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嗜殺
第32章 嗜殺
沒有走城門，而是直接從空中飛回了人見城，白牙被傀儡不客氣地丢在地上。
白毛狒狒的身型極快的又隐入黑暗之中。
“為什麽！”
手掌上的血跡摩擦在潔淨無塵的榻榻米上，劃出好長一道黯紅的印子。
如此狼狽的模樣被坐在窗邊的人盡收于眼底。
“若是不把你帶回來，你還想再死在他手裏一次麽？”
似乎看出了白牙的不甘心，簡直是極盡陰陽怪氣的冷淡嘲諷。
而矮幾上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備好的傷藥和繃帶。
白牙捂着胸口，從地上爬起來，拽過托盤，也不避諱，一言不發地就這麽轉過身去。
“你今日見到了那個男人，如何？”
奈落的臉上看不出細微的表情，視線淡淡落在正在包紮傷口的背影之上。
瘦削的肩胛骨像是一只振翅的蝴蝶緩而慢地扇動翅膀，随着女孩手裏擦拭傷口鮮血的動作而起伏。
“我……”
用力再勒緊繃帶，打了個結，白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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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丸那張臉上毫無表情，但身上的殺意，卻不會假。
他想殺了自己，為什麽？
“你不會殺了他的，而且現在的你，也根本辦不到。”
“開什麽玩笑！”
黑色的眼裏盛滿的，是無法掩飾洶湧澎湃的情緒。
視線對上的那一霎，看到奈落眼中如此失态的自己，白牙仿佛被燙傷般地轉過頭去。
卻是聽到一聲嘆息，男人對門外跪坐的侍女們吩咐。
“在傷沒好之前，不許她離開人見城。”
被關禁閉關的要長出毛來的白牙，正揣着手盤腿窩在窗下。
風鈴在春風的吹拂下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她就那麽一直看向窗外。
直到一個輕靈的聲音響起，不知道什麽時候，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沒有帶那面鏡子，陽光灑在一身素白的女孩身上，光線落在幾乎透明的發絲上，顯得冰冷而沒有溫度。
“看什麽。”
“欸？”
白牙有些訝異，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神無說話。
“是在和我說話嗎？”
“啊……我在看……”
她猶豫了一下，說實話其實她只是在發呆而已。
“我在看櫻花。”
嘴裏不知道為什麽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就好像……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麽問過她。
下意識的回答，仿佛埋藏在大腦的最深處，根本不需要思考，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沒有。”
抱着鏡子的女孩學着白牙的樣子也往窗外的方向看去，沒有聚焦的眼神輕輕落下，只是一眼又收了回來。
是說沒有櫻花麽？
額，确實，人見城除了貍姬住的地方，基本看不到花，要是說樹什麽的還能圓的過去。
可看到神無安靜地站在那裏……
盡管她一直都是這個模樣，但白牙莫名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幾分落寞和失望。
白牙扶正神無的肩膀，讓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心裏有。”
“當我覺得心裏有櫻花的時候……”
“無論我在哪裏，無論看到的風景是什麽……”
“都能看到那棵美麗的櫻花樹。”
說完，稍微有些尴尬地抽回手。
這也太唯心主義了，要是神無是堅定的唯物主義妖怪，這可怎麽辦。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歡那種凋零的美麗。
但那小小的人卻并沒有應答，那仿佛沒有聚焦的黑色眼睛一眨也不眨。
好吧，也許沒聽懂，這種說法對于一個剛出生不到半個月的幼崽妖怪來說，似乎有些過于深奧了。
白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想要換一種通俗易懂的方法解釋，身側的人卻稍稍退開兩步。
“我知道了。”
和來的時候一樣，又這麽悄無聲息的離開。
比起神無，神樂才更像是問題少女。
盡管對于奈落布置的任務，和神無一樣，都能夠一絲不茍的去完成，但那張臉上的表情寫滿了幾個大字。
——啊，上班好煩。
……但是轉念一想，在現代工作，好歹還有薪水。
奈落這家夥，別說給神無和神樂發薪，對于兩個孩子的成長那是絲毫不關心。
妖怪的世界，大抵就是這麽冷血無情。
白牙作為一個旁觀者，有時會為這兩姐妹而感到有些辛苦。
她已經很久沒見到神樂了，那孩子來無影去無蹤的。
偶爾發呆看向窗外時，白牙能看見那熟悉的羽毛騰空而起。
“今天又去出任務嗎——”
并沒有理睬，隐約能看見那少女翻起的白眼，唉，實在是不太可愛。
侍女們見到她放肆的樣子已經見怪不怪，白牙覺得這些侍女一定是看不見神樂和神無的。
話說回來，城裏的人類都非常奇怪，怎麽說呢？那詭異的感覺……
像是舞臺劇上的人偶，被無形的絲線操控着，按部就班進行每日的工作。
她有幾次看見，侍女正好遇上了奈落的分身覓食回來。
那家夥也許是沒有吃飽，打包的剩飯，妖怪的殘肢就那麽大剌剌的卷在身體下。
然後……
這些姑娘們就吓暈過去了，再醒來卻是什麽也不記得。
若是知道她們的主君其實就是那只八爪魚妖怪，怕是暈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偷摸溜出來的白牙，打算不再聽奈落的，她完全可以自己出去啊，想去哪去哪。
奈落只是限制了她不能出人見城，沒說一定要待在房間裏吧……
于是乎，在某一天，天氣并不怎麽晴朗。
她又一次溜達到了那放着陶罐的房間，耳朵聽見了不小的動靜，正想要離開，卻眼尖地發現三只妖怪都在裏面。
那角落裏的陶罐，又發出了陣陣脈動的聲音，她忍不住探出一個腦袋。
——第三個孩子要出生了麽？
似乎在響應白牙內心的疑惑，噼啪破裂的聲音再度響起，可其中盛着的東西，卻在落地的一剎快速的掙開四肢。
是一個渾身紫色的小家夥。
頭生兩角，紫色的皮膚，後背有着灰色的鬃毛，一只蜘蛛模樣的疤痕烙印在背部，兩爪兩足，屁股上是一條粗而長，卷在一起的短短毛尾。
……還沒睜開眼睛，完全是非人的樣貌。
——啊，比起神樂和神無那兩姐妹，這孩子有點醜啊。
嗯……勉勉強強尾巴還算有點可愛。
心聲剛剛落下，那雙眼睛唰的一下睜開。
小小的身體配上了一雙猩紅而可怖的眼眸，直愣愣對上了門口角落裏沉思的人。
“你……才……醜！”
聲音無比粗犷。
“欸——”
白牙吓了一跳，睜大了眼睛，她明明只是在心底吐槽而已啊。
“我沒說出來吧。”
都已經被發現了也沒什麽好躲藏的，她就假裝什麽也沒發生的走了進去。
“這個孩子，長得有些特別呢哈哈哈。”
看起來病恹恹的人，只是半個月不到，就已經生了三胎，無性生.殖什麽的。
……有些厲害啊。
并沒有人搭理白牙的沒話找話，于是她問了一個還算是比較正經的問題。
“額，奈落，他叫什麽……”
往門外走去的男人随意地吐出三個字。
“悟心鬼。”
被留在房間裏的白牙就這麽和那家夥大眼瞪小眼。
她仔仔細細地思考了一下，這奈落的第三子，現在看起來就和滿月沒多久的小狗崽一樣大。
——也許需要喝奶？
只是人見城并沒有照顧孩子的奶媽，但看這妖怪的模樣，即便是有，人類的奶媽也可能會被吓死。
悟心鬼扭動頭顱，呲出铮亮的一口細牙，似乎是在對這個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想法的家夥示威。
——就那麽點細細密密的小齒，估計咬上一口也不是很痛？
白牙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把這孩子從地上抱起來。
……四肢着地的模樣，也太像野獸了。
她往前走了兩步，卻被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側的白發女孩擋住了去路。
“怎麽了，神無。”
懷抱着鏡子的女孩卻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匍匐在地上的妖怪。
嚓卡作響的聲音響起，似乎是什麽鋒利的東西在摩擦着地板，這聲音聽的白牙有些頭皮發麻。
神樂的聲音伴随着她揮動扇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收起你那些沒有用的泛濫母愛。”
昂？
“只要你敢靠近那家夥，他可能會吃了你也說不定。”
那把折扇嘩嘩抖動，一道巨大的旋風卷起匍匐在地上的紫色妖怪，然後往外刮去，啪地丢下。
好像是在應證神樂的話，被丢在庭院正中的妖怪眼珠子詭異地轉動了一下。
心髒脈動的聲音重如擂鼓，砰咚跳動聲中，只是眨眼的功夫。
悟心鬼的四肢變粗長，增大，利爪铮出，細密的紫色絨毛也變硬，短短可愛的絨尾不見蹤影，如今看起來十分有力，赫然是一條長鞭。
扭過頭來的剎那，他亮出嘴裏鋒利的尖牙。
——只要一口，胳膊估計能變成渣渣吧。
“連渣渣也不會剩下哦！”
那張大嘴扯出一個猙獰的弧度，悟心鬼躍躍欲試想要上前，嚼爛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妖。
白牙哆嗦了一下，往神無的身後又靠了靠。
——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對大姐還是得有幾分尊敬的吧。
“妖怪可是沒有同胞血脈需要畏懼這種說法的，全靠實力啊，我可要比神無和神樂還要厲害的多得多。”
悟心鬼看起來有些興奮，狂躁不安地甩動着尾巴，喉嚨發出嘶嘶的吼聲。
“啊。”
白牙發現，無論她在想什麽，這家夥都能準确的讀到，并且看見自己一臉驚懼的表情，還更加愉悅。
簡直是标準意義的……以別人訝異或者恐懼而取樂。
“我已經知道你能聽到我的心聲，別再炫耀你的能力。”
撂下這麽一句話，扭頭就要離開。
回到自己的房間，白牙心裏湧上來陣陣後怕。
在剛剛，她意識到悟心鬼能讀心的一剎那。
白牙就極力避免回想起上一輩子的事情，現在不确定悟心鬼能不能讀到她的記憶，但決不能冒這個險。
她可以學着像一個妖怪一樣生活，努力的在繼續這麽生活下去。
如今還沒有找到失去記憶的真相，斷不能被發覺。
那個晚上，白牙睡得極不安穩，陷入了深沉的夢境之中，被一只巨大的，看不清面容的妖怪在夢裏追趕。
那粗重而帶着熱氣的喘息聲，淌出的涎水帶着令人作嘔的味道。
帶着寒光的爪子數次襲擊而來，都被她一一閃過。
白牙瘋狂的奔逃着，想要逃離那妖怪的追殺。
——不！
猛地一睜開眼，卻是真的被什麽東西死死地抓摁在床上，肩膀被擒鎖住，尖銳的利爪要嵌入肉裏，只是心念一動。
铮亮的妖刀幻化而出，猛地往身上不知名的壓力紮去。
卻是唰的一聲——紮進邊上的地上。
……動作好快。
被沉沉壓住的感覺一空，肩膀上傳來皮肉綻開的疼痛。
漆黑一片，看不見東西的和室裏，卻能聽見粗重的鼻息聲，像是什麽野獸。
“悟心鬼。”
“啊，居然被發現了，你這女人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呀。”
帶着桀桀的怪異笑聲，喉嚨粗喘的重重呼吸，悟心鬼猩紅的眼睛在和室的角落亮起。
白牙看着那雙紅色的眼睛，手裏穩穩地握住妖刀，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從被褥之中蹲起身，做出迎敵的姿态。
——這家夥，想吃了我，不是假的。
“當然不是假的啦，你的味道，很奇特啊。”
性格狂妄自大，而且殘忍，兇殘而又狡詐，這樣的妖怪。
……可以稱得上是純粹的惡意了。
“你吃了我，奈落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奈落完全沒有說過不可以吃你。”
窗外折射的光線一閃，那縷光落在白牙擡起的刀上，好巧不巧地折進了悟心鬼的眼中。
“不要來妨礙我。”
小狗現在的處境，雖然不清楚真相是什麽，但隐約感覺自己對妖怪頭頭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