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執棋者以身入局
執棋者以身入局
常小果情緒漸漸平複下來,邊走邊思考道:“特別的倒也沒什麽,就是宋琳琅的哥哥,林恩來那個人平時會在府中招待一些酒肉朋友,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有時候是一些年輕的世家子弟倒也正常……”
說到這裏,她停了一下,猛地一拍手說:“還有的就是一些瘋子,聽說都是念書的學生,瘋瘋癫癫的,喝酒唱淫詩豔詞。我去找他時撞見過幾回,還拉着我說一些有的沒的,之後那個大老婆就不準我去他那邊了,還把林恩來叫去批了一頓……”
她轉過臉看到一張林臻皺緊了眉沉思的臉,她的一只手盤在胸前,另一只手肘墊在上面,大拇指輕輕摩擦着食指,這是她陷入思考的慣用動作。
常小果愣住幾秒,也咬着手指從頭回憶,邊開口說:“他們把我扯進去就很奇怪,你說那些人,他們會不會是故意的?可是我的身份不就是軍閥獨女嘛,怎麽還搞諜戰那一套?”
林臻閉上眼,好像有一個點一直被她忽略了。
既然金易青只知道司令府的二奶奶是他認識的林清荷,那麽……那麽,林恩來又是怎麽知道林清荷就是她林臻呢?
和小果一起猜的?那猜錯的概率未免太高,不能保證她就是他們找的人,順利接收到暗號。
如果不知道,他又為什麽配合金易青派人找她過去?司令府的少爺的身份難道會站在與司令府利益相違背的一方嗎?
林臻有種錯覺,林恩來似乎很清楚劇情會發生什麽。
她睜開眼把自己收到的字條內容說給常小果聽。
“如果這個世界跟現世界歷史重疊的話,那我們還是處在一個相當動蕩的年代裏,而在這樣一個政治、社會、文化急速變革的年代,首先覺醒的恰恰就是你們這樣的富家子弟。你這個身份恐怕還不止這些。”林臻猜測說。
她站了起來走到窗子邊,看向窗外,沉默片刻接着說:“尤其你的父親還是個地方軍閥的情況下,你的身份才會更加特殊,無論在哪裏恐怕都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
“我們要正常走劇情,擾亂劇情大的走向,怕是會引起時空紊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我們就像洪水中的細流,想要回到原來的河流中并不容易。這不是一個游戲,小果。”她轉過頭說,屋子裏有一點暗,
她的臉龐隐沒在窗戶玻璃透進來的陽光下,有些看不清楚,但一雙眼睛裏暗含着的情緒卻是堅定無比。
像一把開了刃的利劍,所到之處,初露鋒芒。
這時,房屋外間傳來聲音,常小果快速看了一眼林臻,揚聲說:“誰在外面?”
“小姐,快到午時了,夫人要我來問你什麽時候去晖然閣用餐。”一個丫鬟的聲音傳來。
晖然閣正是大奶奶院子的名稱,此時還沒有到要吃午飯的時候,這個時候派人來問怕是來提醒常小果的。
林臻和常小果相互對視一眼,向外走去,打開房門,對外面候着的丫鬟說:“小周?我正要離開了,你來的正好。一上午和小姐聊了一些詩書有些忘了時間,麻煩你去回大奶奶說小姐這就去了。”
常小果在身後加了一句,“對的,你先去回我母親,我還要和……”
“小姐,我念了一上午實在是有些困乏了,容我今天先回去,改日再和小姐聚會。”林臻柔聲打斷,回身踏出房門對小周接着說:“麻煩小周姑娘先帶我走出晖然閣,我和我的丫鬟都是不記事的,這裏的路實在是複雜。”她溫和地說。
小周欣然同意,對追出來的常小果說:“小姐,我看您的頭發還需重新打理,不如讓雪蕊幫您梳理一下。我去送送二奶奶馬上就回來。”
林臻回身和常小果道了別,就跟小周出了院子。
這個小周明顯是大奶奶派來監視的,提醒只是一方面,若繼續聊,她肯定是不會走的。
大奶奶連常小果去了林恩來那裏幹了什麽都知道,可見常小果身邊的丫鬟都是不可靠的。而且這個小周可以悄無聲息的直接上來二樓,常小果身邊的丫鬟們竟然沒有一個先上來提醒的。也足以見得這些下人的忠心程度。
還得找個機會提醒一下小果,林臻想着。
而接下來,她則要做另一件事情……
臨近午後,府內的人漸漸走動了起來,三五個丫鬟在花園層層花影裏壓着聲音嬉笑着走過。陽光正好,映照得眼前的畫面如夢一樣籠罩着炫目的光影。
又像一個一戳就破碎、消散掉的幻影。
林臻擡目看向庭院四角截斷的藍天,正巧一大片陰雲飄過,遮住了她臉上的陽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她收回視線,見春錦從假山後氣喘籲籲地走出。她一手抱了個看起來十分有重量的木箱子,一手緊緊夾着腋窩下層層疊疊的、精工細繡的布料,看見林臻後眼睛彎了起來,壓住了嘴角快要壓抑不住的欣喜,高興地說:“二奶奶,您看,大奶奶賞了您好多東西呢!”
春錦在離幾步遠的時候就開始大聲嚷嚷,似乎生怕附近的人聽不到。
她也笑了笑,上前一步接過了春錦手裏的箱子。
春錦卻想要拿回來,急忙說:“二奶奶,你還是讓我拿着吧,我可有勁兒啦!我拿得動!”
林臻将箱子穩穩地抱在懷中,箱子很沉,微微搖晃還能聽到金屬摩擦撞擊的聲音。
這個大奶奶出手果然大方,如果她真的是舊時代小門戶裏出來的女孩兒,也許真的會被她收買也說不定。
春錦奪不回來也就不再去搶,擡手用衣袖擦了擦頭上沁出的汗,對林臻略有些得意地說:“二奶奶你不知道,我這一路走過來,有多少人看我呢,有人問我我便說,這是大奶奶賞給我們姨太太的東西。那些人還巴結地問我我們房裏還缺不缺女使,我就回說還得等我去問了我們姨太太願不願意要呢!”
林臻聽得出來她是想要逗自己笑,她從常小果那裏出來就一直情緒不高,連春錦這個小丫頭都看出來了。
但她卻沒有如春錦預料的那樣展開笑顏,反而嘆了口氣,有些悵然若失地問道:“春錦,聽說你是十一二歲的時候被賣進府裏的是嗎?”
春錦沒有想到話題突然轉折到這裏,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回答:“嗯、嗯是、是啊,二奶奶您問這個做什麽?”
林臻表情憂傷,說:“早上在晖然堂,大奶奶提到我的家裏人,我只是想我只幾天不見我母親,就已經想念得緊。而你卻已經有幾年未見你的家人了吧。”
“二奶奶您的心也太軟了,我是家裏吃不上飯被賣掉的,在家裏總吃不飽差點餓死,是被撿到這裏才能好好活下去啊。這幾年一直戰争不斷饑荒不斷,我的母親兄弟恐怕都……在不在也說不定呢。”春錦的聲音越說越小聲。
她收了臉上的笑意。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雖然會比現代同樣年紀的女孩成熟一點,但也免不了思念家人,渴望親情。這是與她談心較好的一個切入點。
林臻再接再厲,騰出一只手摸摸她的頭,說:“放心吧,你跟着我,我若是能讨得老爺歡心,定然幫你去尋你的家人。”
春錦擡起腦袋,看着林臻眼裏閃着淚光,她抿抿嘴猶豫了片刻,說:“二奶奶,您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大奶奶?”她忽然問道。
林臻也轉過頭看向她,笑着說:“沒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只不過她那樣的人,我感覺很可怕。”
“二奶奶你不要怕,大奶奶看起來很喜歡你。”春錦的臉紅撲撲的,說出口的話近乎天真。
林臻這下是真的笑了出來,擡手捏捏春錦的臉頰,說:“喜不喜歡一個人是你可以看出來的嗎?況且喜歡也并不耽誤利用啊。”
見她還是懵懵的,林臻又說:“我問你,你知道這府裏原來有多少姨太太?”
春錦搖頭。
林臻接着說:“偌大個司令府不可能這麽多年只納了我這麽一個姨太太,那先前的那些去哪裏了?為什麽府裏只有大奶奶生的少爺小姐?老爺為什麽跟大奶奶感情不好?”
她連問三句,把春錦的小臉問得有些發白。
她嘴唇顫抖地說;“您是說……可是、可是您是大奶奶做主納進門的啊!她若是……”
林臻盯着她似不做假的神情,輕輕說:“是因為老爺如今有了心上人吶,如果老爺并不打算讓蘇小姐入府呢?如果我并不能讨老爺歡心沒了用處呢?大奶奶今天提起我的家人,就是在警告我。”
林臻算着她入府不久,并沒有被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後院沾污,只是被大奶奶治下的手段唬住。
她快步上前一步,彎下腰,直視着春錦的眼睛說:“春錦,如今你我是在一條船上的,相處這麽久你大概清楚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對不對?你得站在我一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