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窗外大雪紛飛,室內卻點着溫和的香,檀香袅袅,一縷青煙升騰在空中,将白衣男子面容襯托的俊秀溫雅。
一如初見般,那樣的令她心動。
久別重逢,本該歡喜。
可玉芙仿佛喉間被哽住了一樣,怔怔站在門外,目光在兩個男人身上打轉,險些要暈過去。
女郎嬌嬌身影,在風中略顯單薄。
裴宿洲眼底亦是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尋上來。
而且,自從她進來後。
先看的人居然是裴瑾珩。
那個令他害怕的夢仿佛變為了現實,他拳骨緊握,漆黑的鳳眸死死盯着她,沒有出聲。
他原本以為,這樣的場景到來時,他會歡喜,會嘲諷他們,尊貴錦繡的國公府,背地裏居然會做出如此肮髒的事情。
可這一日真正到來時,他只感覺仿佛有一種東西不受控制的,要從他手上脫落。
他就這樣看着她,身後的風雪湧了進來,将她面容映照的蒼白,她似乎一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俯下身子咳了好幾聲,才用幹澀沙啞的聲音緩緩問起,“為什麽要騙我。”
她死死扶着門框,眼眸亦死死看着眼前倆人。
裴瑾珩抿了抿唇,清雅溫和如他,在面對這樣的場景時,也是說不出話來。
早在他失蹤第三個月後,他便聽說了,母親将他的弟弟接回來,假扮他與阿芙成親,他當時暗嘆糊塗,只想着等一切都結束後,他會好好補償阿芙,待她如妻子般,相敬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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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忽略了一點。
他與阿芙,早就不是最初那樣的怦然心動,他們之間,隔着欺瞞,算計,以及……裴瑾珩目光頓了頓,落在一旁與他面容一模一樣的男子身上。
他們之間,還隔着一個他。
“抱歉……”裴瑾珩往前邁了一步,他看着她,忽然想起當年她落入劫匪窩裏,見到他出現時那樣信賴與赤忱。
彼時他驚訝于一個柔弱的小姑娘竟能臨危不亂,如今,曾經那份心動竟成了紮在心頭的一根刺。
何其荒謬。
縱然他什麽都沒有做,可卻傷她至深。
玉芙痛苦的閉了閉眼眸,她不知道,曾經滿心期盼的姻緣竟落成這副模樣。
她日日喚着夫君的人,竟是瑾郎的孿生弟弟,一瞬間,她只感到深深的無力,指尖驀然松了力道,昏迷前,她只看到兩個男人截然不同的神情。
一個眼底滿是意外,另一個則蘊含着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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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肆虐。
國公府亂成一鍋粥,明安堂裏,裴老太太剛服了藥,便聽下人道:“不好了,世子回來了。”
裴老夫人目光一沉,握着藥碗的手不禁收緊,一旁的吳嬷嬷沉聲道:“說清楚些,是怎麽回事!”
下人簡單将方才書房裏發生的事情描繪了一遍,最後,說起少夫人親眼看見了世子與二公子,受不住驚吓,直接暈了過去。
吳嬷嬷一聽,眼底閃過一抹凝重。
“老太太……”
裴老夫人閉了閉眼睛,她早該料到,會有這麽一日,只是,苦了那個孩子,被卷進這一團糟亂的事情來。
與此同時,蕭氏也收到了消息,一聽說最愛的兒子回來了,她馬上便去了世子院落,一別半年,蕭氏看到熟悉的兒子,當即便落下淚來。
“瑾珩,你受苦了。”
她眼底是裴宿洲不曾見過的擔憂與心急,裴瑾珩目光柔和下來,輕輕拍了怕蕭氏的肩,“母親,兒子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母子二人溫情的畫面落在裴宿洲眼底,只覺得刺眼,但是,一想到屋子裏的人至今昏迷不醒,他便沒有心思去在乎這一對母子。
片刻後,房門被人推開,大夫一臉凝重的走了出來,目光環視一圈後,沉沉道:“裏面那位娘子,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什麽?
聞言,裴宿洲眼底掠過巨大的驚詫,阿芙有了他的孩子!
裴瑾珩亦是有些意外,他不在的這些日子,他們之間,竟已親密到如此地步了嗎?
裴宿洲固然是歡喜的,最愛的人有了身孕,且還是他的血脈,真是上天總算站在了他這邊。
驚喜過後,裴宿洲冷淡的看向旁邊這對母子,“我要帶她離開。”
“不可能。”裴瑾珩亦沒有半分退讓,往常溫潤的嗓音,在這刻卻沉冷了下來,“她是我的妻子,不能随你離開。”
“瑾珩……”蕭氏有些不悅,不過一個女子而已,他想要帶走便帶走吧,瑾珩怎麽能如此糊塗。
“哥哥可知道,當年陸括被殺一案,國公府可是參與了其中,你說,若是陸括是被冤枉的,那國公府下場會如何?”
裴瑾珩指尖驀然握緊,陸括之事,當年是經他之手的,這其中水深,他一清二楚。
“你想做什麽?”
“國公府和她之間,你只能選一個。”
裴宿洲站在他面前,兩個高大的男子,一模一樣的面容,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情。
蕭氏看着這一幕,忽然有些頭疼。
她捂着額頭搖搖欲墜,幸好裴瑾珩扶住了她,他将蕭氏扶穩,轉頭卻看向了裴宿洲,語氣冷而淡,卻極其堅定,“陸括一案,我比你更清楚,至于阿芙,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可能随你離開。”
裴瑾珩亦是沒有半分退讓。
恰在此刻,內室裏忽然傳來一聲驚喜,“娘子醒了!”
裴宿洲眼眸微頓,就要邁步朝着裏面走去,然,下一刻,裴瑾珩卻擋在了他的身前。
裴宿洲不悅的蹙起眉,目光朝着裏面望去,蘭卉走了出來,她目光有些複雜,朝着在場衆人恭敬的行了一禮,而後卻看着裴瑾珩道:“世子,娘子說,不想見他。”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裴宿洲握緊了拳,眼眸忽然黑的發沉。
裴瑾珩點了點頭,溫潤儒雅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愠怒的神情,他擡了擡手,數十名暗衛從四周湧出,“你若是再敢胡鬧,別怪我不念情分。”
情分?
裴宿洲眼底卷過一抹諷刺,何來的情分,他與國公府,從來都是仇敵。
大雪落下,覆在他的眉宇間,他目光掃過在場之人,最終,緩緩落在那一方禁閉的房門處,她說,她不想見他。
可是,他想念她。
想念的快要瘋了去。
今日兵戈相向,他多想不顧一切,就這樣帶着她離開,可是,他知道,若是今日玉芙不清不楚随着他離開,來日,她必然會恨他。
他閉了閉眼睛,心髒忽然有些疼痛。
良久後,男人往後退了一步,他目光落在裴瑾珩身上,極其冷淡,“有一句話,你說錯了,她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我八擡大轎,十裏紅妝娶回來的。”
話落,他便轉身離去了。
裴瑾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回過身來,看着一旁滿臉擔憂的蕭氏,溫和扯了扯唇,“母親,天寒地凍的,您快去歇息吧。”
“瑾珩,你……”蕭氏欲言又止,她眼底有幾分心虛,容玉芙的事情,本就是她一手促成,她原本打算是,兒子回來後,便與她和離,自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誰料瑾珩不僅沒有與她和離,反而處處護着她,這叫她這個母親,一時百感交集。
若是沒有那些事情,或許她也就認下了這個兒媳。
可是,她如今有了身孕,瑾珩還這樣對她,蕭氏有些頭疼,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辦了件錯事。
思及此,她嘆息一聲,點了點頭,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确實有些疲憊,便沒有反駁,在陳嬷嬷的攙扶下,蕭氏離開了這裏。
方才還劍拔弩張的院子裏,此刻驟然安靜了下來。
裴瑾珩看了蘭卉一眼,吩咐道:“去熬碗安胎藥,我進去看看她。”
“世子……”蘭卉欲言又止,這些話,本不是她來說,可如今這種局面,誰都沒有料到,蘭卉擔心玉芙,便徑直道:“娘子剛剛醒過來,世子還是不要讓她傷心了。”
裴瑾珩點了點頭,溫聲道:“我明白。”
他對她只有心疼與愧疚。
明明是他的妻子,卻在他消失的這段日子,受到這樣大的侮辱,他定然會好好補償她。
至于她肚子裏的孩子,反正也是國公府的血脈,當年母親做下的錯事,是該有些彌補。
屋子裏透着一股溫暖氣息,裴瑾珩踏入房門的那一刻,床榻上的人便看了過來。
玉芙眼眸有些發紅,一看便是哭過的。
她認真看着他,似乎想分辨他究竟是誰,在裴瑾珩溫和扯唇的那一剎那,幾乎控制不住,眼淚簌簌而下。
“郎君……”
這才是她記憶裏的瑾郎,是她曾經心心念念,一心想嫁的心上人。
然而,如今的她,已經配不上他。
她忽然扯開被子,從床上走了下來,跪在地上,“郎君若是嫌棄我,便給我一封休書吧,我不會有怨言的。”
裴瑾珩複雜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單薄瘦弱的後背上,指尖驀然碰上她的手腕,他将她拉了起來,安撫道:“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我會好好待你的,至于過去那些事,該忘的,全都忘了吧。”
“從今以後,你和我,還有我們的孩子,會好好在一起。”
孩子?
玉芙有些怔愣,她垂眸看向肚子處,先前無比期盼的孩子,到此刻竟成了枷鎖負擔。
大雪傾塌,裴瑾珩小心将她揉入懷裏,檀香氣息撲面而來,玉芙抿了抿唇,心撲撲亂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