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康熙命人打開毓慶宮正殿的大門，走進來之後正巧看到這一幕，整個人只覺得心慌不已

三步并作兩步疾走到胤礽身邊，牢牢抱住胤礽，幫助他保持住身體的平衡，讓胤礽不至于磕到自己。

“汗阿瑪？”胤礽方才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察覺到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此時也只覺得自己突然之間有些天旋地轉的意味，頭腦也有些昏昏沉沉。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疲憊的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保成，你簡直……”康熙将胤礽抱住之後，張開便想要訓斥。

方才胤礽眼看着就要從書案前一頭栽下，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攔住，胤礽的額頭将會正好嗑在桌角，傷口可大可小，一想到這種結果，康熙便覺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

但剛張口訓斥，便看到胤礽如此困頓的模樣，又有些不舍。

“汗阿瑪突然來找兒子是有什麽事情嗎？能不能等兒子睡醒再說？真的好困？”胤礽說着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越來越迷糊，話還沒有說完，便徹底睡着。

康熙心中嘆氣，手中卻輕輕拍了拍胤礽，讓其睡得更沉，随後讓跟在身後一起抵達毓慶宮的各位大臣離開，只留下太醫守在一旁。

“太子這是勞累過度，好在太子平日裏身體康健，待大睡一場之後，便會醒來。”

康熙聽着太醫的診脈結果靜默不語。

看着胤礽眼下明顯的青黑，讓人悉數退了下去，自己則坐在一旁陪伴胤礽。

看着胤礽的呼吸越來越悠長，康熙方才的緊張也平複了許多，将毓慶宮的太監宮女們全都召集在一起。

“這一整日太子在殿內閉門不出，你們身為奴才竟然過了整整一日，才派人來找朕？”

“太子年幼，做事情不知節制，你們這些人在毓慶宮難不成都是擺設嗎？”康熙的聲音越來越鋒利，胤礽身為親兒子，如今更是疲憊到昏睡過去，讓他不舍得打。

只能将現有的心疼和無奈問責到毓慶宮的奴才身上。

跪在下面的太監宮女戰戰兢兢，但是卻不敢有所動作。

太子獨居毓慶宮以來，威嚴更甚，毓慶宮上下被年幼的太子管理得滴水不漏，每個人都對太子十分信服。

對于太子的話，當然也是百分百執行。

因此太子讓她們悉數退下，去殿外守着的時候，衆人并沒有旁的想法。

原以為太子會很快就從殿中出來，或者是叫人伺候，但是沒想到一上午過去了，殿中并無動靜。

期間下人們受到過太子的允許，進去送了兩次飯。

但之後太子在大殿中怎麽呼喚都不再有聲音，毓慶宮的管事不敢直接推門而入，索性咬咬牙派人禀報了康熙。

“罷了，各自下去受罰。”顧及着胤礽還在裏面熟睡，康熙并沒有在這群人身上浪費時間，揮揮手讓梁九功帶着他們下去受罰。

自己則在胤礽方才的書案前停住腳步，能夠讓胤礽一整日不出，端坐在書案前，定然是有什麽要緊事。

康熙掃了一眼幹幹淨淨的書案，準備翻找的動作停下。

随後招手讓梁九功前來，以為胤礽收拾書案的借口，自己端坐在一旁，想要看看胤礽之前在書案上到底留下了什麽。

雖然康熙沒有徹底表明自己的意思，但梁九功乃是理解聖意第一人，每當找到什麽新東西的時候，都會特意在康熙面前停留片刻。

若是康熙點頭，梁九功則會将這東西雙手奉上，任由康熙觀看。

若是有康熙搖頭，則是這些東西無關緊要，可以放置在一旁。

“蒸汽機？”康熙看着梁九功方才翻上來的圖紙，這圖紙一看便是出自胤礽之手，上面還密密麻麻寫了許多數據，康熙雖說對科學頗有興趣，但也沒有看出胤礽這紙張上所畫的蒸汽機有何用處。

反倒是緩慢皺起眉頭，心中思索待胤礽醒後，自己是否要對胤礽也進行一些教導。

這些所謂科學的東西，确實有些意思，能夠增添生活中許多樂趣。

但胤礽身為儲君，若是一心沉浸在所謂科學的世界之中，未免有些走偏了路。

術業有專攻，胤礽首先是個太子，今日能夠為了研究蒸汽機而耗費一整日，将自己生生累暈，日後也難免不會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若只是普通皇子熱愛鑽研科學，倒是無可厚非，但是胤礽身上還肩負這大清的百姓，萬萬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康熙雖然手中拿着這圖紙，但思緒卻已經飄遠，他翻動了一下手中的圖紙，正準備放下之時，突然注意到這些圖紙的左下角都寫着同樣一句話。

“落後就要挨打。”小小的六個字雖然寫在紙張的角落裏，但确用的是朱紅色，若不是方才康熙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圖紙之上，應該早就發現了。

“罷了，收起來吧，別看了。”康熙最後又看了那六個字一眼，突然叫停了梁九功的動作。

胤礽還在內殿之中沉睡，對康熙的行為一無所知。

康熙再次陪着胤礽坐了一會兒，心中記挂着報紙推行一事，最終還是回到了南書房。

“梁九功，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康熙送走一批翰林院的大臣後，看着書案上厚厚的奏折，但是心思卻不由自主飄到了胤礽身上。

“保成還那麽小，朕對于他是否有些急于求成了？”康熙随意翻了翻手邊的奏折。

玻璃工坊再次擴大生産，索額圖已經提議招辦民間的匠人，否則人手不夠充足。

太醫院一次次上禀有關青黴素的提取和酒精的推廣，甚至還有顯微鏡，千裏鏡這些東西也在一一研究之中。

康熙的手最終停在了戶部的折子上，因為玻璃工坊的出現，戶部這半年的結餘要比以往多上很多，戶部尚書上朝時候都有了喜笑顏開的模樣。

再往下是給事中李迥的帖子，是上奏商議開海禁一事。

康熙的思緒逐漸回到新年同胤礽出宮那日，胤礽的話音雖然稚嫩，但有些話說得很對。

康熙同胤礽說了如今不開海禁的原因過後，再次上朝時，便已經收到了好消息，二月清軍便收複了廈門，随後三月十四，福建一帶也在康親王傑書的帶領下攻克。

從那之後朝便有大臣提出開海禁之事，胤礽當日想要開海禁之言，如今怕是快要實現了。

“梁九功你說是太子生來聰慧，還是朕給了太子太多期望，讓太子不得已成長為如今這般模樣？”康熙難得有些迷茫，一國儲君眼光獨到，為民考慮乃是善事。

但胤礽此時不過六歲之齡，這朝中樁樁件件，身後竟然都已經有了他的影子。

康熙自問，即便是他，六歲之齡也遠遠到不了如此。

“太子聰慧，一心想要為皇上分憂，只不過尚且年幼，不知節制。”梁九功斟酌着，将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康熙回頭看了一眼梁九功，沒再說些什麽，不過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胤礽這一覺足夠漫長，等到徹底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德柱守在胤礽的身邊，看到胤礽睜開眼睛，忍不住喜極而泣。

太醫早早說過胤礽即将醒來，整個毓慶宮的奴才都在等着，但胤礽遲遲不見動靜，讓衆人擔憂不已，如今好在是醒來了。

“太子殿下，您終于醒了，您先喝口水潤潤喉，廚房已經做好了吃食，可是要現在送上來？”德柱守在胤礽旁邊，将事情安排的十分有條理，一點看不出方才想哭的模樣。

胤礽接過手中的茶水，詢問過後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日。

“皇上半個時間前，剛剛離開。”胤礽喝着茶水，德柱将這一日的事情悉數告知。

胤礽想起自己昏睡之前，汗阿瑪臉上緊張的表情，有些緊張的問道：“汗阿瑪可有說什麽？”

德柱搖搖頭，親手幫着胤礽換了衣服，又解釋道，“皇上十分擔心太子殿下，這一整日來了毓慶宮好幾次，梁總管也送了幾趟補藥過來。”

聽着德柱的話，胤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不過最終還是決定吃飽飯最重要。

吃飽喝足之後，胤礽走到了自己的書案前。

“德柱你幫孤收拾過了？”桌面依舊整潔，但還是有許多東西有動過的痕跡。

“奴才不曾動過，太子殿下可是要找什麽東西？”德柱這一日都牢牢守在胤礽身邊，根本不曾離開過，更遑論是收拾書案。

胤礽搖了搖頭，但心中已經知道了答案，定然是汗阿瑪已經動過了。

不過自己桌上留下的東西，本就是準備給汗阿瑪看得，倒是無關緊要。

胤礽想着将視線落在了書案後的椅座上。

德柱注意到胤礽的視線，當下要幫胤礽将椅座拿開，但卻被胤礽阻止了。

胤礽又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放棄了打算拿出來的想法。

最初從小娜口中聽到大清變成歷史的時候，胤礽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些事情必須讓汗阿瑪知曉。

只有汗阿瑪知曉之後，大清才會轉變的機會。

但聽到的歷史只是越多，胤礽的思想卻逐漸轉變了，歷史中的汗阿瑪已經做的很好了，是千古明君，是大清最優秀的皇帝。

若是胤礽将大清的未來随意說出來，汗阿瑪的心緒定然會受到影響，這不是胤礽想要看到的場景。

思來想去，胤礽還是決定将大清最後的結局爛在肚子裏，不讓第二個人知曉。

這個結局他是一定會改變的，沒有必要說出來徒增憂慮。

因此胤礽雖然在紙張上寫出了很多挽救大清結局的辦法，但因太過大膽，最終還是不準備直接呈現給康熙。

因此在字跡晾幹之後，胤礽便将寫出來的這些想法藏了起來，只留下桌面上的一張蒸汽機，只有這個是現在最适合拿出來的。

大清一直閉關鎖國，海禁了很久，因此對外面的世界了解很少，所以才會造成後來的模樣。

胤礽攥緊手中的蒸汽機圖紙，心中卻打定主意再次勸說汗阿瑪重開港口一事。

而此時的康熙，從慈寧宮出來之後，也決定同胤礽深入交談一番。

父子兩人在南書房的門外相遇，康熙牽着胤礽的手走了進去。

胤礽也清清嗓子，先撒嬌賠禮道歉，一再對着康熙保證，日後定然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一直到康熙面色逐漸緩和之後，胤礽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而看到胤礽停止，康熙卻開始了自己長篇大論的說教。

“保成，你是太子，是朕的兒子，你如此是想走在朕前面，讓朕最後白發人送黑發人嗎？”康熙沉下語氣，表情嚴肅，看起來對胤礽方才的撒嬌求情并不滿意。

“汗阿瑪，兒子不會了，昨日之事必不會再犯。”胤礽可憐兮兮地扯着康熙的衣袖一再許諾，保證日後一定會注意自己的身體。

“兒子日後一定說話算話，不會随意糟踐自己的身體，汗阿瑪能不能也答應兒子不要再熬夜批閱奏折，燭火再明亮，晚間視物過久，依舊會損傷眼睛。”

聽着胤礽突然絮絮叨叨說起自己，康熙原本準備的話，突然間有些說不出來。

康熙看着坐在自己對面喋喋不休的小崽子，原本嚴肅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伸手将胤礽抱在了懷中，點了點他的頭，“絮絮叨叨個沒完，到底是你做錯了事，還是朕做錯了事。”

胤礽立馬閉口不言，只笑着看向康熙，将蒸汽機圖紙拿了出來。

“保成喜歡研究這些？”康熙早已經将蒸汽機的作用看完，若是這世上真的能夠有蒸汽機這東西，确實能夠方便很多。

胤礽點了點頭，“這些很有趣，所有的東西從無到有，都很有趣。”胤礽想起自己之前在小娜空間中進行的模拟實驗，不論是什麽樣的實驗，看起來都是有趣的。

“胤礽，你身為儲君對這些東西有趣朕不反對，但你決不能因為這些東西而不知晝夜。”兜兜轉轉，康熙最終還是将這句話說了出來，“身為大清儲君，你要學會拿捏分寸。”

“朕知曉你近來學習勞累，可能是因為你的聰慧，不管是朕還是你的老師們，都對你抱有了極大的期望，希望你們在十歲之前出閣講書，但如今朕又思慮一番。”

“太子出閣一事至關重要，朕同你的老師商議之後，将出閣講書的時間推遲到至十三歲，如今尚且有七年的時間，你大可不必緊逼自己。”

胤礽好似是懵懵懂懂聽着康熙說起這些，神情也随之嚴肅。

“汗阿瑪所說道理兒臣多知曉，但兒臣并不覺得學習勞累。”

“兒子喜歡學習，也喜歡研究新奇之物。”胤礽說着将蒸汽機再次遞到康熙眼前，“況且兒臣覺得這些新奇之物，能夠給大清帶來不小的改變。”

“兒子也從未忘記最初的目标，想要開化百姓，要充足國庫，想要充足國庫，大清需要有新的東西出現刺激消費。”

面對康熙的追問和教導，胤礽有條有理，一一将自己的想法說出。

“蒸汽機一物太過新奇，所以兒子研究了一整夜而未曾閉眼，這是兒子的過錯，但兒子可以向汗阿瑪保證，日後定然不會再犯此錯。”

胤礽已經從最初得知大清結局的打擊中走了出來，兩日過去，胤礽的思緒也越來越清明。

想要徹底改變大清，并不能指望一人。

哪怕他是大清儲君，一人之力到底有限，但是他有汗阿瑪，未來還有諸多弟弟妹妹，這些都是可以改變大清未來結局的人。

胤礽雖然不準備對他們說出大清未來的結局，但是可以從此刻開始引導。

大哥胤禔愛武，日後定然會進入軍營，他可以從小娜電腦中搜查有關軍事的資料，交給大哥。

三弟胤祉愛幾何圖形，小娜電腦中也有諸多習題等着胤祉，而幾何也會出現在大清生活的方方面面

三妹妹愛畫畫，完全可以重新繪制大清的地圖……

他未來還有那麽多弟弟妹妹，弟弟妹妹身邊有哈哈珠子，朝中有汗阿瑪，有大臣，這些都是可以改變未來的人。

也正是想明白了這些，今日的胤礽才能堅守住秘密，對康熙絕口不提。

“保成，你比汗阿瑪想象中的還要優秀，不過出閣講學一事已定，你如今的課業已經達到了諸位老師的滿意，若是想要松快幾日，汗阿瑪也是允許的。”

康熙到底沒再強求胤礽，他始終記得了塵大師最初的批語，太子成長于國有利。

胤礽點頭答應，他在同一時間從小娜的口中得知了太多的消息，确實需要休息。

康熙接過了胤礽的蒸汽機圖紙，在胤礽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指着上面的自己說道：“落後就要挨打。”

“我大清從不落後旁人，我大清能人異士千千萬萬，如何會落後于旁人，不過保成有此反思倒是值得嘉獎。”

看着康熙略帶笑意的臉龐，胤礽也不自覺笑了出來。

是了，這一次落後就要挨打的教訓，大清不會擁有。

同康熙談話之後，胤礽也聽從小娜的意思，徹底給自己放了假期。

這個假期用小娜的話來說叫做“小學畢業的暑假”。

在小娜的原本規劃之中這個暑假，胤礽能夠休息長達兩個月，但經過協商之後，胤礽最終還是變成了半個月。

相應的在尚書房的課程，胤礽也比之前緩和下來。

他近來在忙碌另外一間事情，整合拼音和标點符號。

胤礽趁着這半個月的時間，将拼音的讀法交給了胤祉。

胤祉的在學習拼音時，雖然沒有胤礽速度快，但最後學會之後，誦讀文章明顯比之前順暢許多。

給胤祉進行拼音教學法，算是胤礽想要推廣拼音的一個實驗，如今胤祉如此成功，胤礽心中也踏實了許多。

将最後的總結寫好，胤礽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最後在德柱的催促下，去禦花園賞花。

禦花園的花正是争奇鬥豔的時候，胤礽欣賞了一番，拿出畫板固定，準備開始作畫。

他這些日子雖然不能跟随小娜學習新鮮的知識，但是卻愛上了素描畫。

喜歡上了鉛筆在紙張摩擦的聲音，現如今作畫也是胤礽的一種休息方式。

沙沙沙的聲音填滿了胤礽的耳朵，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到來。

“這是新的作畫方式嗎？怎麽從未見過？”

胤礽的作畫思緒被打斷，從素描中擡起頭來，發現是個不曾見過，卻莫名有些眼熟的人。

胤礽的視線掃向在一旁伺候的宮女，這宮女是皇額娘生前的人，平日裏一向能幹，他在忙碌時從不會讓人打擾他。

今日在禦花園竟然對于旁人的走近毫無提醒。

但胤礽在看到宮女的神情後，卻有些怔愣。

那宮女緊張又激動，視線落在對面那陌生女子臉上，竟然是要哭不哭的模樣。

胤礽這才又一次将視線落在對方身上，終于看出了對方的熟悉感來自哪裏。

這張臉竟然同自家皇額娘的畫像有三四分相似。

只不過皇額娘看起來更加明豔能幹，而面前這位則有些稚嫩。

“太子殿下。”女子發現太子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後，才開口道。

而身旁的宮女也像是回過神來，走到胤礽身旁仔細解釋，“這是赫舍裏家中的小姐，噶不喇大人的孫女，兩日前應召入宮，如今居儲秀宮中，若是論輩分，太子殿下您可喚其一聲姨母。”

胤礽已經知曉了對方的身份，但态度依舊冷淡。

他收起自己方才的畫作，根本沒有打算回應小赫舍裏的話，逐漸走遠。

小赫舍裏站在原地，看着胤礽遠走的背影，眼中閃過疑惑。

太子這樣的态度是她不曾想到，太子對她如此排斥，更是小赫舍裏氏從未想過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