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相逢

意外相逢

照舊是一杯懸日,照舊是她尋常一天的總開銷,這是唐若唯一的奢侈。

盡管開了免打擾,但群裏還是不停地有人@全員不知疲倦地消息轟炸,唐若趁着等酒的功夫打開聊天群,随意瞥了幾眼。

“哇塞,Ghost大人又計劃捐兩個億給K市的雨陽福利院,行走的大善人啊。”

“這就好比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集齊五福然後所有獎金都進了你囊中。”

“要是什麽時候我成為捐款對象就太好了。”

……

唐若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餘光瞥過調酒師,不知為何,這個調酒師的背影有種讓人恍惚地熟悉。只是這個調酒師的背影,未免太過瘦削了。

月色裏開了空調,她只穿了毛衣,挽了袖口,系着調酒專用的黑色圍裙。她并無觀賞調酒師調酒的習慣,因為舒南懸的手藝,在她心裏是沒有人能超過的。

同樣一杯懸日,她調的,和月色哪怕首席調酒師調的,味道都不一樣。

舒南懸。

她又想到剛剛群裏羨慕被資助的人的話。

一個真正被資助的人會心存感激嗎?或者會感到幸運嗎?起碼舒南懸不會。哪怕她在孤兒院活了十七年。

她是一個太自尊太自立的人,也是一個太上進的人。資助,這個如同天降陷餅的事,于她而言,不過是随意一場旱澇,就能毀掉的萌芽的希望。

舒南懸不知道別人的善意什麽時候會停止,她也不想在期待後失望或在暫時的擁有下患得患失,所以她選擇了靠自己,去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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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唐若選擇了離開。

唐若時常問自己,為了一個愛事業勝過愛自己的人離家出走和母親斷絕關系值得嗎?她舍棄了定制營養餐,然後換來了速食米飯。

也是直到她走投無路時,她才體會到了舒南懸曾經的生活。

高傲的人如果有選擇,是不會願意忍受,其他人若有若無、那怕是出于善意的同情和憐憫的。比如她。

又比如舒南懸。

“您的酒。”服務員輕輕将酒杯放在吧臺上唐若的面前,“祝您愉快。”

唐若輕輕用三指端起酒杯,微微晃了晃,将杯沿湊到嘴邊,擡頭,卻不經意間看到了那調酒師脫去制服轉身離開的側影。

一口酒猛地被送入口中,又嗆入鼻腔,唐若狠狠地咳着,咳到眼淚都從眼眶中憋出,鼻間是懸日酒液的氣息,刺鼻卻有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那服務生似是驚愕地回頭遞上紙巾:“您是第一次喝酒嗎?”

唐若狼狽地搖了搖頭,也是,喝酒喝了五年,還能被嗆個半死,舍了她也沒誰了,不怪別人有此懷疑。

但她還是立刻問道:“那個調酒師,是臨時工嗎?她的手藝似乎很好。”

“哦,不是。她是我們老板。據說啊,她多年前還是我們月色酒吧裏一個晚間調酒師,後來辭了職,再兩年,搖身一變就成了老板……诶,女士,您去哪兒?!您的包還沒拿……”

唐若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走向剛剛那個背影離開的方向,在快要撞到“閑人免入”的門時,又堪堪止住。

酒液在肺部灼燒,随着她快步地行走感覺更甚,唐若的頭感到微微眩暈,回到原處,才發現自己的包已不在原地。

一環顧,她看見一個服務生拿着一個包走向電梯間。門關上,待她走到電梯口時,電梯停在了三樓頂層SVIP包廂,唐若本想按鍵的手縮了縮,最終還是按下了按鍵。

頂層只有四間包廂,此時只有一間亮了燈,于是唐若鼓起勇氣,叩了叩門,便聽見一聲慵懶的聲音:“進”。

偌大的包廂,只有數杯酒,和角落的沙發上一個身着米白色大衣,留着金色大波浪的成年女性,以及她身邊的兩個包,一個是“唐若”的。

“新來的?這裏不需要服務。”似是終于看清來人,那人方才再次啓唇。借着微光,只能模糊地辨出她姣好的面容。

“不,不是。我只是看到一個服務生拿着我的包進了這一間包廂,就是您身邊那一只。”唐若指了指,捏了捏有些發汗的手心。

“你的包?”女人玩味地笑了笑,“你有什麽辦法證明嗎?”

随着視線中的人直起身拿過那只包,唐若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壓迫,但想到這只包是她花了大半個月的積蓄給自己買的去年的生日禮物,她還是硬着頭皮開了口:

“有的。包的外側拉鏈裏有我…和一個人的合照。”

“可是這只包是新的呀。”女人将包轉了個面,現出了上面挂着的吊牌。

很好。意識到自己被面前的女人玩弄了,唐若像是被打了一計悶棍,頭部的眩暈感更重了。

成,原來是她看走了眼,只是顏色相似而已。她就說VIP包廂的人怎麽會屈尊纡貴地“拿走”她的包。

“抱歉,打擾了。”悶悶地熬出一句話,見女人沒有阻攔的意思,唐若面向她退後到門把手那,就在她轉身準備開門的剎那,門開了,而她撞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了一個跨越時空而至的陌生又帶着熟悉的噪音。

“依依,可以走了——你是什麽人?”

被從女人懷裏推開,背對着她的唐若眼睫顫了顫,本欲當縮頭烏龜,身後的聲音卻傳至耳邊:“這個小姑娘剛剛闖進來說我買來送你的包是她的,還說,裏面有她和一個人的合照呢。”

路以瀾慢吞吞地站起來,悠哉悠哉:“這麽有趣的人,可不多見。”

“沒有!我是不小心看錯了!”唐若如同被踩着尾巴的貓立刻炸了。她這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這下肯定會被以為是碰瓷。

開口以後,她才驚覺,懊悔不已,僵在了那裏。

僵住的不止是她,還有身後的人,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只有路以瀾注意到,女人的指尖正微微顫動着,一向收放自如的表情有些凝澀。

“南懸?”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唐若聽不得她們之間親昵的稱呼,埋首想要繞開舒南懸,從門邊溜走,離開這讓人窒息的包廂。

卻惶急中慌不擇路,險些一頭栽進女人懷裏,又趕忙想要逃離。

“站住。”鼻間已然呼吸到過道中清新的空氣,身後的酒味卻向湧入真空般又将她包裹。

唐若很委屈。因為只是聽到兩個字,她的腿已經開始不争氣地發軟、連牙關也開始打顫。她發現一個可悲的事實:她走不動了。

“懸日是你點的?”雖是疑問,卻無比确信。聲音少了初時的冷漠卻還帶着一絲質問的口吻,“什麽時候開始喝酒了?”

“你們認識?”路以瀾走到舒南懸旁邊,挑了挑眉,接着用一個略顯誇張的口吻輕笑着調侃:“那合照,該不會是你們的吧?”

看着沒有反駁的舒南懸,路以瀾笑了笑,露出不明的意味。

在那笑容之下,唐若本來走不動的腿,忽然又走得動了。依依,南懸,叫得多麽親昵,眼淚一瞬間湧上眼眶。

“不認識。”唐若咬住唇又一次打算離開。

“你的包不打算要了?”舒南懸淡淡開口,斂盡了情緒。

“剛剛那個服務生說點了懸日的顧客沒拿包,調了監控發現進了VIP包廂。所以,我順便拿來了。”

唐若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抹眼眶,這才一鼓作氣回頭,搶過舒南懸微微舉起的包,然後沖向電梯間,立刻按下一樓和關門鍵。

舒南懸挑了挑眉,往前走了幾步,阻住了快要關上的電梯門。

唐若心頭一跳,下意識握住她阻在門上的手。門的感應很靈敏,及時彈開。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唐若擡頭,通紅的眼睛才第一次看到面前人的模樣。

五年,舒南懸再也不是那個為了錢奔波的大學生了。

只是,她似乎比記憶之中還瘦了很多,哪怕穿着厚重的衣服,臉卻騙不了人。

她變得溫柔,或許外表下是淩厲;但未曾改變的,是骨子裏對陌生人的疏離。

是啊,陌生人,她唐若難道不也是陌生人之一嗎?她又有什麽立場去呵斥她呢。

“對不起。”面前比她高大半個頭的女人微微低下頭,輕聲跟她道歉,令她有些恍惚。

恍惚過後,意識回籠,她才感到手裏還握着舒南懸的手,冰冷的觸感,讓她像是燙到了般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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