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後脖間的紅印

第6章 第 6 章 後脖間的紅印

有風從半開的窗牖邊擠進來,驅趕着室內如春的暖意,肆意又張揚的揮灑着它的冷漠。

長長的月影搖曳着撕扯着周圍一切,仿佛要将它們全都揉碎了又重組成一團。

就連今晚上的黑夜也過得格外的漫長,只因它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于姜玉禾來說都是一種淩遲。

她就站在門槅旁,将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處,想要伸出的手又在接觸到門邊時像觸電一樣迅速收回,下唇咬得嫣紅糜爛。

随着天邊曉光破雲,枝上白霜墜墜欲落,連人呼出的氣息都是一蓬蓬的白霧。

昨夜裏在客房醉酒後趴着桌子睡過去的聞澈迷迷糊糊中睜開着眼,習慣性地舒展着四肢時猛地踢到了桌腿,頓時疼得他倒吸一口寒氣的清醒過來。

随後撞入眼球的并非是自己的書房和沁月軒,周圍的布置反倒更像是客房。

關于昨晚上的記憶也開始一點點的歸攏,他記得自己正在和魏大人喝酒,怎麽就睡着了過去。

他要是睡在了這裏,昨晚上魏大人睡在哪裏?

正當聞澈着急忙慌忙的起來時,那扇虛掩的,只需風一吹就會往兩邊散開的房門恰好被人推開,呼嘯的寒風将來人的青衫吹得翩跹作響,帶着淩厲的冷意。

“醒了。”從外面走進來的魏恒話音稍頓,才說,“昨晚上你夫人身邊的丫鬟來找你,你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免得令你夫人擔心。”

聞澈頓時羞愧不已,“魏大人,我不明白我的酒量居然那麽淺,昨晚上下官要是多有得罪之處,還望魏………”

魏恒在他彎腰向自己作揖時,伸手攔住他,“賢弟昨晚上不是答應過我,私底下要和我兄弟相稱嗎,此間并無他人,又非官場之中,賢弟喚我一聲魏大哥即可。”

“可………”

“我交朋友向來不論官職大小,只交一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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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澈頓時激動得滿臉通紅,又覺得自己仿佛有種踩在雲端上的不真實感,“魏,魏大哥。”

————

随着天色大亮,院內漸漸傳來了丫鬟婆子們走動的腳步聲。

她們無一不在提醒着姜玉禾,她即将要迎來審判的時刻了。

指甲掐住掌心的姜玉禾深吸一口氣,清楚她不能那麽的坐以待斃,也清楚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發得要冷靜鎮定,絕對不能讓自己淪為情緒的奴隸。

她更不允許失去自己好不容易舍棄掉良知才獲得的榮華富貴。

聞澈回去的時候,高興得連雙手雙腳都是同步而行,又在回到沁月軒時,轉身收斂唇角壓不住的笑意,生怕自己年輕氣盛的一幕被玉娘看見,她會認為自己不端重。

要知道他比玉娘小了整整三歲,他更不希望自己在玉娘眼中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不是能為她遮風擋雨的丈夫。

正準備端水進來的輕語見到三爺回來了,正欲行禮時,聞澈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并從她手中接過水盆。

他昨晚上醉酒後還沒回來,玉娘指定擔心壞了。

推開房門的聞澈放輕腳步走過小紅梅屏風後,見到是玉娘正坐在床邊靠着床柱,一頭青絲随意灑落下來遮住了她小半張臉。

霜色月蓮綢衣貼合着她的身體曲線往下垂落,遮住了她的錦鞋,蔓延到水綠色絨毯上,襯得原本明亮的屋內都暗了下來。

唯她似一枝剛從綠枝丫裏橫生而出的清冷茉莉花,且帶着晨起時冰冷潮濕的水汽。

聽到腳步聲的姜玉禾遲緩地擡起頭,幹涸缺水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像被抽走所有養份,只留下死寂。

聞澈回想起魏大哥和他說的話,快步走到床邊,眉心綴滿擔憂,“玉娘,你昨晚上是不是沒有睡好。”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找府醫來看過了沒,他是怎麽說的。”

見他眼中擔心不似作僞的姜玉禾抿了抿唇,淺色的瞳孔裏漾出一抹笑意的按了按太陽穴的位置,“昨日在席間喝了一些果酒,但我沒有想到那果酒的度數挺高的,身體并沒有什麽大礙。”

聞澈望向她的眼睛,貌似不太相信,作勢就要擡手去探她的額頭。

對于她的觸碰,姜玉禾條件反射的就要避開,又在避開後身體一僵,反應過來的握住他手,将男人寬厚的掌心貼上自己的臉,纖細的長睫半垂落下小片陰影,“我真的沒事,你也不要總是把我當成易碎的水晶一樣。”

聞澈見她堅持說自己沒事,倒也沒有堅持一定要讓府醫過來,只是緊皺的眉心并沒有因此松開,“待會兒讓輕語進來給你按下,既然你不舒服,今日就在院子裏好好休息,母親那邊就不用過去請安了。”

“我只不過是起早了些,哪裏有你想的那麽嚴重。”放在膝蓋上的骨指攥得衣料起皺的姜玉禾擡眸和他目光平視,又在他看過來時,下意識地避開。

“夫君沒有其它想要和我說的嗎。”

她的語氣過于平靜,也讓聞澈越發心虛的揉了揉鼻尖,而後彎下腰摟着她的腰抱上,覆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對不起。”

“昨晚上我不應該喝醉酒,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還要硬喝,倒是讓你擔心了。”

他說完,但是讓姜玉禾皺起了眉心,難不成,昨晚上魏恒并沒有和他說這件事?

即便如此,姜玉禾仍是不敢掉以輕心。

還是說,他在試探自己?

她的心思百轉千回間,聞澈則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鈴蘭銀簪,取過置于掌心,才發現倒是和上一次在她妝匣裏的簪子有些相似,只不過款式更為精致。

“這支鈴蘭銀簪倒是挺別致的。”

怕他看出什麽的姜玉禾姜原本抓得布料泛皺的手松了開來,勉強的擠出一抹兒笑意來,“不過是之前在街上見到,随手買的。”

她剛說完,脖子後處忽然落下一個不輕不重的吻。

癢癢的,像是沾了水的濕潤羽毛劃過。

“玉娘,對不起。”

“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他的話,無端讓姜玉禾心中一緊,骨指攥得泛白。

聞澈埋在她脖間,溫熱的呼吸如藤蔓束縛着她,擾得她心虛不寧,偏他又低聲呢喃,“我答應了你要少喝點酒的,結果最後還是喝醉了。”

“既然你都知道我會生氣,那我現在給你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可好。”因為她必須清楚他們說了什麽,才不至于處于太被動的位置。

“你說。”

不明白他到底知不知情的姜玉禾雪白貝齒輕咬下唇的擡起頭,狹長的柳葉眼睨了他一眼,“昨晚上你們聊了什麽,要知道我之前還沒有見過你那麽開心。”

“原來是這個。”聞澈聞言倒是松了一口氣,笑道,“昨晚上我和魏大哥喝酒談論文章,結果我喝得太高興了,也低估了自己的酒量,倒是讓你擔心了。”

“玉娘你放心,此事絕沒有二次。”

姜玉禾錯過了他口中的“魏大哥”的稱呼,而是繼續追問,“你們昨晚上就只是談論了些文章嗎?”

聞澈點頭,眼裏全是追捧的崇拜之色,“和魏大哥交流過後,我才知道原來的自己有多自大,也如井底之蛙只知坐井觀天不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更明白了所謂的好文章實際上如浩瀚無垠,只不過因為當時見解理解不同,才沒有發現。”

“三爺,少奶奶,夫人讓你們。”這時,知薇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也讓姜玉禾的呼吸瞬間屏住,骨指用力攥得近乎斷裂。

她更清楚,縱然她在想逃避也得要過去面對。

與其坐等着對方宣判自己的死刑,為什麽就不能為自己博取一線生機。

昨晚上府上來客,來的還是不久後位列三品的官員,即使是早飯,聞家人也盡數到場,丫鬟婆子們整齊的穿梭于各院中來回走動。

而随着時間的一點點逼近,姜玉禾的眼前不斷浮現出,她被聞家趕出大都,衆人指責羞辱的場景。

一幀幀一幕幕鮮活得像是已經發生過了,她們戳着她額頭唾罵時的唾液都噴到了她的臉上,也讓她的血液因此倒流,即使臉上用了再多的胭脂也都遮不住那抹慘白。

前往正廳的石子路上,經過一枯柳垂垂的曲廊長橋的姜玉禾正迎面遇到一道走來的魏恒。

她下意識的垂下頭,加快腳步就要從他身邊匆匆走過時,清冷微涼的男聲似沁了冰霜滾成雪球的塞//進她的衣領中,冷得她渾身直打激靈,細密的汗毛根根豎起。

“三少夫人的臉色不太好,可是昨晚上沒有睡好。”一句話,更是直接将她定在原地。

他主動開口,周圍還有旁人在場,即使姜玉禾再不想面對他,也得硬着頭皮問好。

他就是拿捏了她的這種心态,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

指甲深掐進掌心裏的姜玉禾垂睫斂眸,帶着疏離和冷漠微微俯身行禮,“我昨晚上睡得很好,多謝魏大人關心。”

“睡得好就行,要是睡不好,倒是本官的不是了。”指腹摩挲着腰間圓玉佩魏恒盯着她後頸間的一抹暧昧紅痕,漆黑的瞳仁中翻滾起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又很快盡數掩下。

“夫人下次出門之前,還是收斂一點,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看你們夫妻恩愛的。”

“比如,我就不喜歡。”若說他前面的話只是警告,這一句相當于是直面表達的厭惡與不喜。

他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落在姜玉禾的耳邊,則是那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兆。

更像是在宣判犯人死刑之前,給她臨時透的最後一口氣。

還有他前一句是什麽意思?

驀然間,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而升的姜玉禾想起了聞澈先前落在她脖間上的一個吻。

那個吻痕落在魏恒的眼中,對他來說只怕是明晃晃的挑釁。

何況他向來是一個極度自私又偏執的人。

吃飯的時候,男女分桌,因為都是自家人,倒是沒有在中間隔着一道屏風。

坐在最角落裏的姜玉禾落座後,耳朵一直豎起傾聽着男席間的動靜,腦子裏則思考着應對措施。

“小嬸嬸,你怎麽都不吃啊。”大伯家的慧姐兒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滿是好奇的問。

“小嬸嬸今天沒有多少胃口。”話雖如此,姜玉禾仍是強迫自己吃些東西,否則落在他們眼裏就會顯得過于異常了。

“這個桂花酒釀小圓子好吃,小嬸嬸可以嘗一下。”

“多謝慧姐兒。”

慧姐兒的母親崔雪娥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又在姜玉禾似有所感時收回目光,叮囑着慧姐兒,“娘親教你吃飯時要食不言寝不語,難道你都忘了嗎。”

很快,在魏恒站起身來的那一刻,骨指用力捏得筷子泛白的姜玉禾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魏恒含笑的視線狀若無意的掃過坐在最角落裏的姜玉禾,随後緩緩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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