈的忽明忽滅将我從錯綜的思緒中扯出來,強迫我注意到攝影棚中不斷變換動作的列夫。

白晃晃的照明燈,反光板折射出一道道霓虹的光束,我打字的動作停下來,情不自禁地看向列夫。

他正穿着一身有花色的西裝,版型很特別,頭發從額頭中心一分為二,造型說不上好看(以我本人對時尚只是普通人的角度來看),但也別有魅力。

攝影師舉手說了句「OK」,列夫立刻松懈下來,弓下背舒了口氣。他仰頭看向我,沖我眨了眨眼睛,我們之間隔着來往的工作人員,他依舊向我比了個手勢,拜托我去買杯咖啡給他。

我點了點頭,見造型師上前給他補妝,催促他換外套,立刻又應接不暇了。

我在沿街的咖啡廳買了咖啡。列夫還是小孩子心性,明明不喜歡這些很苦的東西,總是喜歡加很多糖和奶。但是為了身材但是會喝最濃最純的黑咖啡。

電梯門閉合時,突然有人扒着門将它推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前沖我笑了笑,看上去四十來歲,和我差不多高。我認出他是在隔壁攝影棚工作的負責人。如果能參與他負責的項目,将對列夫的工作很有利。

設想了一下自己離開後列夫會是什麽樣的反應,我最終于心不忍,決定送他一份大禮,于是開口向男人攀談。

“您的品牌上個季度的反響很不錯啊。”我斟酌着開口,小心翼翼地瞥了男人一眼,發現他竟然正在盯着我。

“哪裏,不值一提罷了。”

電梯裏只有我們兩個,我開口後,那個男人走近我,貼上了我的手臂。密閉空間內與陌生男人的近距離接觸,令我感到發自內心的不适。

可我依舊強顏歡笑道:“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列夫?做下個季度的代言人。”

男人摸着下巴轉了轉眼睛,電梯門打開了,他瞥了一眼,卻全然不着急走出去,反而轉向我,笑道:“灰羽列夫啊,他其實還差點……不過我看你嘛,還蠻不錯的啊,有沒有考慮做模特?我可以幫你……”

他的手順着我的手臂向上攀爬,一路來到我的腰間。我感到有些厭惡,但是想要為列夫拉來新工作,被男人摸兩下倒也無所謂。

我一咬牙,心想忍了,臉上牽強扯開一副笑容:“抱歉,我沒想過……”

“喂!”

突如其來的聲音将我打斷。等我從發蒙的大腦中抽離時,灰羽列夫正站在我身邊。

他将我摟在懷裏,緊緊握着男人的手腕,低頭冷眼看他,板着臉問道:“你剛剛摸她哪裏了?”

“喂,列夫……”

我小聲提醒,心裏想着那份工作肯定泡湯了。

列夫對我的話充耳不聞,他依舊盯着那個男人,手收的越來越緊。男人臉色不好看,嚷道:“我和她讨論工作,你這個小模特插什麽嘴?”

“哈?小模特?”

列夫瞬間變了臉色。

“我可是ACE!就算是模特也絕——對是焦點!”

他氣憤地甩開男人的手,翻開他的工牌看了一眼,随後仰起頭,喊道:“娜美姐。”

“嗯?”

我見有我的事,立刻回答。

“這家公司發來的面試邀請,以後都跳過,不考慮。”他哼地扭過頭,拉着我走出電梯,“我還不是非得接他們的品牌不可。哼,這種解決方式真是便宜他了……”

我不語。列夫龇牙咧嘴地喝着黑咖啡,我忍不住問:“列夫,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沒想到男人停下腳步,頓時紅了滿臉。

他局促地轉向我,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支支吾吾道:“嗯?沒有啊!我可不是對誰都這樣的!啊……我也不知道,娜美姐覺得是這樣嗎?”

列夫停下來查看我的眼色。我依舊只是看着他,就這樣,靜靜地,我們兩個對視了兩秒,他突然一時嘴快,說了什麽。

說完後列夫立刻捂住嘴,扭過頭裝作自己什麽都沒說。他平日裏白的令人嫉妒的皮膚此時徹底變成粉紅色,我愣了愣,随後不禁發笑。

“喜歡你。”

列夫說。

他毫不加掩飾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令我有些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我的心跳個不停,于是我決定先邁一步。

我問他:“你剛剛說的話是在開玩笑吧?”

列夫愣了愣,慌張道:“才不是!是……是真的!”

他停下來直視我的眼睛,又在開口說話時稍稍錯開:“我從……我從第一次見到娜美姐開始,就喜歡你了。”

“真的。”他強調。

9

高中最後的春天,灰羽列夫迎來了自己的第三次春高。

雖然說音駒進的也很艱難,但終歸還是來到了春高的賽場。

第二場比賽前,他一個人去洗手間,途中經過一扇門時,“”地一下,門框撞在了他頭上。

正當列夫捂着頭沖門的方向看過去時,發現一個女孩跌坐在地上,頭發是深褐色的,有些自來卷,但整齊的束在腦後。女孩擡起頭,有些慌張地詢問他有沒有事。

灰羽列夫捂着腦袋在眩暈中睜眼,女孩驚慌地詢問:“Здравствуйте.Вы впорядке(你好,請問你沒事吧?)”

嗯?

列夫的大腦一瞬間短路,瞬息後才訝然道:“雖然我确實是俄羅斯的混血沒錯……但我其實不會講俄語啊。”

後來他想,比起意外,自己可能在那一瞬間更多感受到的是驚喜。

他也不是一句俄語也不會說,更是能聽懂七七八八。但從小到大,這是除了母親和她的家人,頭一次聽到其他人講俄語。

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情緒,但女孩看向自己時,閃閃發亮的眼眸,像是排球場上刺目的、銳利的、讓人難以适應的白熾燈般引人注目,令人無法忽視。

她很認真地注視着自己。

列夫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女孩的目光掃過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似乎要将他抽筋剝骨,吃進胃裏似的,認真地凝視,片刻後她恍然回神,帶着些慌張與局促,拉着他的手站起身。

他這才發現,這名名叫百澤娜美的女孩,個子出奇的高。

她仰起頭,呼吸幾乎在親吻他的下巴。

親吻。

灰羽列夫擅自紅了臉。

百澤娜美與他并不相識,卻同意去看他的比賽。賽場上,她坐在觀衆席前排,離姐姐很近,他少有的感到緊張,心髒咚咚,跳動擲地有聲。

他要她看見。

懷揣着這樣的心情,列夫一舉拿下三分,完全避開對方的攔網。

回首間無意瞥向觀衆席,娜美驚詫地望着自己,面帶微笑。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的微笑。

比賽結束後灰羽阿麗莎向他提起自己遇到了一個女孩,和朋友來看比賽,個子很高。

列夫興致缺缺,正大口吞咽着姐姐帶來給自己填肚子的面包。直到阿麗莎提起,她似乎也是混血,他才支棱起來。

“我認識她!”列夫興奮道,“她可是我叫來看比賽的哦!她肯定被我的扣球震驚到了!”

話音落下,他又陷入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中,終于在阿麗莎的追問下不情不願地開口:“為什麽沒有要來她的郵箱地址呢……”

灰羽阿麗莎愣了愣,随即綻開笑顏,打趣弟弟,“你這是對她一見鐘情了嗎?”

一見鐘情?

灰羽列夫倒是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

戀愛似乎對他很遙遠。存在于其他人身上,電視劇中,但似乎從來不存在于自己身上。

“你畢竟也十八歲了嘛。”

列夫遲鈍地扭過頭。他依舊大步往前走,一步也沒有停下。但是他的胸腔卻在振奮,他突然轉身,張開雙臂,問小跑過來的姐姐。

“我還會遇見她的,對吧?”

等阿麗莎點頭,列夫便繼續沿道路大步前進。舌尖舔舐到面包殘餘的甜味,他發覺,自己正笑容滿面。

他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面包。阿麗莎說是在商店街的買的,他記下了店名,心想回頭一定要去一次。

從音駒畢業那天,他拉着犬岡又去了一次那家店,在那裏,他再次遇見了百澤娜美。

雖然對方好像并不喜歡他。

10

我一時有些理解不了「喜歡你」着短暫的幾個音節的意思。

英語裏,喜歡你可以說做「I fall for you」;俄語裏說做「Ялюбуютебя」;也可以用法語說做「Je taime bien」。

此時此刻,這三個字像初見時春高賽場上的回聲。

反複回響,令人念念不忘。

說實在話,我并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因為是灰羽列夫說的,所以我不懷疑。

我側目看他,喉嚨像哽住般,發不出聲音。

片刻後,我輕笑一聲,視線直視着前方仿若無盡的長長走廊。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卻驀地得到我的笑容,灰羽列夫大抵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拉住我的衣袖,小聲問:“所以...娜美姐,請和我交往吧。”

我沒回答,直視着他,故作兇狠地呵斥:“快一點啦,還在等着你呢。”

列夫扁扁嘴,一大步邁到我身邊。

推開攝影棚的門的前一秒,他扭頭不甘心地回望了我一眼。

“列夫。”

我喊住他。

灰羽列夫立即停下來,認真地凝視着我。

“等拍攝完之後,”我說,“就做我的男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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