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忏悔
忏悔
空氣通過鼻腔進入呼吸管，流通肺部。
明明還未到冬日，随昕卻感到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從心中升起。
風吹起，窗外幹枯的樹葉嘩嘩作響。
她茫茫然地向外看去，村子裏一片虛無，這裏早已是個荒村了。
她所喜愛的，所憎惡的，統統死去了。
随昕一遍一遍回憶着，她确信村子裏的人都在剛剛那一場打鬥中死去了。
那麽，是誰殺了她們？
這裏還有別人嗎？
随昕不知道，她提劍走了出去，至少，要給她們報仇。
可無論搜尋即便，村子始終是那個“荒村”，就連原本詭異的蝸牛殼也變成一座毫無動靜的普通建築了。
怎麽會這樣呢？
前不久她們還聚在一起說笑，她只是為了尋找離開的辦法，将要送給方千異的埙還躺在她的背包裏。
一時間，這諾大的山村，就只剩下随昕一人了。
随昕低着頭，将村民家用來搬運糧食的小推車取出，她打算帶她們一起走。
即使只是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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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意呢？她們是同伴。
沉默的拖着推車走回柴房，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久違的系統聲響起：
「恭喜玩家随昕答對考試附加題！
作為【】高中的學生，我校同學應該相互友愛，相互幫助。關鍵時刻抛棄同伴不可取，請謹記！」
随昕站在柴房門口，聽見裏面時不時傳來幾聲詢問，卻不敢推門。
她在害怕，她害怕這一切都只是虛幻的泡沫，而她推門那一瞬，就如同落下的那根尖刺。
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會長……？沒事吧？進來說。”是方千異率先看見門外的影子，和儲書蘭一同警惕的站在門口，打算開門那一瞬間就将外面的人制服。
卻沒想到那人竟是随昕，有些驚喜又有些尴尬的愣在了原地。
最後方千異拉着還在呆愣的随昕的手走進了柴房。
她的手是溫熱的，與随昕冰涼一片的手腕形成鮮明對比
不是做夢啊，随昕覺得自己幾乎快要瘋掉了。
來來回回反反複複，是真是假她幾乎快要分不清了。
到底誰是真正死掉的那個？
“學姐，你找到出去的方法了嗎？”她們的目光欣喜，其中夾雜了幾分擔憂。
不知是對随昕還是對未知的前方。
“嗯。”随昕微微颔首。
“太好了！”大家開心地跳起來，“等學姐休息一會兒我們就出發吧！”其中一個人說。
“不用，我們現在就走，避免夜長夢多。”随昕将背包中的埙遞給方千異，并按下系統跳出的自動轉贈。
山中的小路并不平坦，她們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往外走。
河流距離柴房并不算太遠，走了十來分鐘，就逐漸感覺到腳下的土地逐漸變得松軟濕潤，繼續往前，一條不算太寬的小河就出現在衆人眼前。
随昕轉過身，跟其他人交代渡河的注意事項，也就是在這時，她注意到後方有個人的眼神不停躲閃，便疑惑地走過去，“怎麽了嗎？”
女生更不敢直視随昕，聲音更是小得快聽不清，“沒事。”
這任誰來都覺得有貓膩，于是她提高了點音量，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你确定嗎？那你在幹什麽？”
女生仍是打着哆嗦，此時有人上前來安慰她，“如芸，你沒事吧？不用害怕，學姐是很好的人，你不是也知道嗎？”
“學姐，她之前跟吳土關系很好，可能是覺得我們馬上要走了朋友卻不能走在難過。”她一邊輕輕拍打着邱如芸，一邊跟随昕解釋可能的原因。
邱如芸也瑟縮看向随昕，在身旁人鼓勵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不對，你有事在隐瞞我們。”随昕此時的态度着實說不上太好，她早已疲憊不堪，只想早日回家。
偏生現在即使出去了，也只能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宿舍。
思及此，她的面色又下沉幾分。
随昕伸出手，“東西拿出來吧，你的姿勢不對，你的衣服并不好藏東西。”
随昕看着她，她的朋友也看着她，所有人都看着她。
邱如芸眼中藏不住的惶恐溢了出來，只是草草說了句對不起，一把推開朋友，朝外跑去。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她帶走的東西很重要！
“快追！”随昕領頭跑了出去，其餘人緊随其後。
一路你追我趕，越往前，河流越寬，河岸邊的泥土也愈發泥濘。
不知道邱如芸哪裏來的力氣，竟将她們甩開好幾人的距離。
“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聲萦繞在耳畔，邱如芸不停地奔跑着，眼淚從她臉上大顆大顆滑落。
如果不這樣做，她就會死。
對不起，她哭泣，對不起，她忏悔。
可是她真的想要活下去。
即使以其餘人的命來交換。
也在所不惜。
邱如芸捏緊了手中意外發現的小冊子，她原本在發現的第一時間就想和其他人講的，可腦內系統突如其來的任務打亂了這一切。
「考生邱如芸觸發附加選擇題，你的好友吳土被殺死了，無人救他，你是否對隊內的其他人充滿怨恨？」
不是的，邱如芸的內心拼命叫喊，可這也阻止不了跳動光标下一個一個血紅字符的出現。
「A：你是一個高尚的人，你奉獻了自己的生命，只為同伴們能夠活着走出這裏。」
「B：你是一個自私的人，你保全了自己的生命，犧牲同伴們供你活着逃出這裏。」
「C：無人生還」
無人生還
原本正常的選項一下子變得巨大無比，占據了她所有視線，鮮亮的紅色不停刺激着她的視網膜。
不要……邱如芸搖頭，她是個卑劣的小人，對不起，她真的，很想要活下去。
她的家裏還有愛她的父母，姐妹，她的生活幸福美滿，她還不想就此死去。
“沒事。”邱如芸微笑着搖頭，看着走到牆邊來找她的好友，按下了B。
“啊——！”一塊小石頭飛來，重重擊中了她的腿彎。
腿部傳來尖銳的刺痛，邱如芸一個趔趄就往河中滾去。
“不要——啊！救我！”她大聲吼叫，試圖抓住那些根系短淺的雜草來延緩掉落的速度，最終在距離水面堪堪幾分米的位置停了下來。
河流湍急，河水不停拍打着岸邊，邱如芸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哪個動作讓淤泥塌陷下去。
絕對，絕對，不能進入河流。
一旦入水，就再也沒有出去的可能了。
“快來救我啊……求求你們了。”
她看向後方遙遙追來的随昕等人，不停哀求着，“救救我。”
對不起，她看着準備行動的人，預謀着如何逃生。
随昕踩着濕軟的泥土慢慢滑下，她有預感，邱如芸身上的東西很重要。
兩人各有心事，距離一點點縮緊。
兩米，一米，她伸手了，只需要在她拉住她的那一刻……
往後狠狠一拉！
二人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咔噠。”
骨頭發出清脆的響聲，邱如芸手勁不如随昕，在兩方力氣同時的作用下，她的手腕脫臼了。
随昕聽見了，也感受到了，她想把自己拉下水。
她面無表情，心中嘆了一口氣，仍然握着邱如芸那只脫臼的手，将她緩慢的拖了上去。
邱如芸沒有力氣反抗了，滾下去時她身上就有不少的擦傷，因為想要抓住草皮，不僅指甲縫裏全是泥，就連指甲蓋也脫落了幾個。
剛剛那麽久全是靠腎上腺素在支撐着，現在沒有生命威脅了……
她忽然睜大了眼睛，看見大家都圍在她身邊，沒有要離開副本的意思，松了口氣。
只要她們不走，她就還有活命的機會。
随昕……學姐是個好人，她一向溫柔善良，她不會揭穿自己吧。
邱如芸麻痹自己，緩緩閉上了眼睛，蜷縮成一團，手腕太痛了。
她好像想……睡一覺……
蜷曲的身體被掰開，像河蚌失去了堅硬的外殼，不安感讓邱如芸倉惶睜眼。
此時随昕早已找到了在她并不合适的內兜裏藏着的小冊，方千異也放下口中吹奏的安神曲，湊到随昕身旁和她一起仔細翻看起來。
這與蝸牛殼中那本小冊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上面都是記載了如何離開這個考場，但這本上面的信息更加詳細。
其中甚至寫了些随昕沒見過的細節，缺少了這些，很有可能讓她們所有人喪命于此！
大家都圍在随昕身邊，自然也看見了上面的內容，随昕早已把自己看見的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她們。
現在那些東西又和手上這本小冊中的部分內容一一對應。
是非一目了然。
“如芸，為什麽要這麽做？”
昔日好友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邱如芸受不了了，她預想中，這樣的譴責只需要承受短短一瞬就好。
可現在呢？所有人，都在用譴責的眼神看着她，這些目光深深印刻進了她的腦海中，永無止境。
「考生邱如芸，私自洩題，按作弊處理，即刻死亡」
毫無感情的機器對人類降下判決。
邱如芸被迫站起來，口中不停發出求救，身體卻不停地向河邊走去。
她努力轉過頭，仿佛失去痛覺，一直到脖子被扭斷，頭部失去支撐點，軟塌塌的倒下去。
邱如芸口中仍然在求救，腳下仍然在向前。
河水一點一點，淹沒了她。
她再也沒有離開的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