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瘋.

第30章 瘋.

陽光肆意地灑在花朵之上, 穿着短袖的男孩在母親的陪伴下在草坪上肆意地奔跑。

‘媽媽,這是我送你的花。’因為給母親摘花,小男孩一不小心跌倒在草地上, 那白嫩的臉頰上沾染了泥土。

‘謝謝小舟, 媽媽很喜歡。’女人穿着白色的真絲連衣裙, 瘦弱的身體将男孩抱入自己的身體。

陽光沒有照射到的角落,同樣鮮豔的花不知從誰的手中悄然滑落。

終于, 母親的目光從那個人身上流轉到了這裏自己, 他十分期待地迎上目光, 卻發現母親眼底對自己深深的厭惡。

明明他已經努力讓自己很幹淨了, 摘花的時候沒有弄髒身上一點。明明他已經很勇敢了, 方才跌倒摔破了皮也不吭不響。

沒人在意的房間裏,他拉開木質的抽屜, 關掉書桌上亮着的臺燈, 拿起抽屜裏靜靜躺着的美工刀将刀片按出。

然後毫不猶豫地用那鋒利的刀片在自己的手臂上劃去。

血液頓時流出, 沿着那手臂緩緩而下。

門被人慌亂地推開,第一個發現他的還是家裏的傭人。那位傭人是新來的女仆,剛來沒多久年齡還小, 看見地上那一灘血還有男孩手上的刀片頓時忍不住尖叫。

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人,大家都圍着他急着幫他處理傷口,生怕這位矜貴的少爺出了什麽意外。

不過是孩童的年紀, 他卻有一雙淡漠的眼。此刻任由身邊的人挪動自己的手臂, 為它上藥包紮, 而那把美工刀卻仍舊被他固執地拽在手裏。

穿過人群,他的眼死死盯着站在最外圍的女人。明明自己和那女人有六分相似, 卻從來得不到她的愛。

那位被稱為是他母親的女人,此刻懷裏哄着的是另一個男孩——一個只是因為長得像過世的長子而擁有了她所有愛的養子。

簡直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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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聞之言聽不見黎歌哄黎舟時的呢喃, 但他卻清楚地記得當時黎歌看向自己時,眼神裏的淡漠,仿佛置身事外,仿佛自.殘的人不過是不認識的別人家的小孩。

他看見母親的塗抹着口紅的嘴唇終于正對着他張開,可母親的話聽起來是那樣的冰冷無情。

‘瘋子。’

‘啪嗒’

鮮紅的血液連成串地滴落在地板上,緩緩回過神的聞之言緊盯着手臂上的傷口。

刀片劃過的疼痛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實在太低級,但抵不住的是心裏的疼痛。已經有很久,有很久沒有以這樣的方式來緩解心裏的壓抑。

以前的聞之言為了博得母親的關心采用這樣極端的方式,換來的是母親的淡漠和那一句傷人的‘瘋子’。而現在……

聞之言不敢讓溫妤看見自己的這番模樣,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偏執又瘋,定會吓到她。

許是這些天思緒過于混亂,一心只想着如何留住溫妤,如何讓她多關注一些自己,連這間房的門沒關上,聞之言都沒注意。

手铐能讓他和小魚寸步不離,可換來的是她珍珠般的眼淚。這樣的眼淚無疑是無形的刀尖,刀刀刺向心髒。于是在對方的再三懇求之下,聞之言用鑰匙解開了手铐好讓溫妤有自己活動的空間。

如今的南苑當真是當初建設時聞之言預想過的那般,是一座能留住溫妤的莊園。把她圈在這裏,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的視線之內,他內心的占有欲和偏執欲才能得到些寬慰。

“聞之言?”帶着些不确定,溫妤的聲音就伴随着屋內的風吹進了耳朵裏。

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也注意到三樓角落裏這間門縫打開的房間。

那半開的房門被女人推開,印入眼簾的是她純淨可人的臉。不知從何時起,溫妤看向聞之言的時候,眼裏都不自覺帶上害怕的色彩。

毫無準備的,聞之言沒來得及處理桌面上的殘局,只是在她進來的那一瞬倉促地轉身,将那還滴着鮮血的手臂藏在身後乞求溫妤不好看見。

“你在忙嗎?”

溫妤往屋裏走了幾步,走到與聞之言之間還差兩步距離時停下。

她想找聞之言聊聊。

“沒有。”聞之言故作鎮定地答道,卻因為緊張喉結不斷在上下滾動。

“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聞之言能同意把手铐解開就說明現在的他理智商存。雖然一系列将溫妤囚禁于此的做法讓溫妤感到既陌生又害怕,但等聞之言冷靜下來和他好好談談,應該還有出去的辦法。

“你想離開?”頓時,聞之言眯了眯眼,眸子裏的警惕湧上。

溫妤想解釋,無意間卻發現他的身後似乎有液體在滴落。

“這……?”

眼見溫妤的目光放在那被掩藏住的地方,聞之言慌亂地移動手臂,卻不想無意間觸碰到傷口惹得他吃痛的皺眉。

“我看看。”溫妤慌亂地上前,目光從他藏起來的手臂到地板上,那地板上的那灘鮮血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怎麽突然受傷了?”

溫妤強行牽過他的手臂,酒紅色的袖口挽到了臂彎,而那小臂上的劃痕還冒着血泡。

“你……”

“小魚。”聞之言的聲音幾乎是在顫抖,皺起的眉宇遲遲沒有平複。

可她還是看到了,溫妤還是看見了他手掌心裏藏着的小刀。

“你在傷害自己?”秀眉蹙起,語氣裏帶着些不可置信。

他可是聞之言,京城裏人人羨慕的存在,要什麽沒有,而現在又為什麽要拿着冰涼的刀尖傷害自己?

“別怕我,好不好?”有那麽一瞬,呼吸對聞之言來說都是奢侈的,似乎憋着心裏的那一口氣,痛苦就不會蔓延。

“求求你,小魚,別害怕我。”溫妤被聞之言猛地抱進懷裏,他的雙臂太過用力讓溫妤不得不與他的身軀緊緊相依。

回憶中被叫‘瘋子’的畫面再次在眼前湧現,他曾經用這樣的方法博得母親的關注和同情得到的卻是一個‘瘋子’的稱號。

誰都可以覺得他是瘋子,誰都可以厭惡他讨厭他乃至于遠離他,這個人是自己的母親也沒關系,但一定不要是溫妤。

“你抱的太緊了。”溫妤無法從他的懷抱中脫身,只好耐下性子來和他講話,“我沒有害怕,我只是在擔心你的傷口會發炎感染。”

是因為關心嗎?

聞之言愣了愣,抱着溫妤的力道也在無形之中慢慢減弱。

“能給我看看你的手臂嗎?”溫妤和他商量道,聲音柔柔的,帶着些撫慰。

“你不會覺得……我是個瘋子嗎?”不知怎的,眼角竟然溢出些淚花。

聞之言這才鼓足勇氣般将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肌膚展現在溫妤的眼前。他上身穿着一件酒紅色的絲綢襯衫,倒是凸顯的那順着手臂線條流下的血液格外鮮豔。

“你這樣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溫妤盯着那些交錯的傷口,心裏湧過些心疼。她不常來南苑,更不知道醫藥箱放在哪裏。要不是聞之言牽着她去四樓的某個房間,她還不知道南苑裏有配備的診療室。

“這些傷口估計要留一段時間了。”冰涼的酒精擦拭在手臂上,而聞之言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溫妤。“好好的手,留了疤該多難看。”

溫妤此話的目的不過是想告訴聞之言他這樣做的危害,哪知道對方在乎的确實:“留疤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溫妤擡眼便撞上聞之言赤裸裸的目光。他的五官實在太過優越,像是應該放在博物館的雕刻品,每一筆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

他的眼尾上翹,溫妤突然記起為他修眉的那次。

“罷了,畢竟無論我變成什麽樣都得不到你們的喜歡。”臉上沒有過多痛楚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他輕松的一笑,帶着自嘲。

溫妤的手指還停留在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的體溫,而清澈的眸子裏映着的也全是他。不知怎的,似乎有一陣電流從心髒湧過,連帶着心跳動的速度也在加快。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前,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這樣傷害自己嗎?”

溫妤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突然很想多了解他一點。突然想要知道自己所做錯的種種,到底帶給了聞之言些什麽。

“真的想知道嗎?”

“嗯。”溫妤堅定地點點頭。

聞之言先是嘆氣,随後才沉着聲音說道:

“小魚,我很愛你。”

“從小我就知道,我似乎并不怎麽會愛別人,也不太會博得別人的愛,不然母親也不會那樣的厭惡我。”

“即使你已是我的妻子,即使你已經在我的身邊可我還是時常會覺得不夠。我不想你和周序見面,即使你早就不喜歡他了,可他對你的心思我看得出來,所以我沒辦法忍受你和他在一起,哪怕沒有越界哪怕只是做朋友。”

“你知道嗎?當初買下這塊地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能把你困在這裏就好了,在南苑只有你和我。你能見到的唯一一個人就是我,而你也只能愛上我。即使我在商業場上混跡那麽些年,每一次合作每一場生意我都胸有成竹,可在你面前我沒有自信也沒有安全感。”

“安全感……這種東西我好像從來沒有擁有過。這* 樣的事情我想做很久了,若不是跨年的時候你和周序在一起刺激到我,我不會想着關住你。即便有過無數次這樣的想法我都克制住自己,因為我知道,我愛你,而你是鮮活的自由的。”

“我害怕你恨我,害怕你掉眼淚,所以我把手铐解開。可還是抑制不住去想你會離開我,我害怕我沖動之下的舉動再次傷害到你讓你恨我,所以……所以采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我自己,看着鮮血滴落,我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

雙方都沉默了很久,将這些話說出時,其實聞之言內心的焦躁和恐懼已經消散了大半。

“小魚,我從來沒有別人想象的完美,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正常。”

“聞之言。”溫妤突然叫住他,“你很好,只是以前的經歷讓你有了那些想法而已。”

溫妤主動握着他的手,讓他也感受到自己的溫暖。

“還有,無論你留不留疤,無論以後我和周序會不會再次見面,我都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怕愛這個詞太過于沉重,所以選擇了最原始的喜歡一詞。即使在被他用手铐铐起來的時候感到害怕,即使再看到他自.殘的時候覺得震驚,可曾經的一幕幕不會騙人,曾經那不易察覺的心動也沒有騙人。

因為在聽了他這一番話的時候,心裏只剩下心疼和無措。

愛,讓人醒悟,讓人常覺虧欠。

“小魚。”

“我們公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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