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看雲霞不是雲霞

看雲霞不是雲霞

林臻探着身子看了一眼落日的狀态,确認自己沒有打擾到她。于是接着回身繼續與發絲較勁。

簪上去,又散開,重新簪上去,接着又散開。弄到最後甚至還不如一開始!

林臻一臉挫敗地拿着簪子騎虎難下。

原理她都明白,只是落日的頭發太過順滑,使勁又怕扯疼了她,打擾她恢複能量。

她只能把簪子握在手心,用手指作梳齒,将散在身後的黑發捋順,讓其整體看起來稍微好看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開始暗了下來,一大片暖紅的晚霞出現在天邊,幾只烏鴉的叫聲由遠及近,極具穿透性。

它們在寺廟頂盤旋着,撲騰了幾下就停在了廟頂上。

落日的餘晖灑滿了寺廟的院落,還有一小片鋪灑在林臻的腳邊。

林臻的目光随之跟了過去,只見一輪金黃的太陽懸于遠山山間,它的周圍是晚霞紅色的暈輪,映照着眼前的景色都是晚霞的顏色。

這就是真實的落日。

日中有赤烏,月中有白兔。堯帝時期,天上有十個太陽,大地被烘烤一時之間天下大亂,而後有天神派下神射手後羿,射下九個太陽留下一個用來照明,解決了危機……林臻想起來自己看過的關于金烏的傳說。

那麽落日會是落下的九個太陽之一嗎?她忍不住地想。

落日她會是哪一個?

“ 阿臻?”落日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寺廟的門口。

林臻聽到聲音回過頭,落日長發披散着,蒼白的臉在晚霞的映照下好像也終于有了一些血色。

她走過去,将手裏拿着的簪子遞到她的眼前,“我怎麽都梳不好,簪不上。”

不知為何,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聽落日繼續說那些關于這個世界的話。她不知道她是怎麽變成這個世界的核心的,但卻不想探究了。

落日視線下移落在她的手心,長似蝶翼的睫毛在餘晖的照映下忽閃着金色的光。

她伸手将烏木簪子拿了過來,另一只手擡起将發絲攏在腦後。她的頭微微偏下,兩只皓如白雪的手腕隐沒在黑若潑墨的發絲中,僅用食指和中指關節夾着發簪,剛剛在林臻手中難以馴服的三千發絲在她的手中乖順得很,靈活地一圈一圈繞在簪子上。

她兩只手配合,輕而易舉地就在腦後绾了一個漂亮的發髻,動作有種說不出的優雅。

再擡首時,忽然就多一股極其好看的韻味。

林臻有些呆住,覺得她就像是這個時代裏會被畫作畫像流傳後世的人。

落日擡起頭對上林臻的眼睛不禁一笑,說:“這個其實很簡單,以後有機會我教你。”

林臻回過神,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看向她身後的寺廟,問:“為什麽來這裏?”

落日跨出寺廟門,走到她的身邊,跟她一起向天邊望去,思考片刻後開口說:“你知道什麽是因果嗎?”

“因果?”林臻看着她的側顏,“是佛教裏的因果嗎?因生果,果又生了因,因果構成輪回,輪回構成萬物的準則。”她說着之前第一次聽她說起這個詞時思考過的結論。

“你只說對了一半。”落日回首巧然笑道。

“這世上是沒有輪回的。”接着她說。

林臻睜大了眼睛,重複道:“沒有輪回?”

“唔,輪回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僅僅是一個世界裏的前世今生。事實上每個世界裏的生靈數量不是固定的,每一個生靈的輪回也不是只是記憶上的重塑與遺忘,所謂輪回,是回歸到能量的總和裏。”

“而因果,則是這些能量分配的規律。”她細心地解釋道。

林臻仔仔細細細地聽着,抓住了重點,“也就是說,人一旦邁入輪回,就是徹底消散在這世間。”只是死亡也不是結束,會接着由沒有完結的因果繼續殘留在各個世界裏。後半句她并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地在心裏記下。

“可以這麽說。”落日點點頭。

“那神呢?”林臻緊緊盯着面前人的眼睛,突然問道。

落日一怔,對上林臻緊張的視線眯着眼睛笑了。

“神靈感于天地,自然壽與天齊。”她回答道。

撒謊!林臻皺起眉,她剛剛說的那一套理論完全把自己抛開,分明是想要混淆視聽。如果是真的壽與天齊,又怎麽會受到‘因果’的影響?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弄懂了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

落日剛剛那樣不同尋常的表現,顯而易見地向她展示了一個殘忍的秘密,她并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祗。

相反,這個世界是可以制約她的存在。知道這個就已經足夠了。

談話間暮色已經開始暗淡,濃烈的雲霞褪去,太陽漸漸隐落到遠山之後,街上的人群也開始散去,只剩下一些攤販趁着還未完全消散的日色抓緊收拾攤位。

“我們走吧。”林臻說。

落日有些意外,還以為她會趁此機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沒有想到居然就這麽結束了?

“你沒有別的想知道了?”落日說完就覺得怪怪的,怎麽感覺好像是她求着她來提問似的。

“沒有。”林臻向前走了幾步,回過身,“你在這裏還有別的事情嗎?”

落日眨眨眼睛,搖了搖頭。原本是有的,但是當事人說不想知道了還要說嗎?當然不,可以省事為什麽不省,她愉悅地想。

不過,本來淚眼汪汪地控訴自己不要瞞着她的人,怎麽忽然變了性子?落日探究地看了過去。

林臻感受到腦後灼熱的視線,并不打算開口解釋,而是說:“我也有個地方要去。”

“去哪裏?”落日好奇道。

“文德印刷店。”

那紙條上說的是三日之後,她現在過去算是提早了一天,也不知道派任務給她的那個組織或者人會不會在。

不過說起來,紙條上只說三日之後去,卻沒有告訴她怎麽去,有沒有人接應,他們怎麽就這麽确認她一定能按時赴約?畢竟她只是一個人身不自由、不受寵的二姨太而已。

還是說他們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能不能去?畢竟真正去獲取情報的人也不是她,她能不能到那裏或許根本不重要。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街上的攤販已經寥寥無幾,但商鋪裏還是有進進出出的人的。

街上多了些燈盞,商鋪夥計挂上去的外面繪着店鋪招牌的玻璃電燈,也有燃着清油宮燈樣式的、各種顏色的,一點點照亮了昏暗的暮色。

還有不少穿着體面的世家子弟帶着群提着最新時興的燈泡電燈的随身小厮,這種電燈裝的電池并不像現代那樣效能高、儲電時間也長,通常是需要每隔一小段時間就要充電。但這些人拿着它本也并不為了照明,他們走到哪裏都有人提着燃油的明角燈出來迎接,只是為了好看增加出街的排場罷了。

他們路過林臻她們身邊時,林臻下意思地擋在落日的身前,生怕又像剛剛那樣沖撞到落日。

落日卻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拉到身後去。

“江公子,唐公子晚上好。”她先開口對為首的兩人說。

林臻她們兩人在獨自獨自走在将夜的長街上本就格外引人注目,尤其她們的着裝和氣質還不像是一般人家女子,江弦歌和唐俞斌兩人剛剛才注意到,正多看了幾眼,卻沒想到先被認了出來。

說來也怪,這兩個女子身姿綽約,身邊又不見護衛,這街上的其他人卻就像是看不見一樣,根本沒有其他人注意。要不是他們一行人走到了她們面前,要不然也不會發現。

“哦?你是?”江弦歌重新審視着面前的兩人。

兩個女子一前一後,前面的女人伸出一只手擋着後面的人一開始看着他們目光很是防備。後面的女人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好像還捏了捏。前面的女人眼神瞬間就柔和了下來,擋着的手臂也放松了下來。

她們是什麽人?他在心裏疑惑道。

“江公子,唐公子,我是添香苑的蘇宣。多日不見,近來可好?”落日上前一步,說。

唐俞斌眼裏忽然放射出亮光,用手肘撞了撞旁邊的江弦歌,眼裏滿是戲谑的神色,接着揚起下巴對落日高聲說:“原來就是你!”

林臻皺起眉,這個男人不管從語氣上還是從動作上都沒有半點尊重的意思,像是終于得見一個新奇的物件。

落日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面色不改地笑着說:“我聽說唐家主昨日拒絕了景先生的邀請?”

唐俞斌聞言臉色驟變,甚至有些驚恐,“你、你你怎知……”他向後退了一大步。

江弦歌伸手扶住他,轉過頭對着林臻兩人微微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在前方引路,說:“我這個朋友是個不知禮數的,多有得罪。不知兩位小姐今晚是為何出門,若是有空,不如來我的天香閣一聚?我久仰蘇小姐芳名,不知道今晚有沒有這個機會來招待二位作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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