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将露 你親我一口

第24章 将露 你親我一口

這語氣一聽便知是要做何“交換”。

兩人不對頭十幾年, 謝星照一開口她就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祝雲時才不會給他欺負自己的機會。

她強撐着別過頭,“不吃。”

謝星照饒有興致地笑, “真不吃?”

祝雲時起了點氣性, 鼓了鼓腮幫子沒好氣道:“真不吃!”

那一包糕點各式各樣,想來是問硯拿捏不好謝星照的口味,便每樣都買了一點兒,香甜濃郁的氣息溢滿了車廂。

祝雲時忍得心癢,默默算了算份額, 打算回去就讓小廚房做個一大碟,再配上她今日從阿苓那處拿來的話本子,好好解解她的饞。

但那甜香實在勾着她的心魂,祝雲時咬着牙不肯和謝星照開口。

在謝星照揶揄的目光下小郡主別過頭,想開窗透透氣。

她剛轉到一半,那股纏人的香味突然放大, 緊接着下一瞬,她的唇突然被抵住。

是一塊牛乳糕,還有……

他的指尖。

徑直觸到了她的下唇。

祝雲時吓了一跳,不滿地擡眼。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她看到謝星照變得逐漸幽深的眸子, 莫名覺得空氣有些膠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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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謝星照率先移開了眸子, 像掩飾着什麽一般,将那塊牛乳糕往她嘴裏粗魯地一塞,姿态故作自然輕松:“想吃就吃, 我可沒那麽小氣。”

祝雲時被糕點塞了個滿嘴,唔了一聲連忙用手去接。

粗魯,當真是粗魯!

祝雲時迅速将牛乳糕解決了, 等再擡眸時,便見謝星照一直揉搓着指尖,那架勢看着都要磨出血了,而他的雙耳也似染了血一般,紅到了耳垂。

再接着,他又用另一只手松了松領口,他今日穿了一身銀白色滾金邊圓領袍,更襯他通身貴氣,便連此刻微松領口的動作都不失矜貴。

祝雲時疑惑地皺了皺眉。

她看了看密閉的窗,再看了看那燒得正旺的炭爐,驟然明白過來。

他怎麽比以前還要怕熱了?

怕熱還将炭燒得這般旺。

祝雲時又從那油紙包裏摸出一塊桃酥,濃香在唇齒間化開,她暗暗揚了揚嘴角。

她朝車窗外喊了聲:“采枝。”

采枝連忙應聲,打開車門進來。

“娘娘,您尋我?”

祝雲時指了指正中的炭爐,“炭有些燒完了,你再多加一些。”

采枝知道自家郡主一向最是怕冷,只當她是覺得凍,連忙照做。

可一見那炭爐中的炭很是充足,再一看自家郡主正惬意地吃着手中的桃酥,厚實的狐皮大氅放在一旁,不像是被凍到的樣子呀?

但她不敢多問,只是依言照做,加好炭便關了車門出去了。

爐鼎加了炭,這下連祝雲時都覺得有些熱了。

她偷偷擡眼去看謝星照,正巧撞上他狐疑的目光。

“是覺得冷了?”

說這話時還在無意識地揉搓着方才碰到她嘴唇的指尖。

祝雲時見他臉頰都染上一絲緋紅,料想他定然熱得厲害,這般一想她的那點子燥熱也都不是事了,因為謝星照肯定比她更熱更難受。

她故作抱怨道:“你這馬車可真不夠厚實,我總覺得透着風。”

她說這話時有些心虛,因為實際上她覺得謝星照的馬車比她的馬車還要厚實防風。

謝星照聞言皺起了眉,劍眉聳起如巍峨山峰。

這馬車是他特地吩咐人打造的,用的是最堅厚維暖的紫檀木,車壁都厚厚地鋪上了一層羊毛毯,更遑論炭爐中足足的紅羅炭了。

他一上車,便是不燃炭都覺得熱,因此他平日出門定然不會乘這輛馬車。

都這樣了,還覺得冷?看來回去還得再改良。

莫非是下面的人偷工減料了?

問墨究竟是怎麽辦事的,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這個月的俸祿別想要了。

謝星照輕咳一聲,将自己的氅衣遞了過去。

看着自家太子妃瞪得渾圓的澄清雙眼,他又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披着吧,你要是凍病了,被問責的第一個就是我。”

祝雲時驚訝地看着他,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

謝星照誤以為她冷,做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開窗讓冷風直吹她的臉。

但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是“不要給我惹事”。

看來不過是關切到自身利益罷了,祝雲時回過神來,就說他怎麽會這麽好心。

“我才不要披你的衣服。”

話音剛落,眼前被帶起一陣勁風。

謝星照的大氅厚實極了,壓得她肩膀一沉。

她驚訝地轉頭,只見他利落地直接給她披完氅衣後,側過頭低垂着眼正給她系着領口的氅衣系帶,根根分明的睫毛低低垂着,在他冷白的皮膚上覆下一片陰影。

他将系帶緊緊系上,緊得她都覺得自己自己脖子有些勒了。

“祝雲時,真不知道你這麽硬氣是和誰學的。”

系完氅衣,他嘲諷地說了一聲。

祝雲時這下是真的熱得冒汗了。

她不禁開始懷疑,謝星照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把戲,這才反将一軍故意給她穿氅衣,打着一個他熱她也別想逃的主意。

她有些忍不住想喚采枝進來減些炭,但餘光一望,謝星照正慵懶地靠在車壁上,摩挲着指尖盯着車壁不知在想些什麽。

但見他時不時地扯扯領口,脖頸的皮膚都泛起了紅,她又強行把喚采枝進來的欲望壓了下去。

好不容易能讓謝星照不舒坦,她熱點就熱點吧,反正她心裏暢快了。

小郡主又愉悅起來,手中又摸了塊糕點,慢條斯理地吃着。

好在馬車腳力足,不過多久就到了大理寺。

下了馬車,寒涼之氣撲面而來,方才在車上的那點熱意登時被寒意滅了個徹底。

她突然開始慶幸方才謝星照把他的大氅給了她。

他的大氅總是做得很是厚實,用的都是最保暖的皮料,但他分明一點兒也不怕冷,到了冬天身子還和火爐一般,他也很少披着,大多數都是讓侍從拿着。

她總覺得他真是太浪費尚衣局的人力了,這麽厚實的氅衣都是繡娘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本着不浪費的精神,再加上一點報複的小心思,冬日時她偶而會搶過他的氅衣,次數多了,他好似也習以為常了。

大理寺的人見太子帶着太子妃來了,連忙進去通報。

祝雲時跟着謝星照往裏頭走,正巧碰上了沈淩江帶人來迎。

她方看了一眼認出來人,下一刻眼前一暗,立刻被遮了嚴嚴實實。

祝雲時看着謝星照硬挺寬闊的肩背愣住了。

“你幹嘛呀?你擋着我了。”

謝星照卻和聽不見她的聲音一般,身形一分都未挪動。

祝雲時對他這突兀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腦中轉了幾回都沒想明白他為何如此。

她視野被謝星照擋了個嚴嚴實實,只能聽到聲音。

只聽沈淩江聲色清淩:“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娘娘。”

謝星照聲音低沉:“免禮,帶路。”

沈淩江應了一聲。

眼前厚實的背終于動了,祝雲時瞪了他的背一眼,恨不得把他灼穿。

她正打算擡腳跟上,腕間突然一燙。

她低頭望去——

謝星照骨節分明的手将她的細腕易如反掌地扣住了。

“你這是做什麽?!”

她聲音染上惱怒。

進了大理寺,謝星照就“入鄉随俗”地把她當犯人對待了嗎!

謝星照壓住她掙紮的動作,黑眸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薄唇微抿透露出幾分不悅。

“怕你丢了。”

他輕描淡寫道。

祝雲時瞠目結舌。

她都成婚了,在大理寺裏走個路如何會丢?合着他不是把她當犯人,而是将她當作三歲幼童。

她不悅地甩了甩腕子,卻被他扣得更緊,緊得她都有些疼了。

此處畢竟是規矩森嚴的大理寺,前方由沈淩江和其他幾個官員帶路,偶爾還有些行色匆匆的官員,她不欲在此處和謝星照鬧起來。

那未免也太不好看了。

幾個剛經過的官員見那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遠,忍不住低語起來。

“太子殿下怎麽帶太子妃來大理寺了?”

“嗐,你忘了。上個月謀害太子妃的兇手不就關在大牢裏嗎?”

“殿下不是一直沒處置那小娘子嗎,我還以為他早就将此事忘了。”

“怪不得你一直未成親。殿下沒處置,不就是等着太子妃來發落嗎?”

“難怪——可是他們不是說是太子妃對太子殿下一往情深嗎?怎麽如今一看,倒像是殿下更喜歡太子妃多些。”

“可不是嗎?之前我就想說了。你看太子妃身上披着的氅衣都垂地了,分明是殿下的。”

“不過太子妃被太子殿下牽着,怎麽感覺有幾分不情願啊?”

“新婚夫妻難免鬧些小別扭。诶,別看了,不是要去順義坊查案嗎?”

*

祝雲時掙紮了一路未果,只得被牽着進了地牢。

地牢常年不見光,陰暗潮濕,甫一踏入便覺寒潮之氣湧來。

她一只手被牽着,另一只手動作不太敏銳地将氅衣拉緊了一些。

“二位殿下,高娘子就在最裏頭那間。”

沈淩江禀道。

“行,你先下去吧。”

沈淩江行了一禮,便要帶人去門外守着。

在經過祝雲時身邊時,祝雲時忍不住問了一句:“沈少卿,到了年尾,想必大理寺公務更加繁忙了吧?”

不然怎麽這麽久都未作文章了?

沈淩江腳步一頓,下意識看了眼謝星照。

那人不悅地掃來一道淩厲壓迫的視線。

沈淩江會意,“忙。”

祝雲時不明身旁那人複雜的小心思,聞言輕輕“哦”了一聲,體諒道:“既如此,沈少卿還是以公事為重。不過也千萬別将文章抛之一旁。”

她還等着看呢。

沈淩江面上浮起一分茫然,又和謝星照對視了一眼,然後從對方眼裏也看到了一絲困惑。

在謝星照催促的眼神威逼下,他随意應了聲便帶人出去了。

祝雲時看着他遠走的步伐,了然地想,看來寄春君當真挺忙的,也難怪這些日子都沒什麽動靜了。

眼前一黑,突然覆上幾分溫熱。

祝雲時已是被他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困惑極了,連忙用手去扒開他的手。

這次他并未用勁,她輕輕一扯便扯開了。

“你做什麽……”

祝雲時眼前剛恢複明亮,話還沒說完全,就見身旁那人迅速地轉了身自顧自地往裏頭走去,背影看上去散發着幾分冷硬。

他怎麽還生上氣了?

她懶得細想謝星照突如其來的怒意,只加快了腳步跟上。

穿過幾間牢房,她便見到了被關在最裏頭的高湘悅。

高湘悅穿着囚服,頭發随意披散着,完全失了平日裏高門貴女的金貴模樣。

牢房裏的味道并不好聞,祝雲時從一進來便緊皺着眉,微微屏氣,可一向嬌養長大的高湘悅卻和習以為常一般,只靜靜地背對着走道坐在牢房地上。

祝雲時被眼前的情形震得心尖微顫。

聽到腳步聲停頓在她的牢房外,她也并未有任何反應,只是如有所感地輕聲喚了一句:“姌姌?”

祝雲時一愣,但旋即明白過來,高湘悅将她推落水後,謝星照便以意圖謀害太子妃的緣由停了高湘悅父親的禮部侍郎一職,将高家人禁足府中。

沒有謝星照的命令,誰能來看她?

祝雲時壓着心裏的震撼和酸澀,上前了一步。

“湘悅,是我。”

高湘悅頓了頓,随後淡淡問道:“你來做什麽。”

“我只是不明白……”

“還能因為什麽!”高湘悅突然厲聲打斷,将祝雲時吓得肩膀一抖。

一旁的謝星照已擡起手腕準備喚人。

祝雲時連忙扯下他的小臂,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

高湘悅又接着道:“你表面裝着無意于太子妃之位,秋獵之時,我們都拼盡了力去打錦鳥為自己謀一個可能。可最後呢?”

祝雲時愣在原地。

高湘悅突然轉過身來,原本恬靜的容顏此刻猙獰得有些可怖。

“最後聖旨一下,卻是你成了太子妃。”

她突然自嘲地笑了一聲,笑聲凄厲,“你怕是不知道,那日打到錦鳥的不止你一人。”

“不止我一個?”祝雲時喃喃道。

高湘悅見她果然不知,笑容揚得更大,可眼裏卻毫無笑意。

“是啊,你不知道,但太子殿下總該知道吧。”

高湘悅将目光轉向一旁的謝星照,頗有些破罐子破摔之意。

“你說,為何最後賜婚聖旨上的人,會是你呢?”

祝雲時腦中一空,總覺得高湘悅這話在暗示着什麽,下意識看了眼謝星照。

她目光剛飄過去,就見謝星照下颌緊繃,臉色已是黑沉如水。

他冷冷地掀起眼皮睨着高湘悅,聲音冷冽:“是孤選的她,你恨錯人了。”

祝雲時愣了一愣。

高湘悅站起身來,面色平靜如水:“恨對如何,恨錯又如何?反正我都是活不成的了。”

謝星照臉色冷寒如霜,利落地擡起腕子。

獄卒見狀,立馬奔了過來。

“殿下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

“等等。”

祝雲時突然打斷。

她總覺得高湘悅話中有話,只是她琢磨不透其中蘊意。

她壓了壓煩亂的心神,重新開口。

“湘悅,誰在威脅你?”

高湘悅神色明顯一頓,随後移了眸子,低聲道:“沒人威脅我,是我自己想殺你。不過你可真是有福氣,那日江水那般寒涼,你掉進去那麽久,居然只是養病幾日。”

祝雲時又上前一步,“可我卻記得,在往前一陣子的一日燈會,大家一同出游,但只有我和你想去河邊放燈。當時河邊只有你我二人,我不慎腳一滑,是你緊緊抓住了我,我才沒掉入水中。”

“如果你真的想殺我,為何當時沒動手?”

正是因為她記得這件事,所以一直不肯相信是高湘悅動的手,寧願答應謝星照一個條件也想當面問她。

高湘悅神色亦是一震,像是沒想到她還記得這麽件小事,但偏偏是這樣一件小事,有力地推翻了她的所有話。

“湘悅,是誰指使你做的?”

祝雲時軟下聲音,循循誘道。

高湘悅逐漸卸了力,肩膀塌下來。

她輕輕笑道:“沒有人指使我。”

祝雲時心中微涼,高湘悅态度十分堅定,看來是問不出什麽了。

“走吧。”

她對謝星照說:“謝星照,留她一條性命,好不好?”

謝星照複雜地看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還未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高湘悅的高聲。

“姌姌!”

祝雲時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在我書桌的第二格裏。”

*

一出大理寺,她就派人去高府按着高湘悅的話搜尋了。

但直到到了馬車上,祝雲時還是忍不住猜測高湘悅那話背後的含義。

祝雲時忍不住問:“謝星照,你說她的書桌櫃子裏會有什麽?”

卻見謝星照垂眼盯着手,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星照。”

她又喚了一聲,他才緩緩擡眼看來。

怎麽感覺進了大理寺後,他就有些不太對勁了?

祝雲時忍不住開口:“你……”

“還記得你答應我的一件事嗎?”

他冷不丁問道。

祝雲時眉心微擰,他這是怕她見完高湘悅就耍賴不成?

她沒好氣道:“自然記得。說吧,你想要什麽?”

他黑沉的眸子緊緊攫着她的眼,像是要将她灼穿一般。

下一瞬,祝雲時聽到他說:

“你親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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