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京市
京市
舒采好像跟着鹿島的雪花飄了起來，暈暈乎乎，随風飛舞。
東西南北，這個世界的所有方向都朝她敞開懷抱。
這一刻，她似乎成了世界之王，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孟況說過。
擁有他，等于擁有全世界。
舒采又一次體會到了。
沒有人會為一句虛幻的承諾等到二十二歲，除非這個過程中，對方一直給她希望。
每當看到孟存生和新談的女朋友出雙入對，她也想過，要不算了吧，喜歡他是一件沒有結果的事。
但這些放棄的念頭一冒出來，總是适時碰上孟存生分手和課題組的團建活動。
她能感受到，所有師弟師妹中，他對她的态度和照顧總是有所不同。
而就是這點不同，給了她将喜歡他這件事堅持下去的希望。
她曾在漫長的暗戀時光中患得患失，如今所有情緒都被孟況填滿。
是孟況，給了她堅定的愛。
人類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對得不到的東西異常執着，得到以後第一反應卻是問為什麽。
想要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偏偏把它給了我呢？
舒采也不例外，她問孟況：“為什麽喜歡我？”
孟況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你長得好看。”
“膚淺。”舒采盯着孟況，像要在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你就不能說個有內涵點的理由，哪怕是編的也行。”
“我就是一個膚淺的人。”孟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希望你也是。”
舒采：“？”
孟況朝她挑了挑眉尾，“這樣你就會特別愛我。”
舒采：“……”
合着在拐彎抹角說自己帥呢。
花蝴蝶是這樣的，長了一雙美麗的翅膀，就要展示給全世界看。
等等。
見色起意的前提條件不成立。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都穿戴了全套滑雪裝備，互相看不到彼此的臉。
所以，孟況喜歡她，是從她在他面前摔倒開始。
——她在孟存生和他之間選擇了他。
“還沒看到我的臉，就義無反顧選了我。這要是見着了，還得了？”孟況勾起嘴角，肆無忌憚道，“畢竟我比我哥帥得不止一點點。”
舒采正視他，将他的五官描摹了個來回，然後認真道：“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和你哥長得很像。”
孟況：“你罵人的方式真高級。”
舒采不自覺也揚起笑意，“現在不覺得像了。”
畢竟，孟存生臉上永遠不可能出現你這樣生動的臭屁表情。
她在心裏如此偷偷說道。
兩人跟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小區居民樓樓下，聊着聊着已經快到十點。
“機車小子，天太冷了，你快早點回家吧。”舒采拎着鳥籠，沖孟況揮手。
聽到“機車小子”這個稱呼，孟況嘴角一抽。
可誰讓這是未來岳父賜的名呢，再難聽也得受着。
着急出門，沒顧上換件厚外套。他将凍得冰涼的雙手揣進兜裏，一臉若無其事道：“不冷。”
舒采擡高鳥籠，讓小豆子的黑豆眼和他視線齊平，“它冷。”
從幾分鐘前開始，幼年體鹦鹉就将雙爪緊緊收在身體下方，羽翼呈現出輕微炸毛，這是感到冷的表現。
孟況：“……”
孟際中情緒陰晴不定，是個危險人物，小豆子不能跟孟況回家，只能暫時由舒采負責照顧。
舒采帶小豆子上樓，給它開暖氣驅寒。
把小豆子安置好，她躺上床，縮在被窩裏給孟況發微信。
【我菜菜的】：到家報平安。
另一邊，孟況看到這條消息時，正穿過孟家老宅的庭院。
他停下腳步，敲字：到家了。
剛要點擊發送，他像突然想到什麽，擡頭望向二樓孟存生卧室的位置。
燈還沒熄。
窗簾也未拉上。
他幾乎能想象到，孟存生此刻是如何坐在檀木桌前閱讀財務報表的。
【孟庫昂】：到家了。
跟舒采報完平安，他翻聯系人列表，找到孟存生，點開聊天對話框，敲字。
【孟庫昂】：寶寶，我剛到家^^
【孟庫昂】：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永遠愛你~！
消息發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複。
孟況又一次擡頭。
只見那扇原先空蕩蕩的窗戶映出一個高大人影。
孟存生端着一杯茶，靠在窗邊一側，垂眸與庭院中央的孟況遙相對望。
因着逆光的緣故，他所有表情細節都被隐入暗黑色調中。
與之相對的是。
水晶琉璃燈順着庭院小道點綴，用暖黃色的燈光照亮沿道的花草綠植。
孟況迎光而立，任面容清晰地落進孟存生眸底。
視線于空中交彙。
一根無形的弦漸漸繃緊。
在弦到達繃斷的極限前，孟況朝對方展示屏幕上的聊天對話框，并晃了晃手機，意思是：“對不起，手滑了。”
**
舒采不得不面對她失業了的事實。
好消息：正值年底離職季，大量崗位重新釋放回市場，工作相對好找。
壞消息：這和工作經歷不足一年的她并沒有什麽關系，就業市場需要的是一入職就能無痛上手的優質牛馬。
她投了很多公司和崗位，暫時還沒任何一家給了回音。
能無人問津到這個程度也是難得，簡直像她被全行業封殺了一樣。
“……”
這破班，一天不上，還怪想它的。
得了空閑，她專心喂養小豆子。
舒偉和姜柔很喜歡這位家庭新成員，經常站在鳥籠前逗它說話。
“小豆子，跟我念，爺爺。”
“小豆子，不用搭理他，先跟我念，奶奶。”
小豆子抖抖羽毛，不予理會。
好奇怪的兩只人類，叽叽咕咕說什麽呢，句子好長！
次數多了，舒偉很失望，“到底是只鳥，和人不能比，就喊個‘爺爺’，怎麽教都教不會。”
姜柔跟着老公一唱一和，“就是就是，還是得有個真孫子孫女兒才好！”
說完，兩人一起給舒采使眼色，将催婚提上日程，“閨女，我們啥時候才能見到孫子孫女兒？你都二十二了，眼見着就要奔三，該加把勁了！”
舒采撫摸着小豆子圓溜溜的腦袋，老神在在道：“老爸老媽，我啥時候才能繼承到千萬家産？你們都年過半百了，眼見着半截身子已經入土，該加把勁了！五十幾歲，正是闖的年紀，加油賺錢，懂？”
舒偉：“……”
姜柔：“……”
老兩口無言以對，被“千萬家産”吓得兩天沒敢回家。
舒采反思，“千萬家産”好像是有點過分，降低要求，“百萬家産”也行！
反思到一半，她就發現，老兩口是報了老年旅行團，偷偷摸摸出門旅游，過二人世界去了。
真應了那句話：父母才是真愛，孩子只是意外！
孟況趁舒偉、姜柔不在家的機會，上門給小豆子送溫暖。
他買了電解質、肝精、益生菌和恒溫箱。另外還準備了泡沫板，用來搭建活動區。
“室內飼養，環境幹淨，不用經常給它洗澡，鹦鹉沾水容易感冒和應激。”孟況侃侃而談鹦鹉飼養指南，“鳥籠要加固，搖搖晃晃的，小豆子不慎摔下來容易骨折。”
舒采調侃他，“吃了幾斤資料啊，這麽內行。”
“不多不少，十斤。”孟況拼好活動區，把小豆子放進去。看着小豆子在泡沫板上左踩右踩，滿眼好奇的樣子，他感慨說，“它算是我們第一個女兒了。”
第一個。
那意思不就是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聽懂他話中的暗示意味，舒采紅着臉憋了半天，罵出一句：“……流氓。”
孟況被她泛紅的雙頰弄得有些莫名，“？”
“你想哪兒去了。”很快領會到關竅，他吊兒郎當地笑出聲，“我的意思是，也許我們以後會養其他小貓、小狗，或者鹦鹉。”
這波屬于自爆卡車，舒采想挖個洞當場鑽進去，“……”
女朋友臉皮薄，不能逼太緊。孟況見好就收，輕輕揭過話題，“小豆子，喊聲‘男朋友’聽聽。”
怕句子太長，小豆子聽不懂，他一字一頓地強調核心詞：“男、朋、友。”
活動區裏，小豆子應聲站定，眨巴眨巴黑豆眼睛，露出一絲茫然。
“你送的這個‘男朋友’複讀機質量不行，第二次用就失靈了。”孟況側頭轉向舒采，特欠地說，“作為補償，這聲‘男朋友’你來喊，我更愛聽。”
舒采才不理他。
倒不是她不願意喊。
教學成果被質疑了，她單純不服而已！
“男、朋、友。”舒采放慢語速，引導小豆子道。
孟況跟着她一起望向小豆子。
“……”
“……”
被兩束視線直勾勾盯着，壓力如潮水般撲面而來，小豆子頂着炯亮的黑豆眼，往活動區角落裏躲了躲。
“這是……太內向了？”舒采嘆氣，“可惜了，女兒随媽，像我。”
孟況覺着奇怪，要說內向的話，小豆子第一次見他時不還好好的？
也許是他們還沒掌握和它溝通的訣竅。
一人一狗一鳥共同組成一幅靜止畫面。
小豆子最先受不了了，它鼓起勇氣，直面舒采和孟況虎視眈眈的眼神：又是兩只奇怪的人類，它們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這種時候，我是不是該說點什麽？
近期聽到的詞庫很豐富，它在裏面搜刮，選定某個心儀的詞彙。
于是，接下來，舒采和孟況一起聽到小豆子語出驚人。
“做、愛！”
“做、愛！”
“做、愛！”
舒采瞬間嗆到，狂咳不止。
孟況比她淡定許多，只是挑了挑眉，“我們的未成年女兒好像學壞了。”
他意味深長道：“小蔬菜，你平時都在教它什麽？”
舒采趕緊去捂小豆子的嘴。
但鹦鹉沒有嘴，只有又尖又利的喙。
無奈，她只能改掉捂嘴動作，改而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小豆子的喙。
事發突然，另外三根指頭沒來得及張開。
畫面定格。
舒采想尖叫：“……”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只是去捂嘴，最後動作怎麽演變成了一個會讓男人破防的手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