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躲.
第15章 躲.
所有人用心的呵護,加上優質的醫療團隊,那個孩子勉強救回了命。
黎歌親自給這個孩子取名叫‘聞之舟’,聞之舟一出生,就擁有了黎歌全部的愛。
雖然年紀小,但越來越大的聞之舟是能察覺出什麽的。
每周的例行體檢,每天都要吃的各種顏色的藥丸,還有每當他生病時母親掉的眼淚,都讓他知道——自己的命很薄。
那是個懂事的孩子,生病的時候不希望母親擔心難受,明明才四歲,忍着疼痛去擦黎歌眼角的淚,叫她:“媽媽,媽媽,不,不哭。”
面對懂事的兒子,黎歌的心都快化了。
她是個愛美的人,那段時間親力親為照顧聞之舟,憔悴了不少。
聞之舟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的那段時間,黎歌吃不下飯,一聞到菜味就想嘔吐,後來去醫院檢查,才知道自己又懷孕了。
聞之舟那時候危在旦夕,黎歌哪裏顧得上肚子裏的孩子。
找最好的醫生,西醫,中醫,去拜神拜佛,作為一個母親,黎歌都試過了。
可就算是最有威望的醫生,也只能想辦法拖住那孩子的命。
意外還是發生了,聞之舟離世的那天,黎歌生下了聞之言。
沒有看見骨肉的開心,得知消息的黎歌看着那襁褓裏的聞之言,眼裏沒有一點愛。
黎歌得了抑郁症,後續發展成了精神性疾病。
她把聞之舟的離世都歸因于聞之言,因為早在聞之言出生前,黎歌去廟裏上香請求佛祖保佑聞之舟,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算命的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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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歌讓那老先生給自己算了一卦,老先生說準了她面臨的所有情況,還同她說:
‘世事有輪回,一命抵一命.‘
黎歌不愛聞之言,甚至在滿月的時候,都不願參加他的滿月禮。
聞之言從小就知道,他不受自己親生母親的待見。
他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不然為什麽每次母親見到他,都沒有開心的時候。
所以他拼命的努力,做家裏人眼中的乖小孩,做學校裏最優秀的學生,每周都拿回獎狀。
可那些珍貴的獎狀,無一不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撕碎。
小時候的聞之言曾哭着問母親,問她:
’媽媽,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他也想要得到來自媽媽的愛,媽媽的關懷。
可黎歌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你的命是用之舟的命換的。‘
’你本來該死的,你知道嗎?‘
無論怎麽努力,無論變得多麽優秀,黎歌都不會正眼看他。
甚至在某次去福利院開展慈善活動的時候,黎歌領養了一個長相和去世的兒子頗為相似的孩子。
給他取了名字,名叫‘黎舟’。
黎舟的到來,讓那時候十歲的聞之言明白,他的母親不是不會愛孩子,也不是不會誇獎孩子。
他得不到母愛,得不到母親的誇獎,都只因為——他是聞之言。
那個用聞之舟的命換了自己命的聞之言。
“聞之言。”
聞之言的思緒被溫妤的呼喚一點點拉回。
“怎麽了?”他正準備去浴室洗澡。
“記得傷口那裏..別碰水。”
一陣溫暖流過,聞之言點了點頭。
溫熱的水流從頭頂的發絲一直流到腳底光滑的瓷磚面。
睫毛被打濕,忽而睜開了眼。
聞之言還記得,他喜歡上溫妤的那天。
因為某些原因,十七歲那年,被黎歌領養的黎舟被送去了國外。
即使黎舟走了,聞之言依舊得不到黎歌的愛。
自取其辱的,少年時期的聞之言在某一天有了輕生的想法。
他就是想看看,想看看如果自己在黎歌面前輕生,她會不會心疼,會不會幡然悔悟。
明明對結果有所準備的,但在看到黎歌眼神冰冷的那一刻,聞之言還是覺得心寒,心痛。
他是個不被愛的孩子,
爺爺和父親喜愛他,因為他是聞家的孩子。
他卻得不到那個曾和自己骨肉相連的女人的愛。
母親眼裏的冰冷,是一把把無形的鋒利的刀,刀刀都刺向聞之言的心髒。
‘你死了最好。‘
’一命抵一命。‘
那天之後,他愛上了自.殘的感覺。
愛上了刀尖劃過手臂,那白淨的皮膚上出現血泡,出現傷痕的感覺。
不被母親接納,不被母親疼愛,加上那段時間一直接受繼承人應該接受的嚴苛教育,他快要被壓的喘不過氣。唯有這樣的行為,才能讓他才感覺自己是活着的。
只是偶然,溫妤跟着爺爺來聞家作客,聞雲生叫她不懂的題就去樓上問聞之言哥哥。
門沒有完全關上,她小心翼翼推開,就看見聞之言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靠在書桌邊,用小刀劃着自己。
十二歲的溫妤吓得把手中的練習冊豆都在了地上,而坐在地上的聞之言眼神冰冷,他在預測,預測溫妤會大叫,甚至可能會哭出來。
可她雖是害怕,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看着他的傷口,溫妤的第一句話是:‘疼嗎?‘
聞之言愣着不應。
溫妤竟從自己的小包裏摸出個草莓圖案的創口貼遞給他。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樣做,但生命是可貴的,你這樣不僅傷害自己,同時也傷害了那些在乎你的人的心。‘
聞之言自嘲般的搖搖頭,告訴眼前那個無知的小姑娘:‘沒有人在乎我。‘
’有啊。‘
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為了讓他開心點,還特意露出個笑容,牽起了兩頰處的小酒窩,眼睛彎彎的,可愛極了。
那時候的她還有些嬰兒肥,兩頰的肉讓聞之言有想要捏一捏的沖動。
‘現在在你面前的我就很在乎。‘
按下水龍頭,頭頂的水源頓時止住。
随意用毛巾擦了擦濕潤的發絲,穿上褲子抽了件浴袍,簡單地裹在身上。
‘叩叩’
“進。”
門被推開一個小縫,外面的溫妤把腦袋探了進來。
“怎麽了?”
溫妤從縫裏進來,懷裏抱着醫藥箱。
她的視線首先鎖定在聞之言那被包紮過的手上,果不其然,還是碰了水。
“你這樣很容易感染的。”
坐在床邊,溫妤仔細地為他換藥,然後又換上了嶄新的繃帶纏繞在一起。
他手上的傷口深,當時那剪刀的尖端直直地沖進他的掌心。
若不是黎歌患有精神類的疾病,若不是親眼所見,溫妤是不會相信一位母親會對親生兒子做出這樣的事來。
聞之言并沒有衆人想象中那麽幸福。
“疼嗎?”
“不疼。”
聞之言的聲音啞啞的,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她的側臉。
仿佛又回到那一天,那個笑容甜蜜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就像是一束光,對他說出了讓他記了好些年的話:
‘站在你面前的我就很在乎你。’
小魚,你為什麽,就不能愛我一點呢?
溫妤的頭發散落着,偶爾因為身體的動作發絲掃過男人的手腕。
這麽些年,如果要說聞之言最開心的一天,那就是和溫妤結婚那天。
那天,他跟着小魚回溫家,因為結婚了,所以他一進門就改口叫了溫母:“媽。”
在聞家,他的母親是冰冷的,無論聞之言怎麽優秀怎麽努力,媽媽的眼裏不會有他。
但是在溫家,他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刻意的讨好,溫家的媽媽就會對他很好。
雖然他知道,這份好裏面摻雜了不少其他情感,因為他姓聞,因為他是聞之言,更因為他是溫妤的丈夫。
母愛的溫暖,聞之言永遠只能看着被人擁有。
“媽她…她只是病了,她一定也不想這麽對你。”
溫妤思考了很久,她不知道怎麽安慰聞之言,但兩人一起回家的路上,她感覺得到聞之言的低落。
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詛咒,沒有人能做到毫無波瀾。
“她是愛你的。”
上學的時候,教書的老師曾說過,
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部分,而在這之前,他們擁有着同一份心跳。
母愛是不需要其他附屬條件的,因為孩子和母親的心,曾連在一起。
溫暖的燈光裏,聞之言的眸色卻在變暗。
“小魚。”他輕輕喚着。
“嗯?”
繃帶纏好,溫妤看着他。
他的骨相真的太過于優越,如今暖黃的燈光恰好灑在他半邊臉上,制造了氛圍,溫妤擡眼那瞬間,連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那你呢,你愛我嗎?”
曾經說過在乎他的人,現在是他的妻子。
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更想要她愛他,在乎他。
可溫妤只是微張着唇,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她想起那天晚上聞之言領口的口紅印,那刺鼻的香水味,這些仿佛都是耳邊的警鐘:
這段婚姻裏不需要感情。
溫妤沉默的時間,對聞之言來說必定是難熬的。
她身上的真絲睡衣的款式,将她胸口的皮膚大部分的露出。
她的脖子長又細,聞之言最愛在那裏留下痕跡。
“給你弄好的,記住睡覺的時候不要壓到了。”
如果不敢直面問題的話,逃避就變成了最好的方法。
她站起身子,腳下踩着白色的毛絨拖鞋。
“天氣冷了,記得關窗戶。”
溫妤消失在視野,伴随着那扇門關上,好似兩人* 之間無形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