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寧為玉碎不瓦全

寧為玉碎不瓦全

那是一種憤怒的因子,順着血液在血管裏流動最後在心髒裏橫沖直撞的心跳聲!

寧玉絕對不能死,林臻忽然意識到,至少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裏,否則……

她瞪大了雙眼,猛地轉過頭看向臺子上。

只看見當初那個身子款款的少女雙手被綁在身後,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全是青紫的痕跡。

但她的背挺得很直,恨恨地剜了一眼身旁的人,接着又對臺下的老伯輕輕搖了搖頭,笑了一下,大聲喊道:“我今日之死全為來日華國的新生慶賀!你們殺不盡的!我們只要還有一個人活着就永遠不會忘記仇恨,不會忘記鮮血!”

說完,她就像飛鳥投林一般飛快地站起身,向一旁的天門盤龍白玉石柱上快速沖了過去!

“嘭!”的一聲巨響,仿佛一記鐘聲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白玉石柱上多了一抹深刻的血紅,像是盤着的石龍身體從下端碎掉,紅色像是要滲到玉石中去。

寧玉,撞柱而亡。

林臻的眼睛緊緊盯着那白玉石柱上的血跡。耳邊忽然聽到一聲爆喝聲。

“把那個狗日的殺了!”不知道從哪裏響起的一道聲音。

密密麻麻的人群忽然湧動起來,那些農人拎起鋤頭、鎬子,還有的甚至把手中的白菜還有籃子向臺上丢了過去。

景先生呆在站在原地,用手捂住頭,慌忙地朝懷中的手槍摸去,還沒摸到就被一個沉重、丢得精準的菜籃子砸到了腦袋上。

一群強壯的青年人直接爬上了那個小臺子,将被砸得暈沉沉的景先生拽着衣領子拖到地上。

暴動一觸即發。

“都愣着幹什麽!快去救人啊!”一旁早就看呆了的宋子年反應過來,沖立在一旁不知道怎麽辦的士兵大喊道。

“可是,這怎麽……”韓銘在一旁無措道,他知道一旦景先生有個什麽事,第一個倒黴的肯定是自己。但是這麽多人暴亂怎麽才能制住住?

“給你們配槍是幹什麽的!景先生要是有什麽事,你還想不想活了?”宋子年率先掏出槍朝天開了兩槍,但是暴怒的人群根本沒人聽,一點作用都沒有。

眼見着那個臺子都沒淹沒,景先生的身影都快看不見了,韓銘只能對着身邊的副官說:“先去把景先生救出來,那些人聽就開槍,務必把景先生的安危放在第一!”

于是皇衛軍先朝百姓開了槍。

皇衛軍最初建立是為了維護皇城外的穩定,所選的士兵都是從百姓中挑選的。如若不是這個選拔制度,韓銘身為妓院出身也沒有資格參軍。

但是後來皇帝倒臺被宋子年趕出宮去,皇帝失蹤,這些軍隊也被韓家把控着,往裏塞滿了世家的人。原本水分就大,到了現在基本都是世家子弟草根出身的不是死在了戰亂裏,就是被排擠了出去。

第一聲槍響了之後更加不可控制了,一時之間天門下的長街廣場上血染大地,哀嚎不斷。

林臻在暴動的初期是混在士兵中的,沒有受到什麽擠壓和沖突。到後來情況愈演愈烈那些士兵也就顧不得她了,将她丢在一旁,加入到壓制暴動的大部隊裏。

她被人群擠着帶到軍隊的交火處,耳邊就是一聲接一聲的槍響聲,震耳欲聾,硝煙的味道充滿了整個鼻腔。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用力把她從人群中拽了出去。

林臻大呼着新鮮的空氣,看向救出自己的人。那人一身紅袍,全身沒有一絲雜亂。

蘇宣?林臻看着她。她為什麽會這樣好心救自己。

“快點離開這裏吧,你留在這裏做不了任何事。”她說。

林臻看向周圍被殘酷鎮壓的百姓,此時圍觀的人群已經處于下風了,站在外圍的人已經開始逃散。

腳下盡是柔軟的屍體,一具接着一具,摔倒的人若是沒有及時爬起來就會被逃竄的人踩在腳下,連一聲呼救都來不及喊,揉入到血肉混雜的泥土中去。

而處在中心地方——天門下的臺子,已經不能被叫做臺子了,那是一座由屍體堆積而成的‘塔’,粘膩的鮮血淌了一地,甚至要沒過腳面。

這是單方面的屠殺。

誰有能力阻止?林臻眼眶微熱,看向眼前的人。

那人對她安撫地笑笑,說:“快走,江弦歌的人已經來接你了。”

“那你呢?”林臻被推着向前走了幾步,回頭問。

“你怎麽辦?”

蘇宣可是站在景先生身邊的人,不管是可能已經重傷的景先生還是宋子年恐怕現在都沒有餘力來管她,暴怒的群衆可沒有分辨能力。

“你跟我一起走。”林臻抓住她的手。

雖然跟她并不熟,但是林臻好像就是不能不管她。

“你……”蘇宣一怔,旋即搖了搖頭,說:“我沒有事,你不用管我。”說着掙開林臻的手,轉頭向人群裏走去。

“蘇宣!”林臻在她背後喊道,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林臻不知道怎麽頭又開始劇烈的疼起來,視線開始逐漸模糊。

“林小姐”她被趕來的小珍扶住,“林小姐,你沒事吧?公子叫我來這裏找你。”

“沒事,”林臻收回視線。

原以為像蘇宣這樣的人會是一個身不由己的柔弱女子,卻不想今日看見卻刷新了林臻的想法,她瘦弱的身軀看起來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像是沒有任何困難可以輕易擊倒,

但是,背影看起來卻格外的……悲傷?林臻忽然失去了意識。

“林小姐!”

——————

“快點離開這裏吧……”

“這世上皆有因果,命由天定,可我偏偏不信命……”

“我一直在你身邊,林臻……”

……

“等你再次醒來,你會忘了我……”

你是誰?林臻在昏昏沉沉的夢中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一身紅衣,黑發如瀑。

回首間只留下一抹淺淺的笑意,看不清面容。

林臻頓時心下一陣劇痛。

忽然眼前突然又變成一片血紅,遍地都是屍體,血液像溪流一樣流淌着。林臻站在這樣一副屍山血海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忽而陰暗的天空中飛起一大片烏鴉。

“啞——啞——啞——”

他們向林臻飛過來,離得近了她才看清楚,那些烏鴉的眼睛都是血紅色的,兇相畢露,尖叫着向她俯沖過來。

他們想要啄食她的眼睛!林臻忽然意識到。

她想要向後逃,卻忽然發現腳下紫青色的‘屍體’不知什麽時候活了過來,屍/斑遍布的一雙雙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腳,讓她動彈不得。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黑色的鳥喙越來越近,嘶啞不詳的鳥鳴聲也仿佛近在耳邊……

突然,一條柔軟的藤曼從腳下破土而出,順着林臻的身體,由下而上地包裹住她,替她阻擋住了鴉群的攻擊。

林臻一下子睜開眼睛,渾身大汗淋淋。

首先引入眼簾的東西卻十分的眼熟。這是在天香閣房間裏。

坐在一旁的正是江弦歌,端着一杯熱茶,見她醒過來,先把茶杯放下,驚喜地說:“清荷!你終于醒過來了!”

江弦歌旁邊的男人林臻也見過,是唐家的獨孫——唐俞斌。

他看了一眼林臻,表情有些不自然,別過臉但又覺得不禮貌轉了回來眼神有些不滿地看着林臻,說:“你一個女人為什麽要到那麽危險的地方去湊熱鬧!真是嫌命太長了是吧,我們都聽客棧的夥計說了,你……”

“好了,”江弦歌及時打斷他,對林臻說:“這小子就是這樣子,擔心人的時候就會這個樣子,你別誤會。其實,你暈倒在天門長街上的時候小珍一個人拖不動你,還是俞斌抱你回來的,當時情況緊急,還望見諒。”

林臻頭還有一點暈,扶着額頭坐了起來,對面前的兩人笑了笑說:“是我要感謝唐公子和明俗兄的救命之恩才對。”

說完,三人都沉默下來。

小珍倒了一杯水走到床邊遞到林臻面前。林臻說了一聲謝謝接過,看着杯子問:“暴亂停止了嗎?”

面前的兩人相互對視一眼,江弦歌扶了一下左眼的鏡框,說:“還沒有,還在清算。逃走的人需要抓回來,死屍也需要清理避免瘟疫。”

林臻沉默下來,只是雙手拿着杯子,嘴唇幹得起皮也沒有喝一口。

“想必你也是受到了很大的沖擊,我們改日再來看你吧。”江弦歌站起身。

唐俞斌還想說些什麽,被江弦歌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只好也跟着站起來。

他們兩人道完別就要離開。

卻聽林臻開口道:“寧玉,我見過她。”

江弦歌轉過身子,看着坐在床上的女人。她剛剛醒來嗓子還有些幹啞,臉色還很蒼白,雙手捧着茶杯,手指關節逐漸突出。

“是嗎?”他跟着說了一句。

“那個孩子,還只有七八歲。那個廣場上也有很多被卷進去的人,他們沒辦法選擇。”

“從前我覺得民心可用,但現在……我卻不确定了。”林臻擡起臉苦澀道。

江弦歌眼裏劃過一道亮光,又走了回來,在房間裏踱步。片刻後才停下腳步看向林臻說:“經過今天,我卻更加确認了。計劃是可行的。”

林臻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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