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夢境

夢境

好累，好累。

随昕行走在一方純白天地中。

她擡頭看向前方，天與地連成一線，環顧左右，皆是一望無際的白，沒有邊界。

世界被白牆圍起來了。

随昕還在往前走着，她有些分不清了。她真的在前進嗎？走一步，走兩步，走三步，無論走出多少步，眼前的景象都是不會變的。

那她的前進跟靜止有什麽分別嗎？

做夢的人腦子都是混沌的，随昕也不例外，她來這裏幹什麽呢？她是來找洛蘭拿禮物的，或許不能說是禮物，那是她應得的。她來拿回屬于她的東西。

禮物，技能。

這個概念從随昕腦海中升起，也同時在一片白茫茫中浮現。

随昕看着從腳下大地上升起的幾個黑色的字，眼睛終于從一片白茫茫中聚焦起來。有了目标連行走都更輕快了，随昕加快了步伐，往那幾個大字處走去，那裏會有她的禮物嗎？

她的手指輕輕觸碰到黑色的立體字，手感很奇怪，并不像她原本想象的那樣堅硬冰涼的手感，而是溫熱的，柔軟的。

像……一塊活着的，肉？

随昕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些，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後退兩步，卻看見随着她腦海中驚疑不定的想法不斷生成，地面上，天空中，牆體內，飄出的字越來越多，橫與豎，撇與捺，字裏行間的縫隙中，仿佛睜開了無數只眼睛盯着她。

眼睛眨呀眨，白色的眼仁，黑色的瞳孔，像很多很多小星星閃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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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掉出來了，随昕看着腳邊的東西，竭力壓制着心中的驚恐。

那是一顆完整的眼球，白色的，圓滾滾的，上面布滿了紅血絲。

落到地上滾了兩圈，黑色的瞳孔死死的盯着随昕。

“我們是你的禮物呀，快來拿啊，快來拿我們呀。”

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沒有任何人說話。

随昕呼叫系統，想要打開面板拿出道具離開這裏。

沒有反應，這裏是她的夢。

對啊，掩住随昕思考的霧氣散去了，這是她的夢啊。

随昕看着腳邊的眼珠，毫不猶豫地踏着它走了過去。

“啪唧。”

眼球爆裂開，黏糊糊的液體流了出來。

她不會害怕她的夢，這只不過是一場夢。

随昕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她不知道要怎麽離開這裏，但是這是她的夢，她只需要往前走就好了。

一步，兩步，三步，她往前走着。

那些文字，黏膩的文字，由她心中生出的文字。

全部，全部，全部都緊緊貼了過來。如同依偎在母親身邊的嬰孩。

随昕不想這樣，于是她的手中凝出了一把劍，四周的文字都被斬成碎片。

天地晃動，她的四周漂浮着各種各樣的字符，那是她自出生以來聽過的每一句話。

随昕一路揮舞着手中的劍，不停的往前走去。終于，她停住了，她看着眼前的字。

随——昕——

她咀嚼着陪伴了她十九年的字符。

這是她的名字，這是母親對她美好的祝願。

她高高舉起劍，腦海中閃回過往的分分秒秒。

笑着的母親，溫柔看着她的母親，總是将最好的東西留給她的母親。

控制着手中的劍往下砍去，幾乎用盡了随昕全身的力氣。

決絕離去的母親，高考前夕代替她死去的母親。

她的名字四分五裂，散落在各處。

天地震顫，可被純白包裹的世界還沒有散去。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出去呢？

随昕思索着，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盒子頂被掀開了。

天花板上的天花板依舊是一片純白，祂靜靜的看着，人類所永不能理解的思想不停閃過，成為一道道鎖鏈加固在盒子上。

這是随昕的夢境，可整個世界對于祂來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蟻穴，一只螞蟻的掌控地能算什麽呢？

随昕累了，她一遍又一遍地砍殺那些東西，直至精疲力盡，可是沒有任何用處。

她永遠也走不到夢的邊際，她得做些什麽其他的，随昕想。

人的念頭是無窮無盡的，只要她還有哪怕一毫秒在思考，夢境就會不停的無限的延伸出去。

随昕坐下來，雙手抱臂，把頭埋了進去。

既然這樣，就讓她短暫的做一回鴕鳥吧。

她太累了，不止從進入這個鬼地方開始。

考前晝夜不分的複習；溫熱的血液濺上她的臉龐，渾噩度過的暑假，每天每夜，每時每刻她都承受着來精神上的折磨。

她想要活下去，找到母親死亡的真相，她想要活下去，不讓養母再為她擔憂。

可是媽媽，媽媽。她有點累了，随昕蜷縮着，想要回到仍在母體子宮的時刻。

純白的房間變得鮮紅，柔軟，光滑。仿佛真的回到了過去，讓她再睡一覺吧，好好的睡一覺吧。如果還能醒來，那她将付出她的一切，達成她的願望。

……

「恭喜玩家随昕獲得天賦技能：造詞解意

技能說明：你所看到的一切，你所聽到的一切，只要你能用文字或語言描述出來。符合正常的規律，擁有正确的邏輯。

你，既是造物主」

盒子的頂部合上了，祂悄然離去，祂等不及去看下一場游戲了。

天光大亮，随昕睜開眼，她第一次這麽清晰的記住了夢境中的內容。

她看見了那只一直窺視着她的眼睛，僅僅只是回想，一種不可言喻的恐懼就籠罩了她，渾身發寒，止不住的顫抖。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方千異。

随昕握緊了拳頭，指甲的前端嵌進肉裏，黏膩溫熱的鮮血流了下來。

滴答，滴答。

是鮮血滴落，也是時間流逝。

方千異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她只敲了短短幾下就沒有再敲了。

随昕克制着自己，深呼吸幾口。

站起身來，還是有些搖晃。

“稍等！”她朝外回話，她的聲帶仿佛被什麽掐住了似的，短短兩個字都近乎失聲。

她的牙齒上下打着顫，搖搖欲墜的走到洗漱臺，鏡子裏的人面色慘白，唇鼻之間挂着一條幹涸的暗紅。

不要想，不要想。吸氣——呼氣——

随昕放空着大腦，讓氧氣充盈自己的身體，企圖變得更加冷靜。

滴答，滴答

不知是哪次的水龍頭沒擰緊，水珠緩慢的往下滴落着。

随昕看着它們，滴落，分散四濺，最終再彙入排水洞口。竟真的感受到了一絲寧靜，腦中一直盤旋的畫面逐漸散去，再次隐入記憶深處。

呼吸漸漸平穩，整理好自己，随昕打開門，方千異不知在外等了多久，面上卻沒有一絲不耐煩。只是微笑着對她伸出了手，“會長，走嗎？”

“走吧。”

随昕走在前面，方千異跟在她左手後半米遠的位置，她永遠站在那裏。二人一前一後，不緊不慢的走着。如同随昕還是學生會會長時，方千異是副會長，她們也是這樣。永遠一前一後的走着。

仿佛這幾天的噩夢從來沒發生過似的，陽光明媚，她們只是普通的前往會議室開會，只是普通的去商讨一個合适方案。

可她們都知道，不是了。

事情已經發生，再糾結于過去沒有任何意義。她們堅定地邁向未知的未來，無論是生是死，是好是壞。總比當一輩子縮頭烏龜要好。

“進。”

是教導主任嘶啞的聲音，她們兩人對視一眼，教導主任已經不對勁了。

随昕按住方千異，率先走進了門內。

“報告主任，我依照學校的安排來拿要給我發放的獎勵。”

教導主任緩慢的轉過頭，他脖子上的肉已經腐爛得徹底，在炎炎夏日散發出陣陣惡臭。

腐肉随着他的轉頭時不時掉下一兩塊，“啪唧，啪唧。”腐爛的肉塊與地面親密接觸的聲音

随昕視若無睹，恭敬的看着教導主任。

“讓我來看看表……是有這麽個人。”主任低頭看表，确定以後擡頭，臉上的的肉塊已經掉得差不多了。

空蕩蕩的骨架上殘存着一點肉絲，包裹着他的眼球。

“獎勵在那邊。”他朝着辦公桌那邊的一個小禮盒努了努嘴。

本來是一個很正常的動作，可他臉上的肉幾乎已經掉光了，這一牽扯，他的眼珠不小心咕嚕咕嚕滾了下來。

眼球已經有些幹癟了，随昕盡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想到夢中所看見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盒子是學校頒獎常用的牛皮紙方盒，打開後，裏面是一個小小的指南針。

“随昕同學，嗬嗬。”教導主任的嗓子已經漏風了，說起話來發出一些奇怪的異響。

“你要不忘初心啊，嗬嗬。這是學校對你的期望嗬嗬。”

教導主任站了起來，右手僵直的伸出，似乎是想要拍拍随昕的肩膀以此鼓勵。

随着他的靠近，原本就彌漫在辦公室裏的惡臭更加濃郁。

随昕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主任沒有停止，依然往前走着，嘴裏發出嗬嗬的笑聲，“同學，不要躲。”

她想起從前聽到的那些傳聞，教導主任會趁私下發獎時對學生動手動腳的傳聞。

她之前接到舉報時有和方千異調查過，可最後什麽也沒查出來，就連最開始的舉報信也是匿名投遞的，這麽看來，傳聞是真的了。

随昕垂下眼眸，從背包拿出十字劍，直指教導主任。

天色黯淡了下來，是夕陽，橙黃色的夕陽灑在牆上。

恍惚間教導主任也恢複了平日裏那張和藹可親的臉，不變的是他獰笑着，一步一步朝随昕走來。

方千異見辦公室內遲遲沒有動靜，按照她們的的約定推門而入。

空無一人，一個牛皮紙盒子靜靜的躺在桌子上。

随昕毫不猶豫的揮劍，教導主任的腦袋掉了下來，幻覺消失。

收起劍，随昕看了眼時間，轉身出門和方千異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