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謝謝太子哥哥。”兩人根本就沒有想起來詢問會是什麽樣的禮物，只顧得滿心歡喜的回答。

而胤礽也因為牛痘一事，突然關注起旁的事物。

他這半個月相當于都在修身養性，連尚書房的課業，老師都為他減輕了許多，因此這讓共同讀書的胤禔十分不滿。

胤礽覺得這些日子胤禔看向自己時，眼神都充滿被課業壓制的怨念，所以極少主動出現在胤禔面前。

但宮中地方雖大，可是胤礽每日能夠去的地方只有那麽幾個，乾清宮，練武場，尚書房，毓慶宮，慈寧宮外加一個禦花園。

來來回回這些地方，胤礽早已不耐煩了。

因此又有了旁的心思，他想再次去宮外看一看，也想趁機去見一見索額圖。

這兩年胤礽同索額圖也經常相見，索額圖在讨好胤礽這方面一直都沒有使對力氣，但胤礽除了厭惡索額圖這方面的做法，對于索額圖管理之下的玻璃工坊是十分滿意。

自己只是提供了一個簡單的玻璃方子，如今玻璃能夠在大清賣到脫銷，并且出現許許多多的新花樣，都可以算是索額圖的功勞。

況且自己已經讓綸布送信給索額圖，索額圖若是讀懂了信中的含義，日後面對自己時，定然不會再想這些不讨好的方法。

因為不能跟随小娜學習，因此胤礽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看電視劇，五花八門的電視劇，也讓胤礽學習到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從其中隐約懂了諸多道理，但身在宮中，每日接觸的人都是固定的，胤礽覺得這就仿若自己在空中樓閣，永遠不能觸及到地面。

所以他更想要出去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百姓的生活。

此番出宮胤礽并沒有打算麻煩汗阿瑪，而是選定了索額圖，這也算是自己主動親近索額圖，給索額圖一個機會，最好能夠讓索額圖徹底明白。

不要再自作主張，讓一些亂七八糟的人來接觸自己，反而平白磨沒了血緣親情。

胤礽打定主意，送走兩位弟弟之後，便去向乾清宮找汗阿瑪商議出宮一事。

“你想自己出宮？”康熙放下手中的奏折，有些不贊同地皺起眉頭，“保成不妨再等上兩日，待朕處理好手中事宜，帶你出宮。”

胤礽即便再聰慧，如今不過六歲之齡，雖說有索額圖陪伴在身旁，康熙依舊不能完全放心。

“兒子會老老實實跟在三叔姥爺身邊，不會到處亂跑。”胤礽不願放棄，堅持自己的想法，“汗阿瑪說為君者要憂民之憂，但為君者只在宮中，遲早會長成晉惠帝那般，只會詢問旁人何不食肉糜。”

胤礽面對康熙據理力争，“兒子記得，兒子初提義務教育時，是汗阿瑪帶着兒子去往城外，親自告訴兒子義務教育推行的難處。”

“如今兒子也想再次出去看一看。”

胤礽的小臉上滿是堅定，但康熙并不想要答應，只拿起奏折繼續批閱，将胤礽晾在一旁，想要胤礽改變自己的想法。

“汗阿瑪，鷹之成長需要歷練，如今兒子如孱弱的小鷹一味躲在您的羽翼之下，是不可取的。”

胤礽的說辭一套又一套，康熙最終還是沒能抵擋過胤礽的哀求，不過也并未真正讓胤礽出宮游玩，而是給了胤礽另外一件差事。

翰林院的報紙已經在準備之中，但并未按照胤礽最初的想法發行成為每日的晨報，而是暫定成為月報。

這報紙的發行地就在京都之中，每個讀書之人都可以在上面投稿，為此翰林院的辦事處特意增添了一個投稿專用箱，若是文章作者不想露面，可以直接将文章投放到投稿箱之中，只需在信件中寫清楚姓名，以及若是選中之後，稿費如何交付的問題。

這樣的做法雖有弊端，但對于如今的大清而言也是合适的。

只不過第一期報紙的發行，康熙并不準備直接面前民衆百姓們征稿，而是讓朝中大臣以張英湯斌為首，在報紙上暢所欲言。

兩人如今是朝中大臣，在文人舉子之中也有一定的影響力，是最合适用來創辦報刊的人選。

因為紙張價格的壓縮，以及印刷技術的改善，報紙最終的成本并不高，因此最終定價只有五個銅板。

報紙發行以京都為中心，每月通過官道和驿站分發向各地，文人舉子都可掏錢購買。

除此之外，當地官府每月也會特意将報紙上的內容講解一番，即便是不識字，也可前去旁聽，不收取任何費用。

而此時康熙交給胤礽的任務便是讓胤礽去翰林院查看第一份準備發行的報紙，看看這報紙可還有準備不足之處。

報紙一事，翰林院諸多官員忙裏幾個月，才終于定下了第一刊報紙，康熙也特別關心過，認為這報紙上的內容充實，并無所需要更改的內容，想要胤礽前去，不過是擔心有了時間讓索額圖陪同他在京都各個街道胡亂奔走罷了。

胤礽對于此事很感興趣，很快答應下來。

索額圖自從收到太子的信件和傳谕之後，便一心在家中等待，将太子心中的話語翻來覆去回想，立誓一定要讓太子對自己改觀。

“三叔姥爺。”索額圖一大早便動身接太子出宮。

“請太子殿下安。”索額圖恭恭敬敬，并未因為胤礽方才的親近稱呼而生出旁的心思。

太子的意思在信中已經十分明了，若是自己再帶着族人做出讓太子不高興的事情，太子也不介意讓赫舍裏家感受一下太子同外家不睦是何種感覺。

“太子可是要先去翰林院？”索額圖跟在胤礽身旁，看着太子雖然年幼，但臉上卻瞧不出心中所想，心中一再提醒自己，定然要精心伺候，不能有任何自己的小心思。

太子畢竟是帝王親手教導出來的太子，如今已經不是年幼整日想要親人陪伴，會詢問皇額娘去向的幼兒了。

“三叔姥爺不必緊張，今日保成并非太子之身，不過是平常一百姓，三叔姥爺帶着自家小輩游玩京都，何須緊張。”胤礽微微一笑，将索額圖微微彎曲的腰身扶起，看起來一片和樂。

但赫舍裏卻已經明白了太子所言，太子并不準備直接前往翰林院查閱報紙發行一事。

“晚輩聽聞外城有諸多有趣之事不如三叔姥爺帶着晚輩見識一番？”此番胤礽出宮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始終記得汗阿瑪最初帶着自己前往外城的模樣，當時外城房屋坍塌，街道上也大都是一片混亂，外城之中與自己同齡的孩子不知讀書為何物。

如今一年過去，胤礽想要去看看，現在的外城與當初有何區別。

另一個原因則是內城之中都是滿蒙八旗之人，索額圖這張臉走出去太顯眼，能夠讓索額圖畢恭畢敬的幼子，衆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胤礽想要出宮，是沒有身份負擔地出來，而不是周圍人全都知曉自己身份，卻隐而不說的糊塗。

索額圖如今對胤礽言聽計從，雖然心中對于太子前往外城一事不贊同，但并未出言阻攔。

胤礽坐在馬車之中，同索額圖對弈，等待着自己最終目的地的到達。

“保成到了。”出門在外，太子不願張揚身份，索額圖幹脆大膽喊了胤礽的乳名，随後又小心去窺探胤礽的神色，發現并無不願之意，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是外城最大的酒樓，一路辛苦，保成不妨先梳洗一番。”

胤礽從馬車中走下來，但是并未聽從索額圖的建議去酒樓中休整，而是直接去了另一條街道的市集之中。

說是市集，其實是百姓們拿出各自家中的東西買賣。

而胤礽則像是個探索未知世界的小孩一般，在每一個攤位都要詢問一番，有些是詢問這東西是什麽，有些則是詢問價格。

索額圖跟在胤礽身後，不解其意。

胤礽将所有的東西都詢問了一遍，回頭望了一眼自己來時的官道。

內城外城不過如此距離，但生活卻如此不同。

內城之中的百姓，即便身上沒有官職爵位，但身後有家族作為底氣，在街上買東西毫不手軟。

索額圖開辦的賣全身鏡的鋪子，一直到如今都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每日怕是要賺的萬銀。

而城外的百姓，即便是鋪子，也不過是普通的雜貨鋪成衣鋪之類的，周圍的小攤小販所售賣的東西也大都是雞蛋蔬菜，或者自己手編的背筐木雕之類的小玩意，放眼望去，外城百姓的穿着也都是粗麻，手上的繭子都有厚厚一層，雖說不是面黃肌瘦，但是同內城是萬萬不能相比的。

胤礽将所有的攤子都逛了一邊，最終在另外一條街道上找到了與自己同齡的小孩。

他嚴禁索額圖再亦步亦趨跟随自己，而是跑上前去主動同那些孩子打成一片。

那幾個孩子雖然看着胤礽面生，但都被胤礽以從江南投奔親戚而來的由頭忽悠過去，很快熱情邀請胤礽加入自己的玩耍隊伍。

而胤礽此時也抓住機會，詢問這些同一樣大的孩子們關讀書的想法。

這一次胤礽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但是又沒有多少不一樣。

“讀書，我爹娘都不曾說過，我聽說讀書特別廢銀錢，隔壁家的老三原本因為家中父親找了個好活計，家中有了銀錢可以去讀書，但不過學了半年，家中便不允許再去了。”

“聽說是家中大哥娶了嫂嫂，老三讀書花錢越來越多，私塾裏的先生說老三與做文章一途上毫無天賦，反倒每日對着算術癡迷不已，這樣讀下去也沒意思。”

“老三倒是想要繼續讀，但家裏本身就沒什麽錢，他嫂子又去私塾先生那裏鬧了一場，就這麽被私塾先生趕了出來。”

“老三自從讀書後便一直匆匆忙忙，不再同我們一起玩耍，如今從私塾出來更是沉默，聽說前些日子準備去酒樓中當個算賬的活計，但始終沒能找到。”

“我們這裏的鋪子哪個需要專門算賬的夥計？這應該去內城的。”

衆人一言一語将老三的境況說個清楚。

胤礽一直在靜默聽着，沒有出聲打斷，心中也在不停比較着現如今的外城和自己最初見到的外城到底有何進步之處。

索額圖連同仆人在不遠處候着，整個人都提心吊膽，恨不得沖進這些人群之中将胤礽抱出來，好在他知道分寸，雖然焦慮，但仍舊沒有貿然行動，而是等着胤礽自己回來。

“三叔姥爺。”胤礽同方才幾個孩子告別之後，臉上的神色有些沉重。

“殿下有何吩咐？”索額圖彎下腰，沒有再喊胤礽的名字。

兩人最終還是走入了方才的酒樓，要了包間之後，讓所有人悉數退下。

“三叔姥爺，你不是說玻璃讓國庫的銀子增長了許多嗎？”胤礽的眉頭皺了起來。

在胤礽最初的想法之中，國庫的富有，代表着朝中有更多錢去幫扶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可是如今一年過去，內城的玻璃生意如火如荼，但賺到的錢，似乎并沒有給外城的百姓們帶來絲毫的好處。

百姓們仍舊是一年前的模樣，且內城之中家家戶戶都已經安裝上了玻璃，如今又在争搶着全身鏡。

但是外城似乎是一潭死水，與他一樣的孩童們，說起讀書仍舊是遙不可及的模樣，最大的夢想仍舊是吃飽喝足，不再餓肚子。

聽到胤礽的疑問，索額圖立馬保證自己的忠心。

玻璃工坊他雖是管事推廣之人，但其中銀錢并不敢貪污，悉數歸入國庫，并未私藏在自己的腰包之中。

“那是為何？玻璃已經足夠賺錢，為何對于普通百姓們毫無益處？”

索額圖窺探着胤礽的神色，看他是真的困惑，而并非在言語間試探他，才大膽起來，暢所欲言。

玻璃為新奇之物，造價昂貴，這就注定了玻璃只能是富商貴族們的産物，同普通百姓們沒有半毛錢關系，即便是國庫增益，但如今大清軍隊還在不斷支出，因此國庫之中其實銀錢并不充足。

況且即便國庫充足，也沒有給百姓們送錢的道理。

而百姓們現如今的願望是吃飽喝足，玻璃對于普通百姓并無益處，只會覺得是平常而無用的奢侈品。

“所以想要改變百姓們的生活，糧食才是重中之重。”胤礽低頭沉思，看着桌面上的五菜一湯，再次恍然大悟。

以前是他魔障了，吃飽喝足乃是最普通的願望，他一直在跟随小娜學習科技，但科學研究一向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即便是胤礽也無法改變研發進程。

因此胤礽雖然一直覺得自己做了很多事情，但這些事情最初受益都是清朝原有的貴族和富商，而并非底層的百姓。

“多謝三叔姥爺點醒。”胤礽對着索額圖行了一個師生的禮節，“孤身為太子從不會因為衣食住行而憂慮，但普通百姓們卻會因為這些而考慮。”

“科技的發展固然能夠惠及百姓，但由于時間過長，對于百姓們并不是最優的選擇，只有糧食才是重中之重。”

“孤能夠随便坐在酒樓之中點上五菜一湯，因為不感興趣而一口不吃，但外城的百姓們去可能因為其中一盤菜而辛苦勞作，不舍得張口而食。”

“三叔姥爺此番帶着孤來此，對孤而言确實益處很大。”若不是因為尚且在宮外，且小娜切斷了他的學習通道，胤礽恨不得現在就閉眼進入小娜空間查閱另糧食增産的資料。

胤礽從外城之中帶着諸多收獲而歸，并沒有忘記康熙答應放他出宮時所說的任務。

翰林院中的官員們早已經收到了太子要來查閱報紙的消息，負責編制報紙的幾人聚到一起兢兢業業等待太子的到來。

翰林院将報紙大致分為了四塊，這四塊之中一共刊登了三篇文章，其中一篇為汗阿瑪所做，另外三篇則是朝中大臣所做。

汗阿瑪的文章主旨是憂民之憂，另外三位大臣的文章吹噓汗阿瑪現有的功績。

這四篇文章文采上佳，其中語句能夠讓人反複回味，胤礽初讀之時便被吸引了，但将四篇文章全都看完之後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敢問諸位大人，除了這四篇，可還有旁的文章？”胤礽覺得這報紙發行的內容似乎同自己想象中的有諸多不同，但是到底哪裏不同，胤礽一時間又說不出來，只以為是文章的問題。

但等到他将翰林院搜集的所有文章都看完，皺起的眉頭依舊沒有松開。

幾位聚在胤礽面前的翰林院官員，看着胤礽有些不悅的臉龐，更是戰戰兢兢，試圖向一直站在胤礽身後的索額圖求助，但是索額圖像是眼盲心瞎一般，絲毫都不肯張口。

“太子殿下可是有不妥之處？”翰林院的官員終究是抵不過這樣的沉默氛圍，主動開口詢問。

這期報紙的發行定位下個月初一，若是此番報紙不行，他們尚且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可以改。

但太子的沉默不語，臉色不佳，實在是讓他們壓力很大。

畢竟報紙一物，第一次出現，若是做好了他們幾人的名字自然能夠千秋萬代流傳，若是做不好，一個不慎還有可能丢了性命，所有人此時都是惴惴不安的。

胤礽将報紙收了起來，“這報紙孤先行帶回去給汗阿瑪看。”

胤礽覺得這報紙不對勁，這樣的報紙即便是發行出來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但翰林院的幾位官員并不是最終的主事者，由他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說給汗阿瑪聽将會更好。

“保成覺得報紙不值得推行？”康熙聽到胤礽對報紙的評價，神情也變了一瞬，這報紙上的內容基本算是讓他一手敲定的，上面的文章錦繡繁華，可令天下舉子反複讀之，為何不值得發行。

胤礽在回宮面見康熙之前，特意去小娜空間中查閱了一番報紙的分類。

報紙是令人休閑時候的閱讀，并不在學習的範疇之內，胤礽很快就搜出了內容。

什麽日報，晨報，周報，地方報，娛樂報，農業報……

多種多樣，也讓胤礽面對康熙時，更有無可言。

“汗阿瑪之所将報紙定價如此低廉，不就是想讓報紙進入到家家戶戶嗎？”

“令當地官員每月專程有一天為百姓們講解報紙上的內容，無非就是想要讓百姓聽從我大清的指令教誨，但百姓們每日忙碌耕種，且大都一字不識，即便是府學官學特意命人宣講，讓百姓們前去旁聽。”

“百姓們在得知報紙上的內容于自己無益之後，便會覺得聽府學講報紙不過是浪費時間，不如在地中忙碌，時間久了讓府學宣講報紙內容給百姓，不過是一句空話，又何來令百姓們親近大清？”

“兒臣認為如今這報紙上的錦繡文章确實很好，但能夠讀懂這些文章都是識字之人，如此報紙的發行并不能長久。”

“報紙上的內容應該更加豐富一些，可以在報紙上專門開辟一個板塊，令有經驗的農人匠人講述自己的經驗，若是這經驗能夠登上報紙，為更多人知曉，則提供經驗之人可以得到朝廷嘉獎。”

“如此這些經驗不僅可以為所有百姓們都知曉，也可以讓汗阿瑪有人可用。”

“且除了百姓們的生活經驗和錦繡文章之外，兒子認為報紙上還可以另有一個板塊刊登民俗故事。”胤礽想起自己最初跟随小娜學習拼音的時候。

小娜便是用讓他自己看新奇的故事為由，讓他學習了很多不認識的字，且進度很快。

如此這個辦法用在報紙上，吸引百姓們的好奇心也未嘗不可。

不過報紙上刊登民俗故事到底是個不務正業的事情，胤礽雖然說了出來，但并沒有把握。

康熙拿着手中的報紙，一字一句思考着胤礽方才之語。

“保成，你對未來的大清還有何種想法？亦或者說在保成的想法中，大清會變成何種模樣？”康熙将胤礽招近身前，第一次主動詢問了胤礽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