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風雨欲來勇直前
風雨欲來勇直前
聞言春錦皺起了眉，說：“我也不清楚是什麽人，聽寧玉大少爺特意吩咐說不要讓大奶奶和老爺知道，也讓二奶奶您找個由頭過去一趟，二奶奶不然我們還是請示一下大奶奶吧，這實在是有點……”
她抓緊了林臻的手，清澈的一雙杏眼裏滿是害怕。
林臻卻默默思考了起來，這個大少爺照她的分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但是卻直接派來貼身丫鬟說明情況，按她現在在府中的地位，他完全可以毫不費力地直接騙她過去。
最重要的是，她身為司令府的二奶奶應該跟這位大少爺并沒有太大聯系，反而應該處處避諱。而現在他卻讓自己偷偷去見他，不要讓大奶奶和老爺知曉？
這太奇怪了，林臻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二奶奶，我們還是不要過去了吧，讓老爺知道了……”春錦看她沉默不語，不禁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林臻低頭看了她一眼，擡手摸摸她的腦袋，說，“春錦，我們去大奶奶那裏。”
是要去見這位大少爺一面，但不能就這麽去。
春錦見自己的勸阻終于生了效，臉上轉憂為喜輕快地說“好的！我馬上就跟崔媽媽說！”
她生怕她這位主兒忽然又改了主意，動作麻利忙不疊地跑出去門去，邊走邊叫道：“二奶奶您先回咱們的院子裏去，我去找崔媽媽！
林臻回到房中，不一會兒崔媽媽就到了。
春錦叫人的速度還真是快，大奶奶的院子到她這裏的距離可不是很近，可能是生怕她去冒險。
崔媽媽是一位年紀在四五十歲的婦女，花白的頭發挽了起來，佝偻着背，臉上保養得不是很好，皺紋很多。像是做慣了苦力活計。
“二奶奶說是想去見大奶奶？我帶您過去，大奶奶正在管教下人，怕吓到二奶奶所以讓我帶您去池中閣等着，那裏風景好您會喜歡的。”崔媽媽彎腰行了一禮說着。
原本只是想通告一聲自行過去，卻不想崔媽媽直接來接她了。
“大少爺沒事了吧，原本是想去探望一下少爺的，但是又怕去了添亂也就沒有拜訪。”林臻屈膝扶起崔媽媽的胳膊，說道。
“二奶奶心思細膩，大少爺如今已經大好了，正在自己房中養病，走動倒是不急，拜訪也應該是少爺先來見您才是。”崔媽媽談話間給足了林臻顏面。
林臻笑笑并不搭腔，說：“少爺來拜會我，是少爺禮數周全，可論恩情，是我應該主動才是。清荷懂得其中孰輕孰重，也明白大奶奶的扶持之心。”
崔媽媽滿是皺紋的臉砌出一個笑，還沒有說什麽，門外忽然又跑進來一個慌慌張張的丫頭來，先是對她問了一聲好，接着一臉着急地對着崔媽媽說：
“不好了崔媽媽，小雪受完罰竟然跑了出去，跑到了明理堂那裏去，撞見了外人，老爺生氣把大奶奶都請了過去，大奶奶叫您過去呢！”
崔媽媽立刻繳了笑意，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丫頭，怒道：“看你成什麽樣子！慌慌張張的！沒用的連個瘦弱的小丫頭都看不住！”
她眼睛裏眉毛倒豎，眼神如刀，臉上的皺紋也像用刀刻上去的似的鋒利，面部肌肉一下一下地抖動着。
轉過臉面對林臻卻瞬間收了怒意，甚至露出一絲笑來，對林臻說道：“二奶奶，今天您怕是見不到大奶奶了，您看，這府裏出了不懂事的丫鬟。大奶奶今天怕是沒有心情來約見您了，您好生休息，往後着日子還長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老奴先給您賠個不是，這就先走了。”
說罷，并不等林臻的回答，轉身就要離開。
林臻将兩人送到了門口，望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才收回視線。
民國大戶人家裏的下人已經不算是奴隸，不可以随便打賣。即便是在像宋四爺這樣的大軍閥家中，傳出随意欺侮打殺丫鬟的流言也是不算體面的事情，尤其還鬧到了外人眼前。
那個明理堂應該就是宋四爺用來接待客人的地方了。普通客人也就罷了，撞見主人的家事只會回避不會外傳，是什麽樣的客人能讓宋四爺勃然大怒甚至要當着他的面責問大奶奶呢？
林臻站在門邊思考着，在這個世界裏宋四爺無疑是十分重要的人物，不僅在府內有着絕對的話語權，在外也是能決定大局的存在。
他的一舉一動，是可以影響劇本的推動的……
“二奶奶，現在怎麽辦？我們還去少爺那裏嗎？”春錦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的身邊，出聲問道。
林臻回過神，是了，如果不能借大奶奶去見少爺，就只能自己選擇去不去這位少爺那裏了。
……
“去，怎麽不去，春錦你收拾一下去找那位寧玉姑娘。”林臻沉默了一小會兒，接着揚起眉說。
若是現在就走一步怕三步，她還怎麽帶小果離開這裏，還怎麽能保護得了那個人……
“可是……”春錦猶猶豫豫。
“放心，現在老爺正在陪重要的客人，大奶奶都被叫了去，沒人有功夫來管我。”林臻輕輕推着她的肩膀。
“而且這個事是大少爺先來找我的，我們得先去看看什麽事才能去告訴大奶奶不是？萬一只是個小事也不用驚動了大奶奶
是不是？”林臻又攬住她，溫聲補充道。
春錦說到底還是大奶奶的人，雖然性子單純，但也還是得叮囑幾句。
春錦的小臉紅撲撲的，看着很是天真可愛。她信服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就快步走了門去。
穿過幾個花園，沿着小路走，林臻跟着那位寧玉姑娘一路上幾乎沒有碰見什麽人。
可見是特意挑選過的路徑。
寧玉姑娘身姿款款，長相溫婉可人，穿着不同于其他丫鬟的棉布褂子長褲，而是一身淺藍色的長裙。頭發也一絲不茍地紮在後腦。
這位多半是大少爺看重的丫鬟，林臻想。
寧玉姑娘也在暗暗觀察着林臻，心裏想着這位傳說中不受寵愛、長相粗鄙的二奶奶其實并不和流言中一樣，相反她皮膚白皙、長得很是清秀。剛剛見到她時态度也很溫和親切，走起路并不像從前的姨太太一樣弱不禁風、一步三喘，她身板挺直走得很穩健，一路也沒有叫過累。
可見流言有時候并不可信。但她又實在愚蠢沖動，如果不是大少爺已經……她暗自搖了搖頭，眼神中帶着些許惋惜。
“寧玉姑娘，不知道少爺叫我前來是為了什麽啊？”林臻向前一步，跟前面的人并排走，側着頭問道。
寧玉眨了眨眼，輕笑着敷衍，“二奶奶我只是一個聽從少爺吩咐的下人，少爺的打算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林臻沒打算放棄，接着問：“聽你說是少爺的朋友想見我？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朋友？”
說着她挽起寧玉姑娘的手，塞過去幾個銀元。
她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府裏的“物價”，只能先試試看，再說別人會跟銀子過不去。
寧玉一愣，接過了這份‘好意’，眼中升起許些複雜。
她思考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少爺玩世不恭經常在府中招待朋友，一般這個時候我們都躲得遠遠的，只讓一些生丫頭去侍候着……那些丫鬟不打緊老爺太太也不會管，今日……不知為何卻突然讓我去找府裏新納的二奶奶您來，還點明了不許告訴太太。”
“少爺的病這麽快就大好了？”林臻有些奇怪。昨日府裏鬧得那麽大，今日就完全大好了招待起狐朋狗友？
“少爺的病……”寧玉欲言又止，看着她說：“少爺的病不是急症，只不是前幾天出了意外，太太才有些着急，已經大好了。”
這個二奶奶竟然不先關心自己，而是先關照起了少爺。她一個還沒圓房的姨娘如果被人看見了，那才是會殺人的東西。恐怕這個剛進府的女學生還不知道這府中的厲害呢。
寧玉在心裏想着，忍不住開口提點。
“二奶奶，您進去後把丫鬟就留在外面吧，她年紀小進去了沒什麽大用，我再另叫一個靠譜的人陪你進去。”說完她歪着頭對她笑了笑。
林臻明白過來她的好意，是留春錦在外見機行事，出了事好去搬救兵來幫她，大奶奶聘她入府還沒有派上用處，想必會來救她，
“那就謝謝寧玉姑娘了。”她說。
“二奶奶，不必客氣，少爺特意吩咐過了要對您禮敬有加。”
正說着一座裝修格外奢華的宅院就出現在了眼前，林臻眼前的只是這座宅院的側門，漆紅的門板上繪着彩繪的花紋，門梁上還有像垂下的花一樣的珠簾，就連門檻前的門枕石都是溫潤的白玉石。
門被從裏面推開，林臻跟着一位引路老婦走了進去，裏面十步一假山，五步一長廊，布局複雜。林臻跟着還猶然覺得頭暈腦脹。
突然，老婦停下，回身提醒林臻小心門檻，她不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