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像海龜般的愛情

32   像海龜般的愛情

◎及川徹番外◎

及川徹28歲生日在七月的末尾悄然來臨,他難得沒有提前十天半個月鬧着要我送他他期待的生日禮物。反倒反常的一直安靜到了我将他的生日蛋糕端上桌的那一刻。

1

我和及川徹在2013年的春天遞交了婚姻屆。彼時我還感到有點不可思議,我們兩個的生日前後差了不過兩個星期,那時還不滿十九歲。

我在畢業當天答應了徹突如其來的求婚,結束了我們倆分分合合的高中生活。他随我來到我家告知我父母這件事時,忐忑地在玄關左腳絆了右腳。

我的父母都是醫生,職業的理性使他們并不信任對于徹做下的擔保。即便如此,當我眼中向來高傲的徹跪在地上低下他的頭,懇求我父母同意讓我嫁給他時,他們還是松了口。

母親說,她相信徹對我的感情,也相信我們兩個能夠憑借自己的努力過上好生活。

父親則相信徹的能力。他覺得徹有朝一日一定能夠成為全國乃至全世界首屈一指的選手,把我嫁給他,不過是一次超前的投資罷了。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補充:“不過幸子幸福更重要。畢竟你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啊。”

幸子。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名字,而且寄滿父母對我的愛,最美好的祝福。

2

正式結尾夫妻後不久,徹就飛往阿根廷,為提升自己的能力而努力着。

我趕在開學前改了姓。進入大學時就已經成了「及川幸子」。徹依舊是球場的焦點,但是出自各種各樣的原因,知曉他已婚信息的人并非多數。我們兩個都忙于各自的事,就連旅行也被無限期推遲。

大學四年級,我憑借前三年的分數點和不停壓榨休息時間提前學習結束的課程,申請了提前畢業。

2015年的冬春交接之際,我飛往了阿根廷。

布宜諾斯艾利斯位于赤道的另一端,與東京近乎對稱。

我在那裏的一所國際學校當老師,教授日語和數學。

我喜歡孩子,孩子們也喜歡我。這所學校裏有各種膚色的孩子,有各種外籍子女,也有阿根廷本地的孩子。

在操場上玩耍時,我有時會加入。孩子們很興高采烈地喊我「幸子老師」,我們會打籃球、玩排球、踢足球——雖然大多數時間都在踢足球,但他們也會遷就我玩一玩排球。

午休的時候我總把教室裏的電腦播上排球比賽的轉播,終于,有孩子問我:“幸子老師,你很喜歡排球嗎?”

“嗯...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很重要的人很喜歡哦。”我說,“你們看,這個二傳手。”

有孩子驚訝道:“他好帥...亞洲面孔?他也是日本人嗎?”

“是啊。”我笑起來,“他叫做及川徹。”

“及川?啊!”學生們七嘴八舌地怪叫起來,“布魯娜老師說,幸子老師已經結婚了,他是丈夫嗎?”

他們過于熱情,讓我開始後悔告訴他們關于我和徹的關系,內心卻也被這種微妙的幸福填滿。

我發信息給徹:“我告訴他們了。”

過了一會他回複我一個頭頂「什麽什麽」的小熊表情包。

“就是我結婚啦,丈夫是誰什麽的。”我說,“告訴給我的學生們了。”

不知道屏幕那端的徹是什麽反應,總之,他對我說:“那很好啊。我一直都叫你不要這麽低調嘛,畢竟是我及川徹的妻子。”

妻子。好陌生的字眼。

我紅了臉,半晌都沒有回複徹的信息。

最終我也沒有回複徹,因為翻過頭我就被喊去工作,把這件事抛之腦後。最後換來的結果是,及川徹在我下班後高調的出現在了學校門口——保安誤以為他是什麽瘋狂的犯罪分子,差點在徹摘下頭盔的前一秒報了警。

3

徹問我,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說實話我不記得,他有些失望,毫無猜謎樂趣地明示我,今天是我們正式遞交婚姻屆的三周年。

與及川徹的婚姻步入第四年,我才意識到不算分開的時間,我們也算挨到了七年之癢的臨界點。

我看了他一眼,他毫無察覺,只是趁沒被發現之前戴上頭盔,騎上那輛他充當代步工具的摩托,示意我坐上後座。

來到阿根廷後,徹學會了騎摩托。起因是買一輛車會很麻煩,停車也好、保養也好,會花費他大量寶貴的時間,由此便有了這輛他寶貴的、起名叫「哈尼」的摩托。

我是在今年來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徹開着汽車來接我,看起來普普通通、十分低調,中途他接了個電話,大約覺得不方便便點了免提,誰知對方在中途突然一轉話題,問道:“徹,你什麽時候給我送車?我把你的摩托送到你家樓下了。”

于是徹只好窘迫地摸了摸腦袋,向我展示了他的「哈尼」。

在那之後,他經常載着我穿過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大街小巷,帶我嘗遍他覺得不錯的餐廳,帶我熟悉這座他替我提前熟悉的城市。

現在我來這裏兩個月了,一切都開始走向正軌。

今天似乎不大一樣。徹帶我來到他提前預定好的餐廳,在阿根廷吃法國菜。但顯然,我并不喜歡這種正式的氛圍,什麽燭光晚餐、高級餐廳、現場演奏的弦樂隊,簡直如坐針氈。

這場由徹發起的、他策劃的第一次正式約會,最終失敗。

徹有些失落,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變成了朵沒精力的花。我挽住他的手臂,說道:“不然...我今天去你那過夜好了。”

由于剛來到這裏,我和徹還沒開始同居。合适的房子不是那麽好找,更何況有時候徹還要住在俱樂部,一拖再拖,我們現在還是各自租了房子。

徹頓時興奮起來。他猛地擡起頭,眼睛都明亮起來:“真的?”

“當然。”我擡了擡下巴,“我們可以去便利店買些吃的東西和酒,去你家找部電影看...明天是周末,學校放假。”

在徹的眼裏,這無疑是得了胡來的許可。他抄起頭盔往我頭上扣,纖長的手指擦過我的下巴,扣上了頭盔的搭扣。

“那你可要抱緊我了。”徹俯身在我耳邊低語,“我可要加速了。”

4

走進徹的屋子,和一周前相比,除了地上的幾袋垃圾,沒有什麽別的變化。

我将他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扔進洗衣機。随着滾筒洗衣機開始運作,我将這間門窗緊閉的單人公寓通風,随後走進了徹的卧室。

這是我第一次在徹之前走進他的房間。如果不是他自告奮勇去遠一點的商店買我愛喝的氣泡酒,恐怕我還沒有這個機會。如若往常,他總會在我進來之前整理好他的房間,不讓我看見他平時的生活。

房間的書桌上零散地鋪滿了書籍,日語的、英語的、西班牙語和中文都混雜在一起。随意翻看,都是和排球有關的內容。

徹的筆記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橫格本,有時候他還會畫一些很醜但是很清晰的塗鴉,以提醒自己。我随意翻看,心裏五味雜陳。

最終筆記落在中間一頁。看時間大約是前年八月,我生日前後。徹的筆記突然停在本子中間,然後在空白的位置,端端正正地落下了兩個鉛筆寫的漢字。

幸子。

然後我開始認真翻起了徹的筆記本。果不其然,每隔一段時間,在筆記本的邊角,就會出現我的名字。

他無時無刻地不在想念我。

我曾經擔心自己在徹心中的地位不比排球。實則不然,競技賽場也不乏有并列冠軍。想來,及川徹心中的頒獎臺,可能比常規尺寸做的更寬,足夠站的下我,也放得下排球。

徹回來時,我已經将他家整理的幹幹淨淨。

“怎麽了?”他看我端正地坐在沙發上,将塑料袋随手放在餐桌上,走進房間打算換衣服。

緊接着他好半天沒有動靜,在房間裏高聲詢問我「你進我房間了嗎」,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他從房間裏探出頭,表情有幾分窘迫。

“你看到了?”他問我。

“看到了什麽?”我決定裝傻。

徹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最後叫道:“你分明就是看到了!”

我笑得倒在了沙發上。

徹很快換好衣服,拿着買好的零食和氣泡酒坐到我身邊,摟住了我。

他一邊嘀咕一邊替我打開易拉罐:“我不是天才。”

“那又怎樣。”我喝了一口,擡頭看向他,“你是不是天才都無所謂,因為你是及川徹,只要是你就好。”

徹怔了片刻,随後俯身下來。他将易拉罐從我手裏抽出來,解開了我綁頭發的皮筋。

然後她開始吻我,從鼻尖吻到耳垂,又從頸部吻上下巴。最後他用力噙住我的嘴唇,将我完全地按在沙發裏,喘不過氣了。

茶幾上已經打開喝了一半的氣泡酒在空氣中不斷蒸騰、消耗。等我得空喝一口時,已經完全沒有氣泡了。甜膩膩的,像是糖水一樣。

我轉過頭怨念地看了一眼及川徹。他于沙發而言有些龐大的身軀此時縮成一團,緊緊抱着抱枕,以為那是我,還在喊我的名字。

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我轉身将抱枕從他懷裏抽出來,鑽進去環住他的腰。

徹頓時就将手臂收緊了。

看吧,還得是正派妻子來。

5

2022年,是我和徹遞交婚姻屆的第九年。婚姻即将步入第十個年頭,像在馬德阿霍海灘看過的海龜一樣,慢吞吞地,好像褪去了全部的激情。

徹在阿根廷的工作逐漸穩定,也在國際賽場上嶄露頭角。我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和宮城都有一個小家。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我們還沒有孩子。

在讀大學的妹妹不止一次的提醒我,我以前可是想很早就當媽媽的。到今年,我們兩個都已經快二十八歲,別說孩子,連自己都還像孩子。

我也感到奇怪。自我檢讨後,發現自己對于孩子的熱情正在逐漸減退。我現在已經不常去教課了,只有在徹投身一整個賽季時,才會回到學校,再重新做回「幸子老師」。

徹生日一個月前,我們和岩泉在洛杉矶見過一面。趁徹去了衛生間,岩泉趁機問我:“你和徹那家夥不打算要個孩子嗎?”

啊,孩子,又是孩子。

我一邊疑惑為什麽全世界都在疑惑我們為什麽沒有一個孩子,一邊認真的回答他:“如果是避孕,我們沒在做,但是備孕也沒在刻意做。雖說孩子這件事不能強求,但沒準是我有什麽問題,或許是徹也說不準。”

說這話時,旁邊明明沒有他人,可後來不知道是岩泉背叛了我們的革命友誼,還是隔牆有耳,徹還是知道了我說他「可能有問題」的話。為此他郁郁寡歡了一天,然後在晚上堅持要讓我相信他完——全沒有一點問題,非常健康!

我不得不相信他的話。

随着徹的二十八歲生日一點點接近,我開始逐漸将這件事抛之腦後,沒心思去思考孩子的問題。畢竟徹總是很重視生日,為他挑選禮物實在是一大難題。

但是今年有點特殊。徹沒有提前很久就開始對我旁敲側擊,試圖提前得知他的禮物是什麽。反而安安靜靜地等到我将蛋糕端上桌的那一刻。

我知道這可能有點特殊原因——因為徹病了。在我們從阿根廷飛回日本的途中他染了病毒,今天是第七天。但他還是表現出了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因為你生病了,”我說,“所以蛋糕就意思一下就好了。”

徹看着桌子上這個巴掌大、插着孤零零的一根蠟燭的蛋糕,扯着有些嘶啞的喉嚨發出不滿:“幸子怎麽這麽糊弄我!我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福的男人!最親愛的妻子只拿這麽一個便利店商品來應付我重要的二十八歲生日……”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都和你媽媽說好啦!等你病好了我們去他們家裏給你補過,你怎麽這麽多話。”

徹眨了眨眼睛,見我吃吃不松開手,輕輕地舔了舔我的手心。

“啊,甜的。”

我的手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了奶油,徹的話音剛落,突然發現自己失蹤已久的味覺居然回來了。他頓時歡天喜地,高高興興地吹了蠟燭,許了願。

第二件反常的事發生了。

徹居然在許願之後緘口不言。如果是往年,他一定會無比誇張的告訴我他的願望,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生怕我不滿足他。今年一反常态,我反而湊近了好奇的問:“許了什麽願?”

他搖頭:“說了就不靈驗了。”

随後他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無論如何也不開口。

我最終投了降,不再逼問他的生日願望。

6

許願之後就是送禮物。我在房間裏躊躇了一會,才下定決心帶着自己終于準備好的禮物出門。

回到餐廳時,徹居然有些詫異。他慌張地将什麽東西藏在自己身後,臉上露出一片詭異的緋紅。

我無暇顧及他,将禮物盒藏在身後,坐回他對面的位置。

我們彼此對視着,居然誰都沒有先說話。

“我...”

徹清了清喉嚨,有些緊張地說:“幸子,我要送給你一件禮物。”

我怔了片刻,堅定地道:“我是要送給你一件禮物。”

“不是啦!”徹拍案而起,“是我要送給幸子的。”

我歪了歪頭,覺得很奇怪。明明是徹的生日,送我禮物做什麽。

他冷靜下來,抿了抿唇:“這麽多年,謝謝你。”

及川徹,我的丈夫,我的愛人。他突然開始回憶起十年前高中那段時光。他提起我們一起去參拜,然後問我還記不記得自己在繪馬上寫了什麽。

“當然記得。”我回答。

我說我想很早結婚,想成為一名老師,都已經實現,還剩最後一個願望,我說自己想當一名母親。

我愣了。

徹深吸一口氣,将一直藏着的紙展開給我看。

他好似鼓起勇氣,對我說:“我去檢查了,我沒有問題。也許是緣分還沒到,也許...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的。所以幸子也別失落,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看着病歷單上患者的後面跟着「及川徹」的名字,感到有些好笑。

我擡頭,問道:“你要不要先拆禮物?”

徹看我的眼神變得有些嫌棄。我猜他一定想說——都什麽時候了,還拆禮物?!但他還是聽我的話照做了。

他接過我手裏的小盒子,輕輕搖晃,裏面發出物體碰撞的聲音。

“什麽啊。”

徹一面低喃着一面抽開絲帶,打開盒蓋的時候他失去了所有聲音。臉上的表情幾番變換,最終定格在驚喜上。

他顫抖着手拿出裏面的棒狀物,問我:“幸子,這、這是那個,那個,對吧?”

兩條杠。

他翻來覆去地看。

這是一個備受期待的,姍姍來遲的生命。

我将長發捋到身後,讓徹隔着桌子看我的肚子。但他顯然不滿足于此,他幾乎是立刻就竄到了我的身邊。那雙平時用來發出令對手猝不及防的好球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蓋在我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徹沉默了一會,等待着,然後仰起頭看我,目光有些失落:“沒有感覺。”

“它還不夠兩個月呢。”我說,“現在就——嗯,大概有指甲蓋那麽大?”

及川徹笑了,環住我的腰,将頭靠向我的胸口。

“這裏,”他擡了擡下巴,指向我的肚子,“裏面有一只小烏龜。是我們的小烏龜。”

“我會保護好他。”徹吻了吻我的下巴,雙眼亮晶晶的,像是海邊初升的太陽,那溫暖的拂曉,“還有你,幸子。”

“謝謝你。”

他又一次說。

“這是最好的禮物。”

“謝謝你。”

我也在心裏默默地說道。

Fin.

【作者有話說】

終于寫完了。是我心裏及川和幸子的故事,故事走到盡頭,他們還沒有。

要高考了,沒什麽時間更新……只有在學不下去的時候寫點什麽。等六月會一點點填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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