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堡
古堡
天色陰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雨滴來。沉默的車夫駕駛着馬車往莊園中駛去，随昕坐在車中不自然地扯了扯緊緊禁锢着她的束腰。
一個半小時以前，她拿完東西和明辭一同來到藝術館，洛蘭正坐在躺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來啦！”
還沒等随昕主動出聲打招呼，洛蘭就搶先一步看見她，朝她跑了過來。
她先是圍着随昕轉了兩圈，撐着下巴小小的思考了一下。緊接着跑進一個房間拖了件極厚重的裙子出來。
“你這樣子去不行，會被當成女巫燒死的。把這個換上吧。”她将裙子塞給随昕，又把她連人帶裙子推進試衣間。可能是放心不下，還在外面囑咐她，“要好好換哦，有不行的叫我！”
随昕環顧四周，雖然說是試衣間，可不過也只是藝術館內一件閑置的空房間罷了。
但奇怪的是，她從來沒有在學校看見過這個房間。
什麽時候新裝修的？随昕想，不，不對，藝術館裏從來沒有這樣一個房間。
她放下裙子，頗為好奇的在試衣間裏轉了一圈。空蕩蕩的，除了一面與牆同寬高的鏡子以外什麽也沒有。
把手撫上牆壁，感受手心中傳來的溫潤柔軟的觸感。随昕心中升起了一個奇異的想法。
這是某個人的腹部之中嗎？
暗紅色的牆紙上繪制着繁複的花紋，像是血肉裏盤根錯節的青紫色血管。此刻正在溫順的，一下又一下地跳動着。
那鏡子呢？鏡子的作用是什麽？巨大的鏡子緊緊貼附在牆上，房間內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它的映照。
随昕猛地把臉貼上去，她清晰的從鏡子中自己的瞳孔裏看見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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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審視嗎？不對。
随昕決定先放一放，這裏的信息太少了，或許會和洛蘭說的副本有關。
她回身抖落開洛蘭給她的裙子，裙子層層疊疊的。讓人不禁懷疑是否穿上了它就再也不用自己行動了。
一整條裙子由很多個部件組成，在費勁穿完裙撐和襯衣襯裙以後才只是開始。
随昕像制作一個巨大的蛋糕一樣往身上套上那些華麗的衣裙。
“需要我幫忙嗎？”洛蘭推開門走進來，看見她正在往腰後摸索着穿入繩索，“看來還是有點不方便的，我來幫你吧。”
“到了之後會有人給你做這些，不要抗拒，不要被人發現異常。”她一把按住打算拒絕的随昕，随後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塞入即将被系緊的腰封中。“不要弄丢了，這是我給你的信物。”
“但是……”洛蘭遲疑了一下，考慮着要怎樣跟她說。
“如果非必要就不要去找我，一定要記住，如果不是你身處險境，下一刻就要死亡，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否則不要去接近我。”
洛蘭靠近她，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的脖頸處，“這是作為你幫我的忠告，遭受詛咒的坎貝爾家族，所有人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瘋子，所有。”
下一秒，她退開來，拉着随昕的雙手左右看了眼。滿意地微笑起來。
“我先出去了哦，你整理好就出來吧！”她拉開門走了出去，厚重的木門緩緩合攏。
随昕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抿了下唇，希望她活着回來嗎？
随昕把手伸向後腰摸了摸那塊不明顯的凸起。
她會活下去的，一定。為了她自己，也為了……
整理好着裝，随昕給自己弄了下頭發，确認一切都沒問題了以後，她轉身向門外走去。
*
呼嘯的寒風刮過，吹得随昕臉生疼。
“克拉倫小姐，您出來了。”身着英式女仆制服的人走了上來，為她撐起一把傘。
出乎随昕意料的，在她推開那扇門以後并沒有回到藝術館，而是直接連到了這裏。想起剛剛在房間裏所看到的那些陳設，随昕垂下面簾，掩去眼中神色，點了點頭。
“克拉倫小姐請。”女仆做出手勢，指向停在城堡大門處的馬車。
随昕提着厚重的裙擺慢吞吞地往外移動着。衆人間的氣氛一片死氣沉沉，随昕被扶坐進車裏後，聽見女仆和馬車夫的交談聲隐隐約約傳來。
“卡特，希望你能讓這次出行不要再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否則就不是以人抵債這麽簡單了。”
“我知道的……感謝主的寬恕，莉蓮小姐，我保證。”馬車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惶恐，而莉蓮不為所動，她看着眼前這個縮着脖子搓手的男人下達了最後的忠告：“你最好能明白。”
說罷，她便轉身鑽進了随昕所在的馬車裏。
随昕坐得并不太正，但由于上裙腰腹處的魚骨束縛，倒也不算東倒西歪。
莉蓮上車後大致掃視了車上環境，确認沒有異樣以後，她才放心的朝随昕躬身行了個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出出行在外這段時間的計劃書與她确認。
“克拉倫小姐，我們将前往坎貝爾公爵家中做客，悼念逝去的勳爵……”
随昕一邊靜靜聽着莉蓮的講話，一邊思考要怎樣才不會被認出來自己是個冒牌貨。
這位克拉倫小姐的房間布置看上去十分貴氣，除了常規的床和用于分割空間的屏風以外，四處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鑽石珠寶，其中不乏一切其他國家漂洋而來的工藝品，光是随昕認得出的就有中國的漆器，意大利的花瓶，西班牙的聖體匣等。
但同時奇怪的點也在這裏，如此奢靡的貴族小姐，床邊竟沒有一個小凳或是折椅，不僅如此，就連房間也盡是封閉起來的。
不應該啊，随昕并不算只會看課本上內容的那一類，據她所知這個時期還沒有出現房間的概念。
不過她也不禁感到一陣慶幸，如果不是來時房間的大門是關着的，那憑空出現的她現在多半已經被架上柴火堆了。
「親愛的玩家您好，監測到您接受了npc洛蘭·坎貝爾小姐的委托，已将您送至考場，即将為您派發主線任務，支線任務将不定時派發，請保持聯絡通暢。」
「已派發：
一、請找出您的同伴，并保護您的同伴（未完成）
二、請注意維持考場秩序，如秩序失控，将視情況進行處分處理
三、請幫助洛蘭.坎貝爾女士離開禁锢之地（未完成）
四、……」
“克拉倫小姐。”莉蓮嘆了口氣，“到了坎貝爾公爵那裏就不能如此無禮了，今晚坎貝爾公爵将舉行一場宴會，來歡迎小姐您的到來以及慶祝公爵今日的狩獵成果。”
莉蓮透過面簾盯着随昕的臉，正色道：“請不要與坎貝爾公爵起争執，您知道的，他與克拉倫大人一向不和。近年來坎貝爾公爵勢力愈發壯大……”
莉蓮頓了下，“今晚的舞會，您一定要出席啊。”
随昕将頭偏至一邊，用幾乎快聽不見的氣音答了句好。莉蓮沒有再多說些什麽，放任她一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見莉蓮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随昕就知道，她猜對了。
一個貴族小姐在常常不被允許出門的情況下過着奢侈的生活，但床邊卻未擺放供人歇息的座椅，甚至于連房門都關得嚴嚴實實的。
要知道，獨立的卧室在随昕學習過的知識裏還要再等上個幾百年才會出現。所以她猜測這位克拉倫小姐多半是一位奢靡度日，但厭煩社交的貴族小姐，且還是極為受寵的貴族小姐。
随昕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的胸腰，她是以自己的身體來到這裏的，她的體型并不算嬌小。
既然随昕身形上能冒充成功，且兩個時代飲食差異巨大化的情況下。就說明這位貴族小姐的年齡只會比她大，快二十歲了還沒有被送去聯姻，足以證明這位克拉倫小姐是個受寵的小姐這一點。
受寵的奢侈驕縱不愛社交的貴族小姐啊，這好辦多了，唯一需要在意的大概就是……
随昕吧目光移向正在看着她發呆的貼身女仆，莉蓮，以及她的母親父親了。
“莉蓮…！”随昕剛想叫着這位貼身女仆，豈料話才剛出口，馬車就一陣颠簸，将車裏的二人晃得東倒西歪。
“克拉倫小姐！您沒事吧？”莉蓮趕緊扶住她，嘴上數落着在外駕駛的車夫：“這該死的車夫，我下去好好教訓教訓他。您放心，這低賤的車夫您再也不會看見了！我保證。”
莉蓮急匆匆地下去了，馬車上只餘随昕一個人。
她聽見莉蓮在外面指揮其他下人來将馬車夫拖到後面的車上關押，又挑選新的車夫人選。
馬車內部沒什麽特別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游移，她看見被放在座椅上那本莉蓮的工作手冊，伸手拿了起來
随昕一頁一頁翻看着，上面詳細的記錄了克拉倫小姐的生活習慣，日常起居等，以及莉蓮平日裏的工作內容，翻到最後，就是剛剛與她講過的接下來前往坎貝爾公爵家的事情。
她将工作手冊放回原位，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接連幾天的疲勞，随昕覺得她好像忘記了一些東西。她擡起手放在太陽穴上輕輕揉動。
算了，貌似只是一點無關緊要的東西，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太久沒有睡過一場好覺了。只有目前能大致确定是安全的，按照洛蘭說的話，之後恐怕也沒什麽能讓她安下心來休息的時候了。
随昕不知不覺的睡着了，也因此錯過了莉蓮再次回到馬車上時那驚惶的表情。
*
“小姐，克拉倫小姐，醒醒。”
莉蓮輕柔地為她按摩頭部，呼喚她的名字，“馬車到地方了，小姐。我們該先去拜訪一下坎貝爾公爵，然後回到房間為今晚的宴會做準備。”
繁厚的裙子并不利于出行，随昕提着裙擺走在通往莊園中心古堡的路上，那裏不允許任何馬車靠近。坎貝爾公爵是出了名的怪脾氣，就連他自己也是依靠步行出入。
這是許多年前建成的莊園，養護得極好，大多是哥特式的城堡，偶爾能看見幾個後修建的最近時興的都铎式建築，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随昕心下有疑惑，按照她所知道的，以坎貝爾公爵的財力，完全可以召集工匠将他因年久失修的那幾座城堡按照一比一還原回去。
一個身處于傳統時代的貴族，風格統一莊園無疑是展示莊園主權利和財力最好的名片，這其中究竟有什麽隐情？
不知走了有多久，一直走在她身前引路的女仆才拉開門，躬身站在一旁邀請随昕進去。
“克拉倫小姐，只有在特定的時間仆人才能進入公爵的城堡掃灑。請寬恕我不能繼續為您引路。”
說着，她将一小張羊皮紙塞進了随昕手中，“請順着地圖的指引前去尋找公爵，希望克拉倫小姐不要在無關處停留。”
随昕點點頭，估摸着原本的小姐會做出的反應，面色稍帶不安地扭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莉蓮。
後者向她行了一禮，“小姐，我會在這裏等着您的。”
回過頭，随昕獨自一人拿着油燈走進了陰暗的古堡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