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藥 更吹不散他心頭的旖旎

第8章 上藥 更吹不散他心頭的旖旎

在去謝星照營帳的路上,祝雲時翻來覆去想了不少,最後到謝星照帳前的時候,她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左不過是被訓斥一頓。再嚴重一些,就是罰她抄抄經書。再再嚴重一些,就是扣了她下個月的甜食份額。

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從腰間小巧的錦囊裏取出一塊葡萄幹塞入口中,給自己壯了壯膽。

進了帳子,一張碩大的屏風隔絕了內室,祝雲時只隐隐綽綽地看到衆人都坐在屏風後,除了謝星照似是半倚在榻上。

“姌姌來了?”

祝雲時繞過屏風,給帝後見禮:“皇伯伯,皇嬸嬸安好。”

“起來吧,快坐下。”

祝雲時心懷忐忑地坐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帝後的神色,二人皆神色如常,也未有任何不悅。

而倚在榻上的謝星照已換上了幹淨的衣袍,半濕的黑發束了起來,眼神帶着點古怪地看她。

怎麽回事?

她悄悄用眼神詢問坐在對面的謝遙苓。

謝遙苓剛要用嘴型答她,就聽皇帝開口道:“姌姌,今日叫你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

反正躲不過,祝雲時索性直接認了錯,一鼓作氣道:“皇伯伯,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下水玩,也不應該不聽殿下勸阻,還不慎害得殿下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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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說了一半,就見謝遙苓拼命朝她揮手搖頭,着急得臉都要紅了。

但來不及了,等祝雲時反應過來時嘴巴早已招了個幹淨。

謝遙苓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大腿。

帝後則是一臉震驚中帶着幾絲困惑。

祝雲時蒙了。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謝星照,他正抿唇憋笑,饒有興致地看着她,顯然被她這不打自招的舉措逗得開懷極了。

謝星照見她看過來,挑釁地朝她勾唇,一雙黑眸熠熠發光,其中意味明顯:

很意外?

祝雲時沖他故作兇态地皺了皺鼻子,他中邪了不成?居然沒有去告狀。

“姌姌,你說阿照去勸你不要下水?”皇後表情十分驚喜。

祝雲時懵然,不懂皇嬸嬸為什麽要問這個,但還是實誠地點了點頭。

皇帝頗為欣慰地看了眼她和謝星照,贊許道:“看到阿照對你如此關心照顧,朕和你皇嬸嬸也是放心了。”

“……”

不,不是,皇伯伯和皇嬸嬸好像又誤會了,謝星照只是喜歡和她對着幹而已!怎麽在他們眼裏又成了他們兩情相悅的證據之一了?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她慌忙沖謝星照擠眉弄眼,讓他趕緊說幾句解釋解釋。

謝星照卻跟看不懂她的示意一樣,唇都不動一下,還朝她疑惑地挑了挑眉。

皇後忍笑道:“姌姌,今日叫你來本是想談你和阿照的婚事,沒想到你自己招了。不過你既自覺認了錯,皇嬸嬸也就不罰你了。只是,下不為例。”

祝雲時苦着小臉,她何止把自己供出來了,還讓皇伯伯他們誤會更深了,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知道了。”

等等——

“婚事?”

祝雲時頓感危機壓迫,不會一回去就要成親吧?

帝後對視一眼笑了,對兩個孩子如今兩情甚篤感到十分欣愉。

祝雲時無力地垂下眼,好吧,顯然,皇伯伯他們又誤會了……

皇帝道:“朕知道你和阿照都着急,但朕剛剛收到洛昭國提前來訪的奏報,預計要待上個把月,所以婚事儀節恐怕要走慢一些了。”

垂頭喪氣的少女瞬間精神。

對祝雲時來說,她和謝星照的婚事越慢越好,這樣她就有更多的時間去退婚,最好拖着拖着就沒了!

不過——祝雲時轉念一想,既然今日皇伯伯都主動提到了婚事,索性回京後也是要說退婚,何不直接現在就說?

祝雲時看了眼謝星照,他依舊閑适地倚在榻上,并沒有任何開口的打算。

罷了,求人不如求己。

祝雲時定了定心神,開口道:“皇伯伯,姌姌有事想同您說。”

皇帝豪邁一揮袖:“說吧,可是有關你和阿照的婚事?”

謝遙苓已知道她要說什麽,緊張地捏着手帕坐正了身子。

連一直倚在榻上的謝星照也是笑意凝滞,正色坐了起來。

祝雲時點了點頭,開口:“其實我和殿下并沒有……”

“陛下!”

一道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她。

只見皇帝的貼身大太監于公公進了帳子,低眉道:“請陛下恕罪,只是……丞相大人等人已到禦帳裏恭候着了。”

皇帝面色瞬間一凜,随後又壓了下去,溫和地笑道:“差點忘了,朕還約了大臣們議事。”

看着皇帝遠走的背影,祝雲時喪氣極了,未免太倒黴了,怎麽偏偏在她要說的時候于公公就進來了?看來只能回京再說了。

皇帝一走,皇後也立刻拉起謝遙苓,“姌姌,我和阿苓也先走了,阿照就托你照顧了。”

說完就風風火火地走了,走之前還給祝雲時遞了個鼓勵的眼神。

“不是,皇嬸嬸……”

祝雲時傻眼了,還沒反應過來整個帳子就只剩下了她和謝星照。

祝雲時:……

謝星照又神色輕松地倚回榻上,抱着胳膊微微歪着頭,唇角帶着笑,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瞧他這精神氣十足的勁頭,哪裏是需要她照顧的樣子?皇嬸嬸也真是為了留她和謝星照獨處煞費苦心。

祝雲時想起他剛剛裝傻充愣,幽怨道:“你剛為什麽不說,你可別告訴我你沒看到我拼命給你使眼色。”

謝星照一臉無辜:“說什麽?”

祝雲時被他這無所謂的樣子氣到:“退婚的事啊。”

“為什麽要說?”

“謝星照,不是說好了嗎,你故意的?”

她就奇怪了,方才分明就是個絕佳的機會,怎麽一向敏銳得跟狐貍一樣的謝星照卻突然看不懂她的暗示了?

他不會……不會真的想把她關在東宮,讓她至此不見天日吧!

他盯着她,緩緩啓唇:“我是不想說。”

祝雲時“騰”地一聲站起來,激動得心跳加速:“我就知道,你就是想讓我給你做牛做馬,把我欺負死。”

“謝星照,你人太壞了!”

謝星照眼神暗了暗,劍眉擰了起來:“你就這麽不想嫁給我?”

祝雲時脫口而出:“當然不!你可別以為我上次說的是騙你的,我招郡馬哪個好郎君招不到,要倒八輩子黴嫁給你?”

“就算我好吃好喝地把你供起來,你也不肯?”

“不肯!而且你會那麽好心嗎?”

祝雲時狐疑地看着他。

帳內靜了一瞬,謝星照倏地展眉笑了。

他語氣嘲諷:“你以為我會費那個心力把你供起來?祝雲時,你想得倒美。”

祝雲時松了一口氣,輕拍着胸口抱怨:“吓唬我就這麽好玩?”

吓唬,嫁他是令她恐懼的事。

謝星照強扯着嘴角諷笑一聲,突然坐起身一把将她扯下來。

“咚——”

祝雲時一屁股坐在了他榻邊。

他動作猝不及防,祝雲時的鼻尖險些和他的鼻尖來了個對撞。

“你……”

幹嘛。

謝星照拽着她的腕子,一雙眼像是要看進她的眼裏去。

只聽他滿帶幽怨地問:“我的藥呢?”

祝雲時這才注意到她現在差點就要貼上他的臉,那傷口就近在咫尺。

傷口已經止血了,留下一道豔麗紅痕在他額角處。

她沒好氣道:“你這傷口再晚點就要結痂了吧,還用藥做什麽?”

謝星照面色一冷:“郡主不會是想賴賬吧?”

她嘟囔:“那我回去讓人給你送來好了。”

他這傷分明就快好了,怎的非要訛她一罐白玉膏?他就知道欺負她!

“不行!”謝星照拒絕得斬釘截鐵。

“你要是跑了怎麽辦?難不成讓我一個病患追去你帳子裏要?而且——”

他壞笑道:“你不怕被人看見?”

她當然怕!

祝雲時納悶地想,謝星照這人怎麽跟千年狐貍成精一樣,總能那麽精準地抓住她的死穴。

她聲音悶悶的:“那我讓采枝回去取好了。”

謝星照對她的回答很是滿意,餍足地松了她的腕子。

祝雲時不滿地瞪他,轉身出了帳子去交代采枝。

交代完采枝,她又回身往裏走,剛掀開帳子就差點撞上堅硬胸膛。

謝星照怎麽還在門口守着呢?她是這麽沒有信用的人嗎?

她對他這像盯犯人般的行為頗為不滿:“你就這麽怕我跑了?”

謝星照見她回來,慢悠悠地回了身,踱步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意味深長道:“到手的兔子,自然不能放跑了。”

眼神淩厲得仿佛他指間握着的不是茶杯,而是什麽見血封喉毒藥。

祝雲時覺得他今天說話突然奇奇怪怪起來,什麽兔子不兔子的,跑了的分明是她價值千金的白玉膏。

她走過去順手拿了塊桂花糕,只覺入口鮮甜,桂花香纏繞舌尖,甜而不膩。

見謝星照專注地背對她飲茶,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塊。

一直背過身的少年悄悄側頭,唇角不自覺地勾起,清亮的眼裏染滿笑意,又轉過去垂下眼簾,将眼裏的柔和遮了個嚴嚴實實。

兩塊桂花糕下肚,祝雲時記起正事來。

“對了,你先前答應我的,回京後你就算不想去,我說什麽也要綁了你去見皇伯伯。”

謝星照坐了下來,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懶作派地轉着茶杯,“好啊,那我便等郡主殿下來綁我了。”

“反正這婚事我退定了,你想都別想把我關起來折磨我。”

祝雲時底氣十足地往他對面一坐。

“我什麽時候說要折磨你了?”

“你都欺負我十幾年了好不好?”

謝星照氣笑了:“哪次你沒報複回來?”

“哪次不是你主動招惹我!”

祝雲時正要好好和他說道說道,細數過往十年他有多過分,采枝回來了。

她站在門口喊道:“郡主,你要的白玉膏。”

祝雲時剜了眼謝星照,不服地去取了回來,狠狠拍在他身旁的小桌上。

“給你,別說我不守信用了啊。”

終于可以走了。

謝星照一把按住了她要撤離的手。

手指相觸,一觸即分。

他的手指細長好看,溫熱的觸感令她險些打了個哆嗦。

少女不自在道:“幹嘛?”

“你不會還要我給你上藥吧?”

她神色瞬間變得驚恐。

謝星照颔首。

“我才不……”

謝星照指了指她身後的那碟桂花糕,豎起兩根手指,“兩塊。”

祝雲時:……

他背後是真的長眼睛了吧!

祝雲時憤憤打開藥膏,一股濃郁花香頓時彌漫整個營帳。

謝星照如兔子見了老虎一樣往後猛地一躲,後背緊緊貼着椅背,表情難忍:“這什麽味道?”

“祝雲時,我說你怎麽那麽善心要給我送藥。”

祝雲時嘴角收都收不住,輕抛着藥膏,洋洋得意道:“那你別塗啊。”

這激将法果真有用,謝星照立刻嗤笑一聲。

“你別想躲懶。”

說着就将臉湊上來,但眉頭緊皺,顯然是被這香味熏得難受得要命。

見他這難受的樣子,祝雲時笑得臉都酸了,狠狠挖了一大坨,俯身塗在他額角。

藥膏冰涼,他肌膚更顯滾燙,灼得祝雲時手指一縮。

看不出來,謝星照的臉摸着觸感還不錯。

這個角度她能看到他細長的睫,高挺的鼻還有微抿的薄唇。

祝雲時突然想,皇伯伯和皇嬸嬸都甚是好看,謝星照倒也沒浪費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謝星照那麽讨厭,她怎麽會覺得他好看?!就算他好看,那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祝雲時又煩悶起來,食指蘸着膏藥在他額角一通亂抹之後就收了回來。

她拿絹帕擦了擦手,不耐煩道:“好了。”

擡眼卻見他耳垂似染了血一樣,臉也有點紅。

她奇怪地看了眼營帳裏的窗。

都開着啊?

她莫名其妙:“謝星照,你發燒了?怎麽臉這麽紅。”

要是發燒了豈不是又是她的罪過了?

謝星照卻突然慌亂起來,拿起放在桌上茶杯一口飲了個幹淨。

那急促的樣子跟剛從沙漠裏拼死逃出來的人似的。

祝雲時皺眉,這是怎麽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沒事了。”

謝星照依舊不語,猝然起身,動作大得險些把椅子掀翻,他走到桌前又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了個幹淨。

難道是被這香味熏的?

祝雲時頓時更開心了,故意壞心地将藥膏打開放在桌上,好讓這香味更濃郁持久。

“我走了。”

她順手又拿了塊桂花糕,腳步輕快地離開了,看上去開心得就快跳起來。

帳內吹進涼風。

謝星照垂眼平複許久,輕輕擡手撫過額角,那令人難以割舍的柔軟觸感仿佛還未消逝。

涼風不斷卷入,卻吹不散帳內的濃郁花香。

更吹不散他心頭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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