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安樂公主的宴會設在城外,名義上是便邀京中各大貴女公子賽馬游玩,實則是為了給國公府剛進門的少夫人一個下馬威。

玉芙一早便惴惴不安,瑾郎又還未下朝,不能與她一同前來,是以玉芙乘着馬車到了目的地後,并沒有幾家貴女主動上前同她打招呼。

玉芙鎮定的走到角落裏,一路上,不時便有好奇試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更有幾個貴女,當着她的面便開始小聲議論。

蘭卉聽不下去了,想上前制止。

剛邁出腳步,便被玉芙拉了回來,少女不在意的彎了彎眼眸,示意她不可莽撞。

今日是安樂公主的場子,她本就是有心刁難,此刻若是冒然出手,豈不是正好中了她的計。

更何況,她如今代表裴家,更是代表瑾郎的顏面,她不能出現任何脆弱。

好在這小小的入場并沒持續太長時間,沒過多久,賓客們到齊後,安樂公主才在衆人擁簇之下,緩緩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她穿着豔麗多彩的羽衣,面容精致柔美,在下人攙扶下,宛若一只高傲的孔雀。

玉芙垂下了眸,随着衆人一同參拜。

安樂公主是聖上登基後的第一個孩子,身份不凡,自小便是萬千寵愛,長到如今,只怕唯一不順的事情,便是在裴瑾珩這裏遭到了拒絕。

玉芙低着頭,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不料小公主走了沒幾步,忽然腳步一轉,竟直接朝着她走了過來,周圍都是一陣看好戲的聲音,安樂揚着下巴,迤逦的長裙搖曳生姿,緩緩在玉芙面前站定。

随行侍女乘着骨傘,傘面傾斜,在地上落下一道圓影,玉芙屏聲凝氣,良久後,忽聽小公主問道:“你就是裴哥哥娶的新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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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容氏,拜見公主。”

玉芙垂眸,不卑不亢行了一禮。

安樂蹙了蹙眉,身邊的侍女走上前來,厲聲道:“大膽,公主問話,還不擡起頭來!”

玉芙絞緊了帕子,雖然早有準備,今日不會好過,可是真正到來時,她扔舊覺得難堪,審視,不屑,輕蔑,好奇……數百道視線或輕或重落在她的身上,竊竊私語,背後議論。

縱然她早就知道,會是如此。

可鼻尖還是不自覺染上了一抹酸澀。

為何是她。

“安樂,不可胡鬧。”

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隐隐帶着幾分不悅。

裴家是沾着皇親國戚的,裴夫人與當今聖上乃是表兄妹,算算輩分,安樂與裴瑾珩也是表兄妹,在場中人,除了他,無人敢喚安樂封號。

玉芙心裏一顫,眼淚險些滴落下來,幸好被她克制住了,鼻尖酸澀蔓延,她緩緩擡眸,瑾郎就站在不遠處。

安樂公主一喜,連忙回過頭去,她也不管玉芙了,走了兩步,高興的喚道:“裴哥哥,安樂好想你。”

裴宿洲目光落在那個女人身上,他也說不清心底是何種感受,明明想把她從枝頭上拉下來,可看到她這樣小心卑微跪在地上,他心中并沒有快感。

反而覺得有細針紮過,而後密密麻麻的孔又被堵了起來,總之是不好受。

連帶着看眼前這個公主都有些不順眼。

安樂沒察覺出異常,自從上回裴哥哥奉命剿匪,歸來後這些日子,她再沒見過他。

如今再度相見,裴哥哥依舊俊朗不凡,安樂想起幾日前那封訴說衷腸的信,一時也不由情怯了起來。

裴宿洲沒注意到安樂的心思,他的眸光落在玉芙身上,她就那樣跪在人群之中,素衣烏發,與周遭人影格格不入,他一眼便主意到了她。

“裴哥哥,安樂準備了千金釀,我們一同進去罷。”

裴宿洲眯了眯眸,地上跪着的女人垂着腦袋,聽到這句話時,原本單薄的身影仿佛抖了一下,他抿起了唇,不悅的走上前去。

安樂看着他越過自己,臉上的笑容立馬收斂起來。

人群裏更是分外安靜,玉芙垂眸,心想過了今日,她大概會淪為盛京中的笑柄了。

公主當衆羞辱,夫君當衆無視,那一雙雙冷漠輕蔑的瞳眸,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剝似的,玉芙咬了咬唇,心口突然有些窒息。

她到底是不該來。

明知是這樣的結果,可卻仍舊固執着不敢推辭。

不知是不是跪的有些久,她感覺膝蓋處遍生麻意,本想着熬過去就好了,不料,安樂原本興沖沖的話音止住了,一只分好好看的手向她伸了過來。

“夫人怎麽跪在這裏?”人群中,裴宿洲清透低沉的嗓音異常明顯,玉芙怔了一怔,不可思議的擡起眸來。

裴宿洲溫和一笑,這一瞬,倒真有了幾分裴瑾珩的風姿神韻。

玉芙被晃了心神,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拉着手腕,從地上站了起來。

“裴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安樂見狀,心中有些怨恨,這個女人故意不起來,讓裴哥哥誤會她。

真是好惡毒的心思。

“夫君,我……”玉芙剛起來,便因用力過多,腳步沒站穩,無意撞入他懷裏去,裴宿洲挑眉,絲毫沒有顧忌在場諸人眼光,解下肩上的披風,攏在她的身上。

“抓緊我。”他低聲道。

“安樂殿下,我們可以進去了嗎?”裴宿洲這才轉過身去,看向被忽視了許久的安樂。

安樂咬咬牙,強忍下心中生氣,露出一個甜美笑容來,“諸位免禮吧,今日本宮設宴,大家随意些便好。”

話落,她斜睨了玉芙一眼,便大張旗鼓帶着一衆人進去了。

“夫君。”等人離開,玉芙小聲喚了一句。

裴宿洲垂眸看她:“何事?”

“妾身腿麻了。”

-

一炷香後,玉芙和裴宿洲才從竹林裏走了出來,明明只是休息了片刻,仿佛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玉芙四下瞧瞧,确定沒人才松了一口氣。

方才瑾郎拉着她入了竹林,原本她還覺得正常,後來風聲鶴唳,四下阒靜,她忽然意識到一陣怪異的感覺。

裴宿洲也意識到了。

以往他都是與一群大老爺們相處,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可如今,與一個嬌滴滴小娘子共處在這深幽竹林裏,雖然是夫妻,可總覺得有些不适。

他心緒煩躁着,瞥見她腿部站不穩,索性走上前去,沉聲道:“我看看。”

聞言,玉芙大驚失色。

“夫、夫君,這裏是……外、外面。”玉芙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險些咬了舌頭。

裴宿洲蹙眉,什麽外面?

他看向女子柔弱無助的往後退去,一瞬間反應了過來,她把他想成什麽人了,他還不至于那麽饑渴,不分場合不分時間雖是要她。

他索性懶得解釋了,直接将少女抱上石頭上去,微微蹲下身。

玉芙不敢反抗,或者說,她的力氣在他面前,猶如蚍蜉撼樹,分毫無用。

她提着心,生怕瑾郎做出什麽出格舉動來。

裴宿洲将手落在她膝蓋處,不輕不重揉捏了起開,沒過多久,瘀血化開,疼痛的麻意消減了不少,玉芙仍舊不敢松懈,她伸手推着他的肩膀,低聲道:“夫君,妾身好了。”

“好了?”裴宿洲反問,他尾音上揚,帶着說不出的蠱惑動人,玉芙沉浸在高度緊張的情緒裏,未察覺到他有心揶揄。

直到他指尖未曾收回去,而是一直往上游走,整齊的下擺被他弄亂,玉芙顧不上其他,連忙伸手去推他。

從前種種胡鬧她都默認了,只是這一次。

萬萬不可以。

玉芙推上他的胸膛,一雙杏眸滢滢漂亮,此刻卻帶着戒備與緊張。

裴宿洲垂着眼睑,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抗拒,他短促笑了一聲,而後将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

身子緩緩壓下,直到碰到她的掌心。

竹林幽鳴,山間有風拂來。

玉芙耳邊,卻寂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她看着他緩緩靠近,墨發垂下,與她的青絲勾纏到了一處。

暧昧,心跳。

與數不清的試探接近。

玉芙忍不住屏住了氣息,良久後,熟悉的吻沒有落下,只聽到一聲沙啞的笑,帶着刻意捉弄後,被取悅了的笑容。

裴宿洲心情有些不錯,或許是面前這個女人小心翼翼的試探,又或者她總在不經意間露出那種不自知的可憐,像一只被抛棄了的小貓,在外會受到欺負。

“容玉芙。”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喊她的名字。

不是以裴瑾珩的角度,而是以裴宿洲的身份。

“以後別人若是對你不敬,你不要忍氣吞聲,出了事我替你扛。”

竹葉飄了下來,萬千瓊枝于林中飛舞。

玉芙心中顫了一瞬,她擡起清透溫軟的眼眸:“那你呢?”

裴宿洲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從胸腔裏發出幾聲沉笑,而後低沉的嗓音鋪開來。

“我除外。”

……流氓。

玉芙垂下了頭,耳朵紅透了。

果然,說了那麽多,最後還不是吞掉了她的口脂,玉芙不敢去看他的神情,連忙從石頭上跳了下去,她快步往前走去,顧不得身後之人是何種神情。

直到她走到宴會入口,砰砰亂跳的心才平歇了下來。

整理了一番思緒後,才佯裝無事般走了進去。

身後,裴宿洲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邊浮起一抹惡劣的笑容來。

啧。

真好騙。

裴瑾珩,真期待你回來那一日。

到時候,你的妻子若是對我癡心不忘,想想便覺得有趣。

他很期待看到,這光鮮亮麗的國公府,有朝一日聲明盡毀,高高在上的國公國公夫人,竟是一個想出兄弟共妻,人倫不恥之人。

裴宿洲冷了眼眸,正欲擡步離開,不料看到腳邊散着一塊雲帕。

他蹙了蹙眉,低頭撿了起來。

帕子潔淨,似乎還沾染了她身上的氣息,但翻過去,一個被人細細縫上去的“瑾”字就這樣映入眼簾。

裴宿洲心中忽然浮起一絲說不清的不悅,仿佛是自己之物被他人觊觎,快要脫離了掌控般。

當真礙眼。

裴宿洲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将帕子扔入河水中,沒過多久,雲帕便被湍急的水流席卷,消散在了遠處。

裴宿洲仍舊擰着眉。

心中的不悅好像并沒有消散多少,他回頭看向方才她坐過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

遲早有一日。

他會将她心裏全部占滿。

裴瑾珩。

他會讓她徹底忘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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