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人

第30章 家人

人見城。

沒了瘴氣陰郁的萦繞,仿佛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座小小山城,而這幾日的人見城,卻似乎頻頻有了客人的拜訪。

“師傅,為什麽……”

不明白為何來到了這裏又要離開,年輕的僧人只覺得身上的行囊分外沉重,腳上的草鞋已經破破爛爛,師傅卻連進城都不肯。

頭戴箬帽,手持佛珠的年長僧侶卻并未停下腳步,手裏的法杵不安地震動。

“快走罷,此地妖氣盤亘,非你我之力可淨化。”

噠噠噠……

話音未落,山道間傳來了車架的聲音,師徒二人退至道旁,低着頭,讓對方先行。

悠悠的車架駛過盤山的道路,精美的簾子随着晃動,露出裏面人小半張臉。

只是這麽一瞥,老僧的箬帽壓得低低,身子仿佛要佝偻進土裏,不再看那車裏的人。

一旁的年輕徒弟卻睜大了眼睛,癡癡地看着。

坎坷不平的山道上有許多的石塊,那車架在經過他們的時候,好巧不巧地震了一下,放在邊緣的一捧花就這麽摔下在了路上。

“啊……”

車內傳來小聲驚呼,可車子依舊穩穩地向前駛去,并沒有停留。

伴随着扭頭的動作,那烏漆墨黑的一頭長發飄灑出來,本來沒有什麽表情的美貌年輕女子,輕輕地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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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年輕僧侶的心仿若也糾在了一起。

“別!”

師傅的呵斥已經揮之腦後,耳朵像是陷入柔軟的棉花。

他撿起正好落在腳邊的花束,快跑趕了上去,跟上那慢悠悠的車架,漲紅了臉,雙手捧着。

“你……您的花。”

似乎是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寬大得衣袖掩嘴輕笑,女孩擱在簾子旁邊地手指一撚,飄出一朵白色的花。

“謝謝你,好心的僧人。”

那朵白色的花,就這麽輕飄飄地飄到他的手心裏。

是夜,随便找了地方落腳的師徒二人,在升起的火堆邊上。

年輕的僧人,猶豫了一下,将手放在胸膛的位置,在那兒,似乎揣着什麽東西。

“師傅……”

他顯然未經過什麽大世面,本對此行無比雀躍,看到那女子的容貌更是念念不忘。

“我們真不去人見城試一試,接下那城主的懸賞嗎?”

說着,不太高興的一屁股蹲坐下來。

“那般美麗的女子,定也是有着什麽過人之處,若是能贏下這樣的人,我們的名聲定能傳出去,也就不至于那麽幸幸苦苦四處游歷……”

話還沒有說完,就挨了老僧的一法杵。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你可見她的車夫與侍者。”

已經習慣了師傅動不動就神神叨叨,他當然沒有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沒,沒太注意……”

老僧的後背冷汗涔涔,顫顫巍巍地用袖子擦了一把額頭冒出汗珠。

那女人漂亮是漂亮,可那張惟妙惟肖,無比精致的臉皮之下,卻根本看不出人性。

他還未入人見城,就遠遠地勘察到了不祥的氣息,本想看看是不是法杵出了什麽差錯,卻正好遇上那個女人。

這座城池,如今怕是已經成了妖怪的盤踞之地,就此離開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總之,別想了,盡快離開才是。”

而人見城,一片寂靜。

燭火跳躍的某間和室之內,隐隐傳來女子柔美的聲音。

“別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花呢?”

“啊……那個啊,在路上不小心弄的不太好看,有些髒呢,所以丢掉了。”那清脆的聲音帶着笑,“我想大人應當不會介意吧。”

“當然,貍姬殿下。”

對面的男人心情似乎不錯,他慵懶地依靠在那兒,心思卻似乎不在這裏。

“您的花種擁有獨一無二的能力,想來是要比花朵更加值得交易的東西。”

貍姬收起了笑容,攤開一只手,上面是什麽細碎的東西,在昏暗的燭火之中散發着瑩瑩的微光。

“可你的誠意,我還沒有見到。”

男人并沒有回答,總是微微垂着的烏青眼睫顫動,仿佛聽到什麽聲音,終于是打起幾分精神。

再下一刻,沉悶不穩的踉跄腳步聲響起。

一只裹纏着布條的手,掀開禦簾,有些虛弱帶着不确定的聲音。

“奈落,有客人來了嗎?”

貍姬端起茶杯的動作一滞,聽到這個聲音,眼瞳一縮。

那張精致的臉上多了幾分愠意,看向坐在對面的男人。

對方卻并沒有反應,反而視線越過了她,只看向簾子外走進來的女孩。

赤足,套着一條十分簡易的深色長绔,步伐還有些搖搖擺擺,完全像是不太熟悉肢體的模樣。

而上身不着寸縷,胸口大面積裹纏着繃帶,白淨的臉上毫無血色,卻絲毫沒有羞恥的意識,一片坦然。

直到這人走到奈落的身側,貍姬開口。

“白牙。”

聞言,進來的人努力睜大了眼睛。

畫面模模糊糊,自從醒來,她的視力就一直不太好,有時清晰,有時就會像這樣,打了馬.賽.克一樣。

但隐約能看出說話的人是個美貌的女子。

“……你認識我?”

她才醒過來沒有多久,聽從奈落的意思,一直在好好休養,如今還是第一次見到陌生人,不免有些好奇。

感覺不怎麽好說話的樣子,她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情嗎?

對方卻在下一刻将目光移了開來。

貍姬的視線與奈落相接,交換眼神後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曾有過數面之緣……白牙小姐,都不記得了麽。”

“非常抱歉,我應該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沒有什麽印象……”

女孩臉上是歉疚的表情,不似作僞。

“這樣啊,那可真是可惜……”

她溫和地過問白牙的傷勢,而坐在對面的男人,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心疼與惋惜。

仿佛白牙真的是他十分看重的什麽人。

奈落輕聲安撫之後,又喚來随侍,扶走溜達到這兒的少女。

“所以她現在,已經死去了……”

貍姬面無表情地放下一粒花種。

“是的,不知殿下是否滿意?”

“盡管出了一點兒偏差,但最終的結果走向了似乎更令人滿意的方向……”

奈落拈起那顆小小的種子,透過昏黃的光線,看到了裏面流轉的妖力。

“如今的殺生丸,幸魂被境靈的幻境重新洗滌,是個絕佳的機會。”

微不可見的,那森冷的紅瞳詭異地移下,像是掩蓋住不留痕跡的謊言。

“殿下的心願,指日可待。”

回到房間的白牙,慢慢地走回自己的被褥。

只覺得隐隐有哪裏不對勁,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伸出纏滿繃帶的手,上面是透出來的血痕。

“……又浸濕透了。”

那個名為奈落的男人,不,妖怪,自稱是救活自己的人。

「白牙。」

她自混沌中聽到這個名字,然後費力地睜開眼睛。

睜眼的那一霎,視線從模糊轉向稍微清晰一些,臉頰是柔軟的觸感,毛茸茸的,莫名喚起熟悉的感覺。

所以她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着。

奈落,狒狒皮之下,是很好看的一張臉。

但不知道為什麽,白牙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帶着一股灼熱的情緒,仿佛要從胸口掙脫出來一般。

快速搜尋腦海的記憶,她的腦子無比清醒的得出一個結論——她不認識眼前的男人。

可身體卻明顯好像對這人有着印象,并且十分深刻。

白牙敢肯定,若是自己能動的話,可能也許,大概會對這個人做些什麽?

抽搐着的肢體,這麽強烈的反應,讓傷口又崩裂着流出鮮血。

「你不是人類……」

她自己也有些訝異,腦海裏莫名其妙出現的話語,就這麽說出了口。

剎那間無比森冷的殺氣就這麽壓了下來,躺在毛裘之中的白牙卻好像忽然理解了什麽。

「我也不是……是麽?」

隐約能感覺到,胸腔凹陷下去,每一次心跳都感覺在撕扯着皮肉,若是人類的話,受了這麽重的傷,不可能還活着。

疑惑的語氣,眼裏是茫然。

對方斂着眸子的模樣,冰冷的表情,似乎在斟酌着拿她如何是好。

好像也是,很熟悉的表情……

「你還記得什麽?」

白牙閉着眼睛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

額,她好像是已經死了?怎麽死的……

——在手術上死掉的。

再往後想,可怎麽想,其後都是一片無盡的空白。

詭異的是,有什麽冥冥之中阻止着她說出口,白牙并未如實說出,她想了一下,費力地說出。

「什麽也不記得,只是我感覺……」

雖然已經這麽覺得了,也許這是在地獄也說不定,古色古香的房間還燃着香,陰郁俊美的男子,大概是招魂使者?

對方淺淺地嘆了一口氣,垂下眼睑。

「白牙,你已經死了,但同為妖怪的我奈落救活了你。」

語氣之中,帶着幾分同情。

「為什麽?」

白牙看向房間的一角,在天花板那兒,模糊的視線出現一只小小的蜘蛛。

它好像捕獲了什麽獵物,滿意地吐出蛛絲,正在一點兒一點兒地把那弱小的飛蟲裹纏起來。

「我是說,為什麽要救我。」

沒來由的,白牙覺得有些無趣,無論是養傷還是養病,她都對此已經厭煩。

……反正,流程都差不多。

視線專注地落在那只可憐小蟲上的白牙,并沒有看見,身着淺紫藤色中衣的男人,不,應該說是妖怪,那雙陰紅森冷的眸子極快地轉了一下。

「因為人見城,需要你這樣的家人。」

而聞聲扭過臉來的人,正好看見他收起一閃而逝的惋惜表情。

——家人麽。

據奈落所說,她被人奪走了妖魂,所以才會傷勢如此之重。

能活過來已經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要一直好好休息才行。

“什麽仇什麽怨,下手可真是狠啊……”

白牙輕輕撫着自己的胸口,感受裏面微弱地脈動。

門口的人影掠動,是到時間了,侍女們想要進來為她更換藥物以及繃帶。

沒有人說話,只有窸窸窣窣的動作聲音。

其實她可以自己來,她試過的,仿佛是一種肌肉記憶,包紮動作熟練的很,并不比這些侍女差。

思緒往更遠的地方飄去。

奇怪的是,她似乎也對奈落這個妖怪有着什麽執念。

白牙把身體那不對勁的反應,歸攏為一種執念。

只要一見到那個男人,只要一見到奈落……

脆弱的心髒仿佛被無形的手捏緊,心跳加速強硬地泵出血液,手指關節不自覺的喀噠作響,想要握住什麽東西,牙齒也有些發癢。

這樣看來,似乎是亢奮?

感覺有利于身體的恢複……

只是他似乎不太喜歡自己過問受傷前的事情,每次提到這個話題,眼神就多了幾分古怪的意味。

為什麽?

走一下反派陣營路線,小狗的反派之旅正式啓航,在這裏她會學到一些別的東西。

讓我們拭目以待吧qaq

不過現在還傻傻分不清——身體的反應其實是殺意。

謝謝大家閱讀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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