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的妻子

第 21 章 我的妻子

崔女士這話是在給夏歆臺階下, 同時也是一種警醒。

夏歆對上崔敏真的目光,看到了她眼裏深處的警告意味,心裏憋着的那口氣更重了,壓得夏歆身體甚至微微發顫。

可能過了一秒, 又或是兩秒。

夏歆最後還是伸出手, 強迫自己露出一抹笑容來:“謝謝。”

手上的紅包終于被人接過了, 玉琅清宛若看不見夏歆難看的臉色,也看不見她那抹比哭還滲人的笑一樣, 淡定收回手。

舉手投足間散發着雲城貴女的優雅味道。

有一剎那, 夏歆差點以為自己是剛給她提了裙擺的小厮, 剛接過的,是她賞的小費。

氣氛無聲僵持,崔女士眼眸在夏歆和玉琅清身上繞了一圈,最後瞥向了夏眠那邊。

不過此刻夏眠坐在玉琅清的另一邊身側, 崔女士只能看到她的側臉。

夏經安沒再說話,看似沉靜的面上也有些思量的神色存在, 他擡手摁了一下茶幾上的自動加水按鈕。

純淨水從水桶裏上來, 游走過透明小水管, 注入燒水壺。

水聲嘩啦間, 夏經安開口道:“聽說琅清很會品茶,今天嘗嘗我的手藝, 看看怎麽樣。”

莫名尴尬的氣氛就此被這道水聲打散。

崔女士接着開口:“琅清很懂茶嗎,那看來跟你叔叔會很有話題了。”

完了又對沒什麽存在感的夏眠道:“時候也不早了,夏眠,去看看陳姨做好飯沒有,順便洗點水果出來。”

“嗯。* ”

夏眠應了聲,下意識的看了眼玉琅清, 不知道留她一個人在這行不行。

但随後又想到,無論是崔女士還是夏主任,對她怕是只有恭維,生怕她感到不自在,自己根本不需要擔心。

再者,就算自己在這,似乎也沒有什麽用處。

像是感知到夏眠的擔憂,玉琅清也看了眼夏眠。

兩人這邊濃情蜜意的對視,落到和她們最近的夏歆眼裏,只覺得礙眼得不行。

夏眠進了廚房,玉琅清收回目光,移到茶幾上。

桌面上有一個果盤,上擺着滿滿的水果,一把小巧又鋒利的水果刀斜斜放在果盤邊,旁邊還有幾杯果汁,是她們剛坐下來時陳姨送來的。

玉琅清沒碰。

茶臺在夏經安那邊,離她不近。

按理,應該她給夏經安泡茶才是,但既然自己不便,她也沒推辭,順其的由着他來。

崔女士吩咐完夏眠,又把話題移到有關于茶的方面,和玉琅清找着話題聊天。

玉琅清今天帶來的禮物裏還有一盒普洱,是本省的一個市所出的古樹茶葉,茶香氣極好,口感卻又微微略澀。

喜歡的人愛得不得了,不喜歡的人嫌棄得不行。但這并不影響它的價值,每年所産不過十斤,早就被各方大佬定了,有價無市。

夏經安知道後直接隔着包裝嗅了嗅,愛不釋手,嘴裏卻道:“怎麽想着給我送這個,親家似乎也很愛茶,這還是留給他吧。”

玉琅清緩聲道:“我爸不太喜歡這個口感,他更中意綿柔一些的茶。”

夏經安本就是客氣一下,聞言也就沒再拒絕,還想着直接打開來泡一杯和玉琅清一起品嘗。

玉琅清拒絕了,說自己也不喜歡這個,讓他先留着。

夏經安一聽,拿着茶葉上了樓,說要取一個他收藏的碧螺春來給泡給玉琅清試試。

他倒是高興得了好茶,一旁的夏歆卻皺起了眉頭。

對她來說,玉琅清剛才客套的話就是在表示,這盒茶葉是她和她家裏人都不喜歡不愛喝的,才拿來送給他們。

怎麽,她家對她而言,是垃圾處理處嗎,不喜歡的東西就送過來?

夏經安一走,客廳裏就只剩下崔女士和夏歆陪着玉琅清坐着。

“你叔叔啊,也就這點愛好了。”

看着夏經安這就上了樓,崔女士嗔了句。

玉琅清沒接話。

崔敏真也只是說說,很快就把又起了話頭,說到夏歆身上。

明面上是在說夏歆沒有好好學習,沒學些有文化的東西,反而跑去學美術畫畫,暗地裏卻是在把她甚至烘托到了藝術家的層次上去。

崔女士知道,別看玉琅清現在是個醫生,可她怎麽也是玉家獨女,身邊的朋友很多都是雲城富人家的孩子,那都是貴女名媛。

貴女名媛這些,最喜歡的就是開工作室,開畫展,開巡演,燒錢。反正跟藝術沾邊表達自己風格的東西,往名媛那邊看就對了。

玉琅清聽了會兒,大概知道了她的心思。

想讓自己幫忙引薦引薦,給要實習的夏歆找個好老師。

崔敏真還熱絡的和玉琅清聊着,完全沒注意到玉琅清只是在聽,根本沒說幾個字。

崔女士話頭還沒聊完,手機忽然響了。

對玉琅清歉意的笑笑,她拿起手機走到了外面院子去接聽。

崔女士一走,客廳裏人一下子少了一般。

玉琅清撫了下裙擺,沒看夏歆一眼,跟這個空間裏就沒她這人一樣,她站起身,想去廚房看看夏眠,卻聽見旁邊的夏歆語調很慢的喊她:“玉琅清。”

玉琅清聞言,垂眸,睥睨着沙發上的小姨子,塗着車厘子色的紅唇微動:“怎麽,崔局長和夏主任,沒教過你什麽叫做禮貌麽。”

夏歆臉色一變,恨恨的瞪着玉琅清。

玉琅清看她這生氣的模樣,輕輕一笑:“我的名字是你能喊的?叫我嫂子。”

她明明語調平平,像是在和友人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可聽在夏歆的耳朵,卻是譏意十足。

本來心裏就堵得慌,不被人待見又被她這樣教訓了一番,夏歆被心裏的火燒得失去了理智。

“呵,嫂子?也就是你了,長着一雙眼卻只用來做裝飾。”夏歆譏諷一笑。

“沒人看得上的東西,塞到你那,你別還以為自己撿到了什麽大便宜吧?”夏歆語速很快,像是把心裏的怨怼都通過語言發洩出來一樣。

“一個傻子而已,你還真把夏眠當成寶……”

“閉嘴。”

夏歆未完的話,在玉琅清動作極快的抽出茶幾果盤上閃着銀光的水果刀貼在自己臉上時,戛然而止。

冰冷的刀身此刻就緊緊的貼在自己臉上,刀背甚至讓她的臉上呈現出一道擠壓的紅痕。

鋒利的刀刃這一刻與玉琅清身上攝人的氣勢合二為一。

而比刀更冷的,是玉琅清的面容。

她微微彎腰,身上的氣勢壓得夏歆直往沙發裏縮了又縮,一雙剛才還滿是倨傲不屑的眼,現在全被驚恐占據。

身體與心,在這一刻如墜冰窖。

“你……你想幹嘛啊……你瘋了嗎!”

夏歆語氣裏都帶上了點哭腔。

她實在沒想到,看着清冷淡定還有些少言的玉琅清,會一言不合的直接拿刀子。

她的臉可是她最珍貴的東西之一,要是真被玉琅清不小心劃了幾下,她不就毀了。

想到這裏,夏歆更是動也不敢動。

“呵。”

玉琅清學着她剛才那譏諷的樣子,也呵了一聲。

只是她的這一聲,讓夏歆整個人都在抖。

“你以為你自己又是什麽東西?”

“蠢貨,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貨。”

玉琅清壓着聲音,只讓兩人聽得見。

“怎麽,你是想告訴我,你們夏家讓我玉琅清成為了冤大頭?”

“想讓我找你們夏家算賬嗎?”

夏歆渾身驚出了冷汗,這才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麽的不過腦。

要是真惹惱了玉琅清,那就意味着惹了玉家,她剛說的那些話,就像奸商大肆對着顧客說,自己剛賣給她的東西有多麽的不堪……

昨晚崔敏真可是才和她耳提面命完……

“蠢東西,給我聽好了。”

玉琅清手上一動。

水果刀像是她常用的手術刀一樣,在夏歆臉上拍了拍。

被她這一拍,夏歆腳都在發軟,生怕她一個沒控制好,給自己臉上留下幾道難以抹去的口子。

如同玉珠落玉盤的動聽聲音,吐出來的話卻讓夏歆覺得,是密室逃脫游戲裏,追着她的殺人狂魔,又或是地獄裏出來的修羅,在找她索命。

“夏眠在我這而言,她先是我的妻子,才是你的姐姐。”

“你要是再敢對我的妻子不敬,我就讓你知道,割一百零八刀都不流血,是什麽感覺。”

說完玉琅清剛直起身,就聽見廚房有腳步聲傳來,她想放下手裏的水果刀,卻沒來人快。

夏眠捧着一盆葡萄,已經繞過擺件架子,走了過來。

三人相對,夏眠愣了愣。

玉琅清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了身。

煙粉色裙子下,是又長又直的腿,白得晃眼,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蓬松如海藻似的黑卷發一半披在肩後,一半滑落到了身前兩側,整個人精致又漂亮。

但她不知道為什麽,和沙發上的夏歆大概只隔了一步的距離。

更讓人不解的是,她側對着自己的右手上,拿着鋒利的水果刀。

有那麽一瞬間,夏眠以為自己誤入了殺.人未遂現場。

畢竟,一向驕縱嚣張,任性跋扈,覺得所有人都要圍着她轉的夏歆,看起來一副被吓壞了的樣子,臉色蒼白。

在看見自己時,臉上甚至還閃過松了一口氣的神色。

“有只蟲子。”

沉默間,玉琅清淡聲道,眼也不眨的伸出左手,走到垃圾桶邊,做了一個扔物的動作。

然後,又自然的回到沙發邊,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從果盤裏拿了一個雪梨,準備削皮。

蟲子?

掃了眼現在還沒回神的夏歆,夏眠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又覺得這個理由很合理。

嗯,應該是合理的。

什麽殺人未遂的東西,應該是自己懸疑劇看多了。

玉琅清肯定是剛想吃水果的時候,突然從水果裏跑出來了一個蟲子。

夏歆也看到了,繼而就吓了一跳,于是玉醫生不得不先把蟲子弄死,再去削水果。

雖然不知道家裏為什麽會有蟲子。

夏眠把葡萄放下,沒坐下,猶豫的問玉琅清:“你……要先洗手嗎?”

和她接觸幾次,也知道了她的習慣,不管之前在做什麽,吃東西之前肯定要先洗手。

她現在準備削雪梨吃,剛還抓了蟲,肯定很想洗手吧。沒主動提出來大約覺得這裏不是自己家,不方便。

玉琅清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很快就把刀和梨都放到了桌面上:“要。”

兩人一前一後的去了衛生間,獨留夏歆在客廳,心跳還未平複好。

夏經安找到茶葉下來,還在旋轉樓梯上時就發現客廳的人三分之二都跑不見了。

只餘他剛燒的那壺開水,還袅袅的冒着熱氣,以及陷在沙發裏,失魂的夏歆。

“琅清呢?”

夏經安走到夏歆身邊,問她。

又聽到這個名字,夏歆猛地回過神。

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感覺自己臉的在微微泛疼。

“爸!她是個瘋子!”

夏歆忽然激動了起來,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腳踝還傷着,站起身大幅度的甩着手:“她就是個神經病!”

“夏歆!”

一向溫聲和藹的夏主任拿出威嚴還低呵了一聲:“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現在玉琅清不在,夏歆又恍惚以為自己的臉被傷了,根本不怕此刻的夏經安。

“爸!我沒胡說,你看我的臉,是不是流血了?就是她割的,她剛要拿水果刀割我的臉!”

夏經安看着夏歆潔白無痕的臉,擰着眉又去看桌面上置在雪梨旁邊的水果刀,只覺得夏歆自己才是她說的神經病。

眼見夏歆在叫嚣,夏經安拿着茶葉上前兩步拉住她,不讓她喊起來。

“我看你是沒吃早餐餓出幻覺了,你趕緊回你房間去好好待着,咋咋乎乎的像什麽樣!”

衛生間裏,夏眠依稀聽到了些什麽吵架的聲音,但聽得不太真切,剛想出去聽得仔細些,就被玉琅清喊住。

“夏眠。”

“嗯?”

“過來洗手。”

夏眠低頭看自己的雙手:“我剛才洗了。”

她去廚房看陳姨菜做得怎麽樣的時候就洗了,還是先洗了手再洗的葡萄。

“再洗一次。”

夏眠:“……”

行叭。

夏眠意思的上前兩步,想着等玉琅清洗完她再洗。

洗手池邊上放着洗手液,玉琅清摁了半泵,已經給手搓出了泡泡。

她洗得很全面,連細枝末節都不放過,似乎生怕剛才捏死的蟲子有病毒殘留般。

夏眠就看着她洗手。

看着她纖細的指尖,在手指間穿梭,摩擦着自己的肌膚。手心、手背,一寸又一寸。

看到最後,夏眠連忙撇開了眼。

“過來。”

“啊?”剛移開視線的夏眠,不得不又把眼睛轉了回來。

對上玉琅清的眸子,夏眠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走到池邊,打開水龍頭。

帶着涼意的水浸透掌心。

她也摁了點洗手液。

剛想搓一下的手,忽然被玉琅清握住。

她的手還沒沖洗,帶着濕滑的泡沫,就這樣握住她,比剛才滑過掌心的自來水更涼,一點點的,磨蹭着她的雙手。

指尖慢慢的沒入指縫,輕動。

像是慢鏡頭一樣,十指如何交握,指腹如何碾磨,那些觸感是怎麽從手傳到心髒,再升騰入腦,都在她眼前播放而過。

癢。

沁人的癢。

癢得夏眠耳根子一下子熱了起來,語也不成句。

“好……好了吧?”

這洗得也太太細致了。

“不洗幹淨,和沒洗過有什麽區別?”平淡的話語裏,透着學術般的嚴謹。

夏眠擡眼去看她。

她的側顏正對着自己,挺而翹的睫毛下,是專注認真的眸子,被眼鏡遮擋了些,卻顯得更為斯文沉靜。

鼻梁挺拔,又帶着秀氣。

塗着稍稍有些暗紅紫調的口紅,唇形更為明顯,如同樹枝上剛剛熟透的車厘子,誘人采摘。

夏眠想。

她可能需要去廟裏吃兩天齋,洗滌一下心靈。

老是一腦子不幹淨的東西。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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