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變化 謝星照怎麽可能喜歡她呢?
第18章 變化 謝星照怎麽可能喜歡她呢?
祝雲時連連嗆了好幾口水,将幼時略微學過的凫水閉氣之術忘得一幹二淨,她試圖劃開朝她擠壓湧來的沉沉江水,卻反倒将她往深處又拽了幾分。
她用力将将吸滿了水拉拽她的鬥篷解開,卻用盡了她的最後一絲力氣,眼前愈發模糊昏暗,洞穴黑暗透不過幾絲光,便連此處的江水都是黑沉沉的。
恍惚之中,眼前似乎出現了十年未見的阿娘,容顏依舊美豔妍麗,兩個深邃的梨渦漾在唇角,正在春日融融的院子中向她招手,一邊嗔怪她玩得滿身是汗,一邊輕柔地用帕子為她擦淨額頭的汗,再讓她嘗嘗剛出爐的桃花糕……
祝雲時跌跌撞撞地奔過去,眼前場景一變,滿目素白,白幡輕揚,眼前的“奠”字震她心神一瞬,她又迷迷糊糊地記起,阿娘已經走了。
她難忍地想落淚,但口鼻之間的酸痛感讓她根本無法動彈,她脫力地閉上眼。
閉眼的前一瞬,她似乎看到混沌前方有人破水而來,腰間垂下的鶴紋玉佩随破開向後的水波輕晃。
是阿爹的玉佩。
是阿爹嗎?阿爹終于從前線回來了?
她用最後一點力氣伸手向前抓住那枚玉佩。
随後天地徹底混沌。
一陣水浪聲響起,沈淩江看着懷中手指死死抓着他腰間玉佩的人微微發怔,反應過來後眉頭緊鎖。
當時洞穴漆黑,光線昏暗,船上突然亂做一團。
身旁一人登時急急脫了鬥篷就要跳下水去,他才意識到嘉言郡主落了水。
但那人都伸了一只腳出去,突然又想起什麽,着急地四處一望,看見了身旁的他。
只聽她迅速地問了一句:“會凫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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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在江南長大,自是會的。
剛剛說出口,腿上就一痛。
他竟直接被那小娘子踹了下來。
他游了一陣才回想辨認出來踹他下來的那人是公主……
好吧。
吹來的冷風讓沈淩江醒了醒神,索性人已經救了,還是先回畫舫再說。
面前突然揚起一個巨大的浪花。
水珠四濺。
只見原先無波無瀾的水面突然冒出一個高大的人影。
那人棕色的微卷發被水打濕了,反而顯得更卷,略顯淩亂地貼在額上。
他金褐色的眼眸滿是愠色和占有,目光陰沉沉地看着沈淩江。
貢琮語氣森寒地吐出幾個字:“她是我的。”
沈淩江對上他那冷厲陰寒又帶着幾分急切的目光,那目光讓人想到一條迫不及待搶奪已盯上的獵物的絢麗花紋滿布全身的毒蛇。
他冷冷道:“五皇子慎言。”
見沈淩江一臉冷色,巋然不動,貢琮懶得與他咬文嚼字,直接上手就要拽祝雲時的胳膊。
就在手指就要挨上小郡主柔軟手臂的當口,眼前突然冷光一閃。
“五皇子這是想帶孤的未婚妻去哪?”
貢琮望着那斜刺入水面的冠笄,面色變得更加狠戾。
方才若不是他閃避及時,那玉冠笄刺入的就不是水中,而是他的手了。以那力道,就算他的手不廢,也是躲不過落下病症的。
思及此處,他的臉色更加森冷。
謝星照這人,真是陰魂不散,也很難對付。
謝星照已游了過來,身後還緊跟着一個玄衣随從。
貢琮迅捷地再次伸手,想要在謝星照之前将人截下來,但再次的,眼前又是一陣寒光。
徑直抵在了他眼前。
貢琮看着那随從半抽出劍抵在他面前,神色看上去已隐忍到極點,他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強行将怒火壓了下去,咬牙切齒擠出話語:“太子這是要對本王刀劍相向?”
“你敢動本王嗎?”
“五皇子不妨好好想想,你敢動孤的未婚妻嗎?”
謝星照神色已是冷冽至極,連面上的功夫都不做了,看都未看貢琮,徑直朝沈淩江伸手。
“殿下。“
沈淩江喚了一聲。
“嗯。“謝星照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迅速将人接了過來。
但中途卻遇到了些阻力——
謝星照看着祝雲時手中仍緊緊拽着的那枚玉佩,而那枚玉佩的另一端就連在沈淩江腰間。
多麽親密的場面。
他面色瞬間一凜。
沈淩江自然也察覺到了,伸手便去解那玉佩。
“不用。”謝星照冷冷開口。
沈淩江微愣,下一瞬就看到謝星照直接強行将小郡主緊握着玉佩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而他懷中的祝雲時已深陷昏迷,任他這般動作也未有任何反應。
解完玉佩,他擡眼看向沈淩江,往日裏燦亮的黑眸此刻像布滿冰棱,警告意味十足。
“別忘了孤跟你說的話。”
沈淩江怔住,憶起方才在畫舫中時謝星照半威脅半警告的話,輕輕抿唇笑了。
他雖大謝星照幾歲,但相處起來卻根本記不起來這件事,謝星照平日裏雖并不會板着臉,但卻能讓人時刻感覺到他的儲君威嚴,更不會有人敢對他不敬。
可他如今冷着臉警告他,他居然莫名地覺得這位少年老成的儲君終于有了些少年氣。
他收起笑鄭重答道:“殿下放心。”
他狀似無意地補充:“方才……是有人推了臣下來。”
謝星照面色稍緩,看了看懷裏的人,已是呼吸微弱。他神色一變,抱着人往畫舫那處游。
“太子!”
貢琮被利劍攔住,此次游湖他帶了人,他便未佩武器,此刻落了個被人掣肘的境地,只得出聲阻攔。
他目光陰冷地看着将人緊緊護在懷中的謝星照,“你不知道先來後到這個道理嗎。”
謝星照身形稍頓。
就在貢琮以為他是被自己戳中心窩子時,他突然轉頭看着貢琮嘲諷地微勾唇角,眼裏像是布滿萬年冰霜的危崖,淩冽又冷傲。
“要說先來後到,從一開始就只有孤一個人。”
“你以為她救了你,她就稀得你這條命了嗎?”
*
等祝雲時醒來時,第一眼望到的便是窗前桌上的那盞兔子燈。
“姌姌,你醒了!”
耳邊傳來謝遙苓驚喜的聲音。
祝雲時下意識轉頭,脖頸迅速漫上來的酸澀激得她渾身一顫。
她看着房內的陳設,龍紋博山爐中緩緩升騰起如薄紗般輕淺的細煙,她頃刻明白過來這是在哪。
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緊澀不堪:“怎麽……回事?”
她不是落水了嗎?又怎麽會在謝星照的房裏。
謝遙苓給她掖了掖被角,不讓她亂動,又給她加固了額間的巾帕。
“別動,你還發着燒呢。”
“是阿兄救了你。當時他把你抱上船後,你的呼吸越來越弱,又一直吐不出嗆的水,阿兄險些就要給你渡氣了。”
祝雲時頓時大驚失色,“那那那他沒這麽做吧。”
渡氣需得雙唇相碰,雖那時性命重要,但她此刻活過來後自然是不能接受和謝星照如此親密接觸的,本來這幾次在貢琮面前做戲就已夠難受的了。
謝遙苓被她逗樂,“沒有,你突然把水都吐出來了。”
祝雲時這才松了一口氣。
方才那一瞬把她吓到了,混沌的頭腦瞬間清明。
她斂了笑意,神色嚴肅發冷,認真地看向謝遙苓。
“阿苓,有人推我。”
謝遙苓臉色一變,“蹭”地一下站起來,已是渾身怒火。
“竟真的是別人推你落水的,那人好大的膽子!”
“姌姌,你可看清那人的臉了?”
謝遙苓又看向因發燒而雙頰漲紅,虛弱卧在榻上的祝雲時,不由得更加惱怒。
祝雲時面色遺憾地搖了搖頭,“當時洞中太黑,但是我可以肯定是有人推我落水的。”
謝遙苓伸進被中握住了她滾燙的手,她本就發着高燒,更別說謝星照房內燒的是紅羅碳,燒得又足,房內一片暖烘烘的。
謝遙苓握着手中的一片滾燙,突然記起她被抱上船時的情形,嘴唇凍得青黑發紫,披了好幾層毯子仍渾身顫抖地往謝星照懷裏鑽汲取熱源的祝雲時,心裏又顫了幾下。
她安撫地握了握祝雲時的手,“姌姌,你放心,畫舫上的人都被帶了回來,父皇母後,還有阿兄,還有南安侯伯伯,此刻都在乾祥殿審問呢。”
“一定不會放過那人的。”
祝雲時恍然,難怪她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醒來周圍只有謝遙苓一人,連阿爹都不在。
“對了,我怎麽會在東宮?”
而不是在她府上。
謝遙苓好笑地看她,“還不是因為你一直拽着阿兄不肯松手,他只好把你帶回來了。”
更貼切點說,是抱着不肯松手。
“什麽?”
小郡主神色頓如遭雷劈一般,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拽着謝星照不肯松手??這怎麽可能呢。
“說起來,沈淩江當時也去救你了。”
謝遙苓刻意隐去她将沈淩江踢入水的事,只挑了重點的說。
祝雲時并未有多興奮,最後救她的還是謝星照啊,這一次不知道又要怎麽“報答”他了。
謝遙苓突然湊近了一些,語氣中隐隐壓抑着激動:“你有沒有覺得,你和阿兄有些不一樣了?”
祝雲時想了想,随後認真道:“沒有吧,我最近倒還沒有更讨厭他。”
謝遙苓頓時恨鐵不成鋼地輕輕拍了她的手一下。
“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和阿兄有沒有一些……男女之間的感情?”
祝雲時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阿苓,發燒的好像……是我吧?”
阿苓這又是在說什麽胡話?
就算是世上僅剩謝星照一個男子了,她都不會和他産生男女之間的感情啊!
謝遙苓卻不以為然,“是嗎?可是當時沈淩江也去救你了,可最後救你回來的人還是阿兄,這不是緣分是什麽?”
“而且,我從來沒看過阿兄這麽生氣呢。當時別說是下人了,就連我都不能碰你,他護你跟護什麽寶貝似的。”
謝遙苓說到此處輕哼一聲。
“船一靠岸就立刻被東宮親衛封鎖了,帶你回宮後又是召太醫又是吩咐宮人熬藥的,連身上的濕衣都沒換,你也知道他是最喜潔的。好不容易将你安頓下來,換了套衣服就去審人了。”
謝遙苓另一只手托着腮,尋思着道:“我怎麽瞧着,阿兄對你是有些不同了,倒不像是做戲了。”
其實在謝遙苓眼裏,謝星照之前确實做了不少過分的事,可自那次姌姌被他诓着去摘青梅摔下樹後,他為救她斷了手,被母後關了幾天禁閉後,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看似要欺負祝雲時,可每次都是不痛不癢的,有的時候還借着“欺負”她,往她手中塞了一把糖。
祝雲時滿面震色,幾瞬後堅定搖了搖頭:“你說的這還是謝星照嗎?他要是這麽做,那也不可能是因為你說的什麽……男女之情,只是因為貢琮還在而已。“
謝星照怎麽可能喜歡她?
不可能的。
而且喜歡一個人,會忍心天天欺負她嗎?
才不會呢!
他會這麽做,不過是因為皇伯伯許諾了他什麽好處,他自然得将事做好了。
只是因為如此。
祝雲時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