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卧底的第二十二天

第22章 卧底的第二十二天

吧臺的冷光映在女孩子薄荷綠色的瞳孔中,她的表情一片空白。

波本的話頭卡在嗓子裏,仿佛一臺磁帶死機的複讀機:“初次、見面……”

初次見面,你還記得警校湖畔的降谷零嗎?

波本的大腦飛速運轉,剎那間他想了很多種可能,比如面前的人雖然長得和淺早由衣一模一樣,但其實并不是她。

她的真實身份是淺早由衣年少失散的雙胞胎姐妹,不幸誤入歧途加入了黑衣組織。

她的內心其實一直向往光明,向往親情。終于,他來了,他帶着她姐妹的消息來了!

這樣的劇情發展波本完全可以接受,哪怕不是雙胞胎,多胞胎也行。

波本:實在不行,你說自己整容時用了別人的照片,我也可以理解。

随便什麽都好,給他一個解釋!

來之前波本對薄荷酒的身份有諸多猜測,他自覺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

無論她是嚣張跋扈的黑.道大小姐、心機深沉的職場宮鬥冠軍,還是手握劇本的黑化重生者,他受過專業的訓練,他不會怕。

千防萬防,還是破了防。

怎會如此!

諸伏景光比降谷零更恍惚,他腦海裏無限循環好友在車上說過的話:“薄荷酒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恐怖女人;薄荷酒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恐怖女人……”

降谷零料事如神,她真的是他們卧底生涯以來最大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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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表情管理大危機!

淺早由衣知道降谷零很崩潰,但他先別崩潰。

讓她先崩。

薄荷酒:家人們誰懂啊!公安卧底就這麽水靈靈撞上門了啊!

你,降谷零,還有你,諸伏景光,兩瓶摻水假酒是怎麽混進酒廠的?招聘你倆的HR是長了個豬腦子嗎?

酒廠的酒精含量本來就很低了,再這樣下去改行賣氣泡水都要被人罵摻水太多,可惡的公安,好卑鄙的商戰行為。

她:我再也不背後diss大哥天天疑神疑鬼怕不是有什麽大病了,琴酒果真料事如神。

組織的卧底濃度真的好高啊!

未來某一天酒廠開會,主持人說:真酒請站到左邊。

以琴酒為首的一小批人站到左邊。

主持人:卧底請站到右邊。

黑壓壓超多一群人站到右邊。

剩下淺早由衣站在中間,主持人問她:你怎麽不站隊?

她答曰:我是真酒也是卧底。

主持人大驚,慌忙地說:請您趕快坐到主席臺上來。

草(一種植物)。

要麽是組織風水不好,旺卧底。

要麽淺早由衣的頂頭上司、黑衣組織中人稱那位先生的男人,是個卧底深櫃。

淺早由衣:那位先生從來沒否認過自己是卧底深櫃……天吶,寫這段話的我手都在抖。

那位先生一邊說着卧底穢亂酒廠罪不容誅,一邊可勁地招聘卧底:小夥子我看你天縱奇才當入朕懷,什麽?高質量下屬是對家卧底的可能性很大?我不聽我不聽,我就要我就要。

淺早由衣:對家人才就是香,是吧?

是挺香的,警校第一給你打工呢,淺早由衣做夢都考不出那麽高的分數。

她再想到琴酒周末把她薅出來是為了測試兩瓶新酒的忠誠度,只覺得整件事黑色幽默拉滿。

測什麽測啊,包不忠心的,她和他倆的警校合照還鎖在保險櫃裏呢。

淺早由衣:大哥,都說了你該更關心我一點。當初我擦線畢業,你連我的成績單都不肯看一眼,錯過了欣賞我警校畢業大合照的機會,不然何至于被兩瓶假威士忌騙得團團轉?

唉,失蹤的爹,早死的娘,殘暴的大哥和破碎的她,終是淺早由衣一人扛下所有。

波本終于說完了“初次見面請多關照”的社交用詞,只是語氣從暧昧撩撥變成僵硬的棒讀。

他能念完臺詞已經很了不起了,蘇格蘭用盡全身的力氣堪堪穩住表情管理,維持住琴酒眼中冷峻的狙.擊.手形象,而不是淺早由衣在警校的暖心男媽媽。

三人雖然心裏進行了天崩地裂世界觀破碎再重組的大動作,現實中時間只過了半秒。

兩個公安和一個酒廠卧底撿起自己的卧底素養,假裝三個人一點兒都不熟。

可琴酒是什麽人?他擁有全酒廠最敏感的敏感肌,哪怕是半秒鐘的失态也被他盡收眼底。

“怎麽,他們有問題?”琴酒冷聲道。

淺早由衣瞬間成為目光的焦點。

她悄悄擦了擦掌心的汗,人有點發虛。

回答沒問題,對不起組織的栽培和大哥的信任。

琴酒那麽恨卧底,半夜睡着了都要坐起身繼續恨,騙他說波本和蘇格蘭是清白的不亞于把一大把香菜藏在面條底下端給重度香菜恐懼者哄他嗦面,這是赤.裸.裸的欺詐,是人性的扭曲!

淺早由衣:可是我喜歡吃香菜耶。

每次在警校食堂裏吃面條,諸伏景光都記得她的喜好,一次都沒有弄錯過。

淺早由衣質問自己:出賣你的好媽媽,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降谷零——降谷零就更不必說了,遇上淺早由衣是他的劫難,難以置信此人在把全校倒數第一拉扯到畢業的同時還能保持自己正數第一的不敗王座。

警校半年,淺早由衣搶過降谷零餐盤裏的雞腿,抄過他的作業,深夜拉他一起撬開計算機教室通宵開黑,讓他背黑鍋,代寫檢讨,代做值日,一起挨鬼冢教官的罵……

要不是她打不贏降谷零,高低要叫他一聲老婆。

一邊是媽媽和老婆,一邊是大哥和老家,淺早由衣忠孝不能兩全!

她:好難,怎麽會這麽難,不如換個問題問我琴酒和波本掉進水裏我救誰。

她選擇跳下去淹死自己,讓兩個人救她。

黑發少女頭腦風暴,她的超級大腦全速運轉中,離近了能聞到火燒火燎的焦糊味。

穩住,薄荷酒,你還沒有走到絕境,你還有翻盤的機會!

假如她現在揭露波本和蘇格蘭的真身,讓他們現出原形,琴酒肯定二話不說拔槍射擊。

西卡西!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并不是文職,他們加上淺早由衣能在槍戰現場嘎嘎亂殺——他們負責亂殺,她負責嘎嘎。

黑方這邊僅有琴酒一個能打的,淺早由衣和伏特加只是大哥的腿部挂機,一個負責開車一個負責加油,穿啦啦裙當氣氛組。

酒吧附近沒什麽人手,留不下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兩個人,他們必然能逃掉一個。

哪怕只逃掉一個,淺早由衣的卧底任務也完蛋了。

她将面臨警視廳和公安不遺餘力的通緝和追捕,曾經的朋友變為痛恨她的敵人,再也不會有人給她買小蛋糕吃。

淺早由衣:不僅沒有小蛋糕吃還要背後被罵,打噴嚏停不下來,患上重感冒不能去正規醫院,最後将自己花一樣的美好年華葬送在地下黑診所……

這樣的未來不要啊!

如果她假裝自己一無所知呢?

兩瓶假酒順利混進酒廠,組織酒精含量再一次大幅度下降,反襯出真酒的稀缺和寶貴,物以稀為貴,薄荷酒身價大增。

工資說不定也能大增!

錢來,錢從四面八方來.jpg

舊日同窗感激她的義薄雲天,願意用身體回報她,每天變着花樣給她做小馄饨、小籠包、壽司卷、大盤雞、鹽津秋刀魚、水煮青花魚……

淺早由衣:吸溜。

她擦擦口水,覺得此事大有可為。

協恩圖報正是純正的黑方思維,淺早由衣沒有背叛自己的立場,她還是當初那瓶壞透的真酒沒有一絲絲改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大哥,你要是知道波本和蘇格蘭能做這麽多菜色你也會覺得她吃得很好。

淺早由衣做出決斷。

“沒事。”黑發少女一臉老實地說,“新同事太靓,我有被帥到。”

令人熟悉的頭疼感湧上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心間,讓他們意外的是,琴酒露出了同款想打人又不能真打的忍耐臉。

兩人:不知道為什麽,竟有一絲絲理解他。

“我覺得大哥才是最帥的。”伏特加不贊同地搖頭,“薄荷酒,你怎麽可以不投大哥的票呢?”

“可能是因為審美疲勞吧。”淺早由衣真誠地說,“男人如衣服,還是新的好。”

在場四個男人都覺得自己被罵了。

一挑四,這就是深不可測恐怖女人薄荷酒的實力。

“別廢話。”琴酒拒絕繼續聊淺早由衣抛出的話題,“不要忘了今天的任務。”

他不可能因為淺早由衣的一面之詞放下自己的疑心病。

“沒忘沒忘。”淺早由衣拍着胸脯說,“大哥的事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事,我一定會為大哥排憂解難,揪出潛伏進組織的小老鼠們。”

她嚴厲的目光轉向波本和蘇格蘭,斬釘截鐵地說:“別被我抓到你們背叛組織的證據!”

波本:“……”

蘇格蘭:“……”

真是好可怕的威脅。

反觀琴酒,他身上的冷氣消散了些,看淺早由衣的眼神從十分挑剔變成九分挑剔一分順眼。

琴酒,一個貫徹“抓卧底不積極思想有問題”理念的鐵血殺手,淺早由衣早就拿捏住了漲他好感的辦法。

送煙送酒送打火機,琴酒好感度+1

幫他舌戰賓加,琴酒好感度+2

發誓永遠不碰他心愛的保時捷方向盤,琴酒好感度+5

痛罵卧底,發出誓要将天下卧底一網打盡的聲音,琴酒好感度+99999

她在《給你一條命和Top Killer談戀愛》游戲裏打出了超過99.9%玩家的好成績,你也來試試吧!

任務地點不在酒吧,只有琴酒知道目的地,黑色保時捷在前方引路,白色馬自達跟在後面。

來時,琴酒、伏特加和薄荷酒一輛車,波本和蘇格蘭一輛車。

“介意多載一個我嗎?”黑發黑裙的少女指尖點點白色馬自達的車前蓋。

“榮幸至極。”金發青年配合地說,主動拉開後座車門。

“薄荷酒。”伏特加忍不住喊她,“你不坐我開的車了嗎?”

他看起來像被丈夫抛棄的失望主婦。

伏特加:沒有比我更優秀的司機,沒有!

“偶爾換個口味。”女孩子擺擺手。

“說真的,我理解組織對黑色的迷戀,也理解大哥對頭戴黑禮帽身披黑大衣腳踩黑皮鞋開黑色保時捷的執念,他一直是很有儀式感的人。”

“可是反差萌也很王道啊。”淺早由衣抓過波本,展示道,“比如黑皮但穿白襯衣開白色馬自達的波本,別有一番風味。”

伏特加:“那個,波本,薄荷酒是你的同事,你不可以打她。”

伏特加:“你看連大哥都沒揍她,你也可以忍耐!”

憨厚的胖子憂心忡忡地坐上保時捷駕駛座,他坐到一半又探出身體:“薄荷酒,要不你還是坐這輛吧,至少安全。”

“不用擔心。”波本維持笑容,把淺早由衣塞進馬自達後座,“我保證,我只會好·好·和·她·聊·聊。”

伏特加緊急上網求助網友:黑衣組織成員遭遇職場霸淩可以報警嗎?

報警後警察抓薄荷酒or波本,還是把他們兩個都抓起來?

波本和蘇格蘭上車,馬自達車窗升起,制造出安全的密閉空間。

淺早由衣低頭系上安全帶,一擡頭,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在看她。

寂靜,寂靜是火山噴發前的倒計時。

淺早由衣向後挪了挪,摸索着抓起靠枕摟在懷裏當盾牌,警惕地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禁止濫用私刑。”

“你為什麽在這裏?”降谷零的聲音又急又快,“你也是來卧底的?”

她: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回酒廠就像回家一樣溫暖。

當年去警校才是流放。

“不可能。”不等淺早由衣回答,降谷零率先否決了卧底猜想,“你成績不夠。”

警視廳怎麽會派本屆倒數第一去當卧底?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淺早由衣抗議,“什麽意思,你歧視我?不必多說,警校第一,你的高傲已悉數展現。”

她一邊還嘴,一邊在心中分析現狀。

從主動坐上馬自達開始,淺早由衣就沒有停止過思考。

不主動不行,當着降谷零的面跟琴酒走是什麽地獄級別的修羅場啊,她卧底任務還做不做了?

好不容易拿到的警校畢業證可不能黃了!

薄荷酒超絕事業心。

她必須穩住兩個公安卧底。

什麽人有口難言,用一生去當謎語人也不會被責備?

什麽人立場模糊身不由已,賺足了觀衆的眼淚?

在這個充斥着二五仔的世界裏,有一個角色,它比卧底更時髦。

那就是——

“事到如今,我只能告訴你們了。”淺早由衣正襟危坐,口吻鄭重地說。

“我是雙面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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