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是星辰大海 “我做什麽都可以嗎?”……

第28章 是星辰大海 “我做什麽都可以嗎?”……

喻舟夜如墨的黑眸, 在暗沉沉的地下車庫裏,映照出的光點也添上陰影。

喻時九感到了他哥身上那股傲人的氣勢。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他就會有無處遁形的錯覺。

“我……”喻時九壓根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看見了那張被他“處理過”的卡片。

他不是在開會嗎?

他來辦公室的時候, 自己也跟着,怎麽就被發現了?

“我看它掉在地上, 以為是廢紙,就随手揉了扔掉了。”喻時九垂着眼, 不去迎接喻舟夜的視線。

“後來、我看到那束花,感覺可能是花裏面的, 所以又撿起來放進去了。”他撒謊道。

“她寫的什麽。”喻舟夜說。

“她好像是說, 看你最近不開心, 祝你少點煩心事。”喻時九猶豫着編排:“我就掃了一眼,沒仔細看。”

他還要分出來一半的腦子去思考, 他哥難道是臨走之前在辦公桌上整理文件的時候, 那張卡片掉他眼前了?

他在辦公室裏守了一天,他怎麽就沒注意到!

喻舟夜沒有去戳破他顯而易見的假話, 只是道:“都扔掉了, 為什麽撿起來。”

喻時九的思緒頓時定格, 沉默下來。

喻舟夜根本沒計較他這些彎彎道道的小動作,反而是一針見血地抓到他無法正視的結果。

這個問題,他編不出來。

魏瀾煙的追求,落落大方。

她的喜歡, 跟她送的向日葵一樣, 那麽燦爛。

而自己, 只能在做了小動作之後,在地下車庫這種不能見光的地方,被他不能見光的答案封住嘴。

喻舟夜好像并不追究他的無從應答, 等了片刻,開口道:“不喜歡的東西,不需要勉強自己留下來。”

“……可那是她送給你的。”

喻時九遲疑着,把自己聲音淹沒在昏暗中:“那花,挺好看的。”

“你是我弟弟,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我不會讓你受沒必要的委屈。”喻舟夜說。

“什麽?”喻時九擡眼望向他。

光線實在太暗了,一道濃厚的陰影恰好将喻舟夜的臉都灑上,他察覺不到喻舟夜現在是什麽神情。

“有我在,你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

喻舟夜的唇角仿佛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坐在我的辦公室裏,除了公務以外,你不喜歡的東西,可以讓它不存在。”

喻時九怔住,頭腦裏閃過一道白光。

他在說什麽……

這種時候,這種事情,要不是他知道喻舟夜指的是什麽意思,差一點就要因為自己的邪念想歪了。

沒有底線的縱容,并不是因為他是喻時九,只是因為他是喻舟夜的弟弟。

當然也不會是因為他想的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腦海中随即浮現出很多因為他哥對他的放任,最後傷害到喻舟夜自身的事業和身體的事情。

就算是對弟弟,這也太不應該了。

“我,做什麽都可以嗎?”喻時九聽見自己問。

他知道答案。

他是喻舟夜的弟弟,他可以在哥哥的羽翼下盡情地闖禍,叛逆。

可這答案現在已經無法滿足他。

“當然。”喻舟夜說:“我說過,你可以對我不禮貌,但是在外面要講禮貌。”

喻時九緊緊盯着他看不清的面容,眼睛在暗處,仍舊明亮地像窺伺獵物的野獸,喉嚨幹燥地滾動一記:“哥,你給我的不禮貌,可以到什麽程度?”

喻舟夜如同他小時候,伸手拿指背在他臉頰上蹭了蹭,逗小孩兒似的。

“可以讓你坐在我辦公桌後面的椅子裏,只要你坐得住。”喻舟夜說。

以喻舟夜此刻的聲勢,這是大大的僭越。

喻時九絲毫不懷疑這話裏的真假,可他現在要的,卻跟這背道而馳。

于是他在他哥面前粲然地笑了,他說:“哥,我不坐那張椅子。”

“嗯?有別的目标了嗎?”喻舟夜道。

喻時九既然看不清,幹脆揚起臉,迎上這可以讓人模糊暧昧的話語。

“有啊。”他轉過身,和喻舟夜朝電梯的通道口走過去,目視前方道:“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走道的大燈時而照亮他褪去青澀的面龐,少年的下颚線愈發深刻。

這個灰暗的,堆積了無數人來來去去,充滿悲苦和離別的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裏,唯有他眼裏的執拗異常明亮。

“這麽遠大啊。”喻舟夜不論真假,将他的話照單全收。

“不過喻家供得起你的理想。”他說。

喻時九樂于享受喻舟夜給他的,無底洞般的呵護。

“對。幸好我姓喻,幸好你是我哥。”喻時九擡起手在他哥的肩膀上挂着,做盡一副粘人的兄友弟恭的好弟弟模樣:“我的星辰大海,換個人還真實現不了。”

喻舟夜點點頭:“需要我幫你參考選科目的方向,随時可以問我。”

喻時九搖搖頭,轉頭看向喻舟夜完美的側臉,輕易就捕捉到他鼻梁右側那個淺淡的印記。

頭不經意地偏過去,偷偷嗅到喻舟夜身上好聞的,沉穩的木質淡香。

“我的星辰大海,得靠我自己拿下。”

他朝着喻舟夜的耳邊說:“我哥呢,就安安心心地做在集團總裁的位置上,開開心心的,多休息就好了。”

“這麽乖。”喻舟夜側過臉,險些和他的鼻尖碰在一起。

他自然不需要避開,偏偏喻時九也沒有避開的自覺,一瞬間的對視,喻時九直直看進他漆黑深沉的雙眸裏。

忍住心頭的悸動,他錯了半拍提起唇角:“能讓我哥高興,我就乖。”

語罷轉過頭,方才他距離喻舟夜的臉太近了,因為這是他哥,因為這是喻舟夜,因為他這副樣貌,實在是動人心魄。

猛地離這麽近,好看到他的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喻舟夜瞳仁是毫無雜質的黑曜石,和他完全不一樣。深不見底,總是寧靜而鎮定。

光映照在他眼裏,都成了無垠宇宙裏點上的星辰,被吸引,被包納。

是夏夜透亮幹淨的星空,是冬夜廣袤深沉的海洋,是無處不在的世間萬物。

是他遙不可及,妄想抵達的星辰大海。

·

“我就這樣直接進去,是不是不太好?”喻時九站在病房前,止步不前。

喻舟夜:“不想去?”

喻時九立刻搖頭:“很想。”

“但是我上次,說了那些話,林阿姨她有心髒病,萬一看見我更生氣怎麽辦?”

喻時九在他哥的注視下合盤脫出:“而且來看病人,我就說應該帶上禮品,現在空手來的,太沒誠意了。”

喻舟夜輕巧道:“你都會考慮這些了。”

喻時九深吸口氣,壓低音量對他道:“我以前是對林阿姨态度不好,不代表我是個基本教育都沒有的傻子,看望病人要拿禮品這是常識好嗎!”

喻舟夜等他講完,平穩道:“你想清楚了。不要因為一時興起做決定,以後我們會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你心有不滿,我可以對你另行安排。”

“沒有。”喻時九篤定道:“我既然來了,就是真心想道歉的。”

“那就去。”喻舟夜幫他推開門。

喻時九瞬間站定。

“再難聽的話,你都已經說過了,媽媽她都知道。”

喻舟夜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你是去道歉的,不是去氣她的,放乖一點,她不會跟你計較。”

林婉清當然不會跟他計較。

林婉清會忍辱負重地承受污言穢語,還會有意躲着他,不讓他看見。

喻時九的心緒當即沉下去……

喻舟夜停頓兩秒,接着一口氣輕輕嘆在他耳邊:“只要你表現良好,說到做到,我也不予追究。”

喻舟夜說話時,溫熱的吐息在彌留在他的耳廓。

他伸手撈着他哥的脖子拉近,在這個類似于擁抱的姿态裏,誠懇回應他:“謝謝哥。”

只簡短的一下就分開,喻時九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走進去。

林婉清的一只手上還紮着針,挂了吊瓶,正靠在病床上看書。

聽見腳步聲擡起頭,看到是他,明顯一臉驚訝。

然後像是需要找個地方避開似的,有些慌張,可是她無處可躲。

喻時九一陣心酸,先開口道:“林阿姨。”

規矩的稱呼一出來,林婉清平息些許。

她曾經失去孩子的時候,處在人生毀滅的低谷,精神狀态極度崩潰,後來吃齋念佛,慢慢養起來,又經過一兩年的神志不清。

過往的經歷在她骨子裏留了根,腦子是清明的,身體卻對本能對一些刺激産生過激的反應。

喻時九讨厭她,她清楚,所以她處處避讓。

可這孩子,撿回來的時候,她還見過,跟喻舟夜來到她身邊是同一天。

冥冥之中,那天的一面之緣,喻老爺的身邊就多了一個小生命。

養育喻舟夜的這些年,她是會拿着照片指給喻舟夜看,教會他這是你的弟弟的。

林婉清總是盼望着他好的。

只是她的精神實在經不起刺激,也不希望自己在晚輩面前不得體。

“小夜今晚要加班,不在我這裏。”她垂下眼,避免跟喻時九打照面,還用寬大的書本不太自然地遮住了消瘦的下巴。

喻時九認出來封面上的英文書名,寫着心理學的單詞。

“我不是來找我哥的,我是來找你的。”他在旁邊拉過來一個凳子,并沒有坐上去。

“找、找我。”林婉清心思單純,想不到他除了讨厭自己,還有什麽事。

公司的事,喻家的事,她都從未插手過。

“嗯。找你的。”喻時九察覺到對方的驚訝和敏感,就像是創傷後的應激症,刻意讓聲線緩和下來。

然而,林婉清盡心照顧喻舟夜這些年,一直把喻舟夜養得很好。

是因為他那天跑來說了不堪入耳的話,才刺激到她。

喻時九上一世,只要見到林婉清,都不會有好話。

好一點的時候懶得罵她,剩下的時候,多少都會帶着幾句難聽的,心情不好的時候,跟喻舟夜叫板,連帶着她都得裏裏外外羞辱一番才解恨。

可是林婉清從不反駁,只是避開,在家也很少讓他看見,就像這一世一樣,

聽到特別委屈的話,也只是會默默地流眼淚……

她被自己傷害到,都只會躲起來哭,不會像別人來争吵。

像是不會自衛,受了傷的傷口都只會攤開給加害者,任人宰割一樣。

就像是,在他面前的喻舟夜。

對待他的喻舟夜。

天大的禍端,随他去闖,被他罵難聽的話,也不反駁。無言地呵護他,照顧他,在他身後為他撐起一個家,還任由自己在他身上割出傷痕。

會帶着傷疤來繼續愛護他。

區別只是,林婉清,她是經歷造成的心智不健全,失去強硬捍衛自己的能力。

而喻舟夜,只不過是……單單地對他好。

“林阿姨,你別害怕。”

喻時九的胸腔酸酸軟軟的,憋着一股氣,對他自己的氣。

他溫和道:“我哥說你這裏什麽都不缺,有人照顧,所以我來也沒有帶東西。失禮了。”

林婉清這時,才漸漸放下遮擋住下半張臉的書本,一雙水潤的大眼睛看着他。

歲月沒在她臉上留下幾絲痕跡,一張年輕而柔美的臉,看起來像個未經世事的大學生。

“我是,來向您道歉的。”喻時九對着她深深地行了鞠躬禮。

“對不起。我以前對你的态度很惡劣,你是我哥的母親,不管怎樣,我應該對你尊重一些。”

他把話說得順利成章,帶着兩世的歉意鄭重道:“以後你可以不用躲着我,身體不好,出太陽了,就下樓來花園裏走走。也不用在三樓的小飯廳裏避開我吃飯了,我們可以坐在一起吃飯。”

林婉清沒有接話,只是認真聽着他一句句地說,像是在把這些條令一條條地記下來。

等她都記住了,然後再對上喻時九,意識到對方傳達的是什麽意思,面上又驚訝,又有些不知所措。

喻時九知道她是聽明白了,想一點就說一點。

這次他主動坐下來,在她的床邊慢慢地講給她聽:“我哥他這幾年都很忙,如果就我在家,我們就一起吃飯。不過我現在的學校離家太遠了,只有周末才回來,我哥陪你的時間,肯定還是比我多。你們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你可以不用待在三樓不出來了,喻家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林婉清搖搖頭:“你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好,忙好自己的事情,不必特意抽時間來陪我。”

喻時九笑了笑:“你是我哥的母親,我們住在一起,有什麽好特意的。”

他聽到喻舟夜的腳步聲走了進來,對林婉清道:“你和我哥是一家人,那跟我也是一家人。你把我哥照顧得那麽好,以後我還有很多事需要請教你呢。”

被馴服的遺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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