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聲音很小,卻很清晰。

玉芙眼眸動了動,伸手落在他額前,似乎沒有方才那樣燙了。

她輕輕松了口氣,腦海中不禁細細思量方才夫君的話。

不要離開?

指的是誰?

依他如今的地位成就,還有什麽是想留卻留不住的呢。

夢中呢喃,究竟是什麽事情,讓他這樣心慌。

玉芙忍不住用指尖沾上了他的眉心,卻不料,就在此刻,男人倏地睜開了眼眸。

一雙漆黑的,警惕的,不加掩飾的銳利鳳眸,就那樣望向了她。

玉芙心頭一跳,有那麽一瞬間,她竟覺得眼前的人陌生無比。

然而,這份異樣的感覺只持續了一剎那,瑾郎便眨了眨眼睛,順勢握住她的手。

“我睡了多久。”

聲音沙啞低沉,緩緩道。

“午時剛過,夫君,你生病了。”

玉芙擔憂開口,“我們不能住在這裏了,我的腿上已經好了,夫君的身體,是萬萬不能耽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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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我無礙。”

裴宿洲支撐着身體坐起來,他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淡淡道。

“怎麽可能沒事,必須得找個大夫看一看,這裏條件簡陋,我們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堂堂國公府世子,陪着她遠離俗世,躲在這裏過二人世界固然好,但是玉芙也不能那麽自私,還有很多人,比她更需要他。

更何況,這種突發意外若是再來幾次,她不敢想象,會有什麽後果。

任何情況下,身子都是最重要的。

更何況,玉芙黯了黯目光。

當年她的母親,就是小病拖大,最後死在一場風雪夜,她實在有些後怕。

“夫君,這件事情必須聽我的,明日我們就離開。”

見她這樣執着,裴宿洲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浮出一抹光亮。

他勾了勾唇。

夢裏面,他是無人惦記的陸清遠。

可醒過來後,有一個人,将他放在了心上,她會因為他得了風寒寸步不離的照顧,也會顧及他的情緒。

在從前,這一切仿佛都是奢望。

可如今,他忽然有些不忍心打破這份美好。

“好,聽你的。”

像是飄搖在外的人尋到了一點慰藉,他彎唇笑了起來,自然說道。

玉芙心中松了一口氣,她真怕瑾郎會固執拖着,好在,他肯聽她的。

心中有一抹異樣情愫升起,好像這些日子與瑾郎相處,越來越自得了。

從前,她斷斷不敢與他說這樣的話。

一是喜歡之餘,更多的是敬仰與尊重,二是,從前的瑾郎清冷正直,也不是會與她玩笑的人,她在他面前謹小慎微,生怕做錯事會遭他嫌棄。

萬幸,從前種種。

皆是她的多慮。

玉芙也勾起唇,她将熬好的藥端了進來,服侍他用下,經過她悉心照料,他的身子已經沒有那麽滾燙了。

玉芙将門窗小小打開一道縫,确保室內空氣流通,而後正準備将方才的碗收拾一下,不料,瑾郎卻突然睜開了眼眸。

他自然挽過她的腰肢,低聲道:“答應了你明日就離開,陪着我睡一覺吧。”

他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玉芙抿了抿唇,很少看見他如此脆弱。

都說生病了的人最難伺候。

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生病了的瑾郎,比平時更好接觸,也更讓她容易心軟。

玉芙原本不困,可是躺着沒多久,便感覺眼皮子有些沉重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沉睡過去後。

一旁的男人卻突然睜開了眼眸,眼底清明,分明無辦法困意。

裴宿洲偏了偏頭,看到一張明媚柔軟的臉龐,他替她掖好被角,忽然起身走下床來。

背過身低聲咳嗽了幾聲,而後推門而出。

沒過多久,洛安的身影突然出現。

“公子,有何吩咐。”

裴宿洲低聲說了幾句,目光沉靜而冷淡,自始至終,他一直保持着十分的警惕,這些日子,看上去無所事事,實際上,他暗中操控。

不僅查到了柱國将軍下落,還尋到了裴瑾珩的蹤跡。

細網已經織就,是時候該有所行動了。

“京中可來了消息?”

“國公府沒有大的變動,只是二房正鬧着和離,老太太說是病了,不見外客。七皇子傳來口信,說計劃有變,柱國将軍不能殺。其餘的,一切如常。”

裴宿洲點了點頭,繼續道:“柱國将軍可曾見過裴瑾珩?”

洛安沉吟許久,道:“屬下查到的消息,二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有沒有交情,屬下還沒查到。”

見過?

那就有些難辦了。

他不能以這張面容去見他。

“準備一下,我們提前回京。”

洛安詫異了一瞬,而後恭敬道:“是。”

提前回京,也就意味着,他們要提前開始計劃了。

玉芙這一覺睡的很沉,醒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她抿了抿唇,身旁卻沒有瑾郎的蹤跡,她蹙起眉,下了地。

試探的喚了一聲。

“夫君?”

沒有任何回應。

她在屋子裏轉了一圈,而後推開門出去,冷冽的涼風吹散了幾分熱意,外頭漆暗幽沉,亦無半分瑾郎的身影。

玉芙有些擔憂。

他生病還沒有好,會去哪裏呢?

玉芙折返回去,心中實在有不安。

沒過多久,裴宿洲的身影卻忽然出現在了院外,“夫君!”

玉芙驚喜的喚出聲來,連忙迎了出去。

她伸手落在他袖口處,滿身的風霜與嚴寒,她不禁蹙了蹙眉,“夫君風寒未愈,怎麽能就這樣出去呢,都怪我,睡的太沉”

裴宿洲忽然定住了腳步,他低下眸,漆黑的眼底裹挾着一層看不清的情緒。

玉芙走到一半,才發覺身後人沒有跟上來。

她怔住,疑惑問道:“怎麽了?”

裴宿洲搖了搖頭,低聲回應,“無事。”

接着,他拉起玉芙的手,夫妻二人一同進了屋。

然,下一刻,裴宿洲忽然道:“阿芙,明日我們回京罷。”

玉芙詫異,怎麽會這樣突然。

“夫君事情都忙完了?”

“我讓洛安留下來,是祖母病重,快年關了,你我不在府中,難保不會發生什麽大事。”

裴宿洲本意當然不是這樣,他只是擔心繼續在臨安待下去,會産生某種不必要的變故,此次回京,他會很快處理了國公府的事情,然後帶着她徹底離開。

玉芙反應過來,裴老夫人身子一直不算硬朗,這會突然生了病,他們身為小輩,理應在面前盡孝。

早些回去也是好的。

只是,她想起阿菱的囑托,她還有些事情未了。

前幾日她去莊府赴約,發現莊家後院戒備森嚴,阿菱與她傳信,她的舅舅很可能栖身在莊家。

她必須确認一下,柱國将軍是否安然無恙。

思及此,玉芙緩緩道:“夫君,我還有些事情。”

裴宿洲移過眸來。

“莊家娘子待我極好,過幾日是她的生辰,我想着恐怕是到不了場,不如提前送了賀禮,夫君覺得如何?”

玉芙握緊了手心,并沒有對他吐露實話。

她并不是有意瞞他,只是,阿菱說過,柱國将軍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況,瑾郎本就與此事無關,她也不想讓他卷了進來。

意料之中的,裴宿洲沒有反對。

玉芙悄悄舒了口氣,心想,明日,她一定要完成阿菱的囑托。

夫君說的對,馬上就是年關了。

這是他們成婚後,一起過的第一個年。

往後歲歲年年,她都要與他一起。

-

翌日,馬車停在鹿鳴山下,闊別了山間幽靜祥和的氣氛,二人再次踏入了臨安。

行李已經準備妥當,只等玉芙從莊府回來,便可以出發,裴宿洲交代了一些事情,便陪着玉芙去挑選生辰賀禮。

而後,馬車停在莊府門口。

玉芙執意要一個人前去,裴宿洲沉默了片刻,也沒有執着,他吻了吻她的額頭,道:“早些回來。”

玉芙颔首,遂提着裙擺,跳下了馬車。

莊如月在門口迎接她,滿臉惋惜,“怎麽走的這麽匆忙,上回還想邀你一同去落陽湖,現在也去不成了。”

“家裏捎來急信,祖母病重,耽誤不得。”玉芙三言兩語解釋了一番,安撫了莊如月惋惜遺憾的心情。

她将禮物當着衆人面交給了她,而後一進大門,莊如月神情忽然凝重起來,“薛姐姐與都與你說了?”

玉芙點點頭。

莊如月嘆了口氣,屏退衆人後,低聲道:“大将軍回京途中,遭人埋伏,受了重傷,此刻尚在昏迷中。”

“嚴重嗎?”玉芙擰眉。

莊如月沒有回答,只是神情仿佛道明了一切。

“勞煩您回去告訴薛姐姐,就說臨安有我莊家在,大将軍定然不會再有任何危險。”莊如月神情驟然變得嚴肅起來。

當年,她莊氏一族遭人追殺,是大将軍救了他們性命,給了他們銀子,才讓他們能做起生意來。

如今,也該是他們為了大将軍盡一份微不足道的力了,哪怕拼上莊府所有人的性命,也不能讓大将軍出現任何意外。

“莊娘子?”

恰在此刻,門外有人突然喚道。

莊如月給了玉芙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後推開門,道:“楊副統領。”

揚绮朝着裏屋看了看,一眼便瞥到有名女子,第一眼,他以為是莊如月的朋友,第二眼,他覺得那名女子好似在哪裏見過。

楊琦一時想不起來,正巧莊如月給他說話,他回過神來,壓低聲音道:“莊娘子,大将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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