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聲羞辱

第 20 章 無聲羞辱

夏眠換好衣服剛在梳妝臺坐下時, 玉琅清回來了。

她回家換了身煙粉色的裙子過來,裙擺有些A字的弧度,顯得腰細腿長,氣質少了幾分清淨, 多了絲冷豔。

長卷發披在背後, 連每個卷似乎都帶着精致的味道。

夏眠給她開了門, 她把手上剛買的早餐遞過來。

一杯現打玉米汁,兩個水煮蛋。

“吃點墊墊?”

夏眠小聲說了句謝謝, 也沒去化妝了, 先吃早餐。

她在餐桌邊坐下, 手上剝着蛋,眼睛望向玉琅清。

玉琅清進來洗了手,就在沙發上坐着,眼鏡架在鼻梁上, 很認真的拿着手機看。

兩人一時無言。

看她這正經得像在開什麽大會似的模樣,要不是忙碌了一晚的身體還有些酸軟, 夏眠都快以為昨晚在自己身下的那人是她夢裏的自我杜撰。

所以她昨晚為什麽不回家反而來自己這邊, 然後今早又早起回去換衣服?

難道就為了留下來給她煮個紅糖雞蛋, 再讓她伺候一晚?

也不對, 伺候的事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應該不在她的計劃裏, 她原先可是叫自己說,睡吧。

夏眠不敢去細想。

“你不吃嗎?”夏眠問。

玉琅清抽空擡頭,淡淡的看了眼她:“我吃過了。”

夏眠懂事的沒再問,吃了兩顆水煮蛋又喝了半杯玉米汁,她就飽得差不多了。

“你收拾好了?”

進房間化妝的時候夏眠又問了句玉琅清。

對方嗯了一聲,可能怕她有壓力還道:“不着急, 還早,你慢慢來。”

她話是這樣說,但人在外面坐着等了,夏眠也不好磨蹭,十一點就收拾完畢,和玉琅清出發湖淨路。

今天雖然沒下雨,但天上還是籠罩着一層烏雲,遮蓋住了太陽,像是在醞釀下一場雨。

就算是陰天,氣溫依然高,還沒有一絲微風。地上的水汽早被蒸發完了,只餘熱度烘人。

黑沉沉的天讓人心情也跟着沉了起來,路上,夏眠想了想,還是開口:“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我家的情況……我其實還有個妹妹。”

夏歆今天肯定是在家的,玉琅清又還沒見過她,夏眠就自覺把自己的家庭結構說了一下。

玉琅清目視前方,專注開車。

今天節日,大家可能都去走親戚,路上的車還不少。

“嗯。”

其實在還沒和夏眠見面之前,夏家的情況就全都擺在了玉琅清的面前。

去首都開研讨會的時候,她沒在酒店裏注意到夏歆,還是上飛機後她盯着自己看,和她對視了一眼,發現她的眼形輪廓有些熟悉,心才有猜測。

“她這學期剛剛大三,平時在首都上學,所以你當時你沒有見到她。”

當時,也就是兩家會面的時候。

事情過去得有點久了,夏眠不記得那會兒他們有沒有提及過夏歆的存在。

為了以防萬一,就算說過了,她再多說一次也不是什麽問題。

玉琅清沉默了會兒,忽然道:“她比你小很多?”

她既然知道夏歆的存在,就也知道兩人的年齡差,不過是故意這樣問。

在聽到夏眠回答說差六歲時,玉琅清又順着道:“關系親厚麽?”語氣平淡,像是随口一問。

夏眠垂了垂眸,随後眸子看向窗外:“我小時候是跟着奶奶長大的,後來十幾歲才到雲城,接着就是一直讀書,和她沒什麽相處的時間。”

說這麽多也就只有一句話。

兩人沒什麽濃厚的姐妹之情。

玉琅清猜到了。

“奶奶?”

她輕輕念了下這個稱呼。

夏眠上車後忘記連藍牙放音樂了,玉琅清也沒動,于是車裏很安靜,她的這兩個字說得很輕,卻也飄進了夏眠的耳朵裏。

“嗯,她早些年去世了。”

夏眠緩緩道。

“抱歉。”

到路口紅燈了,玉琅清的車速慢了下來,抽空看了眼旁邊的夏眠。

她側對着自己,面部看向窗外,玉琅清看不清夏眠現在是什麽表情,只聽見她道:“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沒事的。”

十年,早已撫平了很多難過。

也包括失去親人之恸。

十年?

玉琅清握着方向盤的手,食指擡起,又落下,若有所思。

-

和夏眠昨晚說的時間剛剛好,兩人到湖淨路時,十一點半。

這邊雖然是老街,但近些年居民也翻修過自己的住房,添了很多現代的氣息,只是也還留有一些古樸的建築規格。

夏家也可以說得上是個小別墅。

進門有點院子,圍牆上有兩棵爬山虎,正廳大門在稍側邊一點,門前還有幾級臺階。

兩人車剛停好,門就被打開,崔女士親自站在臺階上笑意盈盈的望着兩人。

“琅清來了,外面熱,快進來。”

語氣親昵,和藹。

夏眠下車的動作微妙一頓。

下一秒才繼續動作。

後備箱的禮物玉琅清已經分好,一邊是拿回玉家的,一邊是拿來夏家的。

夏家那邊的數量更多一些,不過多也是多些月餅和水果等節慶禮品。

玉琅清和夏眠說過了,玉夫人叮囑過玉琅清,叫她不要買那麽多月餅和水果,家裏別人送的都堆滿了。

玉琅清站過來和崔女士打招呼,矜貴有禮,卻沒有多熱絡:“好久不見,阿姨。”

崔女士臉上的笑意越發深厚,想迎着玉琅清進屋,卻見她又回頭過去幫夏眠拿禮物。

見狀,崔女士喊了句陳姨,說讓她來拿,叫兩人直接進屋就行。

夏家一樓做挑高設計,客廳大約有十米高,可以直接看到二樓走廊。

玉琅清剛進門,就感覺到了一道目光落下。

她擡頭,看到了在二樓欄杆邊上居高臨下望着她們的夏歆。

玉琅清淡淡的收回目光,宛如只是看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擺件。

還沒進到客廳,一身家居服的夏主任也走了幾步出來,和玉琅清打招呼。

“琅清來了啊。”

玉琅清規矩的喊了聲:“主任。”

“在家裏就不用這麽見外了。”

夏經安保養得很好,身上還帶點書香氣息,只是額前的發際線還是不可避免的往上移了些。

“就是,既然到家裏了,那就是家人了,不用叫這些虛名。”崔女士在旁邊接過話茬,讓兩人到沙發上落坐。

沙發茶幾都比昨晚收拾得幹淨,連靠枕也規矩的擺放着。

一直沒夏眠說話的份,她也不在意,把手上的禮物都放到茶幾上,她挨着玉琅清坐下,聽着三人聊天。

也不能說是三人在聊,都是崔女士問,問問玉夫人玉先生的情況,玉琅清答,夏主任偶爾插一句,發表自己的見解。

氣氛看起來倒是挺好。

過了會兒,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

幾人擡頭看去,是夏歆正慢慢的從樓上下來。

她穿了件有點像綢制的吊帶長裙,身材顯露無遺,放着頭發,多了幾分柔意。

她的腳還沒好全,下樓梯要一步一步的來。看見她下來崔女士連忙起身,去扶她。

夏經安見到她還跟玉琅清道:“琅清應該見過阿歆了吧,那天她扭到腳,我正好不在院裏,就讓她去找你了。”

旁邊的夏眠聞言眸色一動。

玉琅清沒有跟她說過這事。

自己還以為她不知道自己有個妹妹,誰成想,人家見都見過了,還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而她剛才還在車裏跟人介紹。

又想起她問自己跟夏歆的關系深厚與否,而自己的回答,像是在,訴苦。

好像小醜。

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湧上來,夏眠還沒來得及好好體會,就聽見旁邊的玉琅清不急不緩的開口。

“抱歉,每天見的病人太多,沒記得。”

她這像是沒有情商的話,可沒讓人聽出來她有多大的歉意。

按理,就算自己真的不記得了,這會兒不也應該就這話口說下去的嗎,怎麽就這樣直言不諱的說自己——沒記得?

夏經安臉上儒雅的笑容一僵。

那邊本意是想看到玉琅清見到自己露出錯愕樣子的病美人般出場的夏歆也愣了。

沒記得?

她怎麽會不記得自己?

她還問過她要微信,這距離她們上次見面才過去幾天,她又不是長的大衆臉,見過她的人怎麽可能會不記得?

而夏眠:“……”

萦繞在心口的不知名情緒,剛來到半路,就這樣被人在路上給遏制掉了。

她低頭,借着撥了撥額前碎發的動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夏眠頭一次,覺得不愛說話的玉醫生,還挺有自己的聊天個性的。

嗯,玉醫生日理萬機,怎麽可能知道夏歆的存在還故意套自己的話呢。

饒是崔女士,這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還有比嫂子當着面的說她不記得自己見過小姨子更尴尬的事嗎。

好在夏經安又開口,打破沉靜。

“說得也是,院裏每天那麽忙,琅清一天要接診不少病人,加上那次我也沒讓人說清楚,是我沒考慮周到了。”

接着又對夏歆道:“阿歆,過來跟你嫂嫂打招呼,別以後在外面看見了都不認識。”

夏歆屏着一口氣,憋得自己脖頸上青筋都出來了。旁邊崔女士還扶着她,她又不好做什麽,只能忍着走過來。

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一次,兩次,三次,這個玉琅清,就差把不待見她寫在臉上了,她以為她是誰,拽什麽。

“嫂子。”

夏歆這聲喊得幹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話是怎麽從牙縫裏憋出來的。

她眼睛又看向玉琅清旁邊的夏眠上。

夏眠就挨着玉琅清坐,看起來親密,但實際兩人根本沒碰到,她也不插嘴,只安靜的聽着。

看着跟個小媳婦一樣。

夏歆在心裏嗤笑了聲,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對于夏歆的問好,玉琅清只是嗯了聲,真如第一次認識她般,從包裏掏出了個厚厚的紅包,遞給她。

“見面禮。”

她态度雖然冷淡,但禮節上卻滴水不漏,在玉琅清另一邊坐下的崔女士也只當她是性子冷,忙示意夏歆去接。

可這一刻,這個紅包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紅包了。

夏歆覺得這是她對自己的無聲羞辱。

她是真的不記得她了?

還是打算,就算記得也當不記得,把自己問她要微信之類的事當沒發生過一樣的掀過?

明明她不記得,這事就這樣翻篇過去,對誰都好,可夏歆就是咽不下那口氣。

那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堵得她想發火的氣。

“阿歆?愣着幹什麽,還不快點謝謝你嫂子?”崔女士見她不動,催促道。

夏歆又想起昨晚崔女士和她耳提面命的話語。

“和玉家攀上關系是我們走運,要不是我跟阚郡交好多年,這樣的好事根本不會落到我們頭上。”

阚郡就是玉夫人。

“你明天對玉琅清客氣點,賣點乖,玉家家大業大,你以後想幹什麽,有那麽一個靠山在,誰敢給你不痛快?”

看見玉琅清依舊舉着紅包,崔女士叫了聲夏歆她還不動,氣氛瞬間有些繃緊。

崔女士臉上的笑容,逐漸轉變成平時的冷硬,嘴上說出來的話卻還帶着點笑意。

“這麽大個人了,不會還害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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