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柳暗花明
第52章 柳暗花明
賀文被綁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藏身的地方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那些人的聲音。在聽到那些殺意絲毫不加掩飾的聲音後,賀文眼中的喜色直接僵住了。看衣服,他能認出來這群人是誠郡王府的人。
更讓他心寒的是,有幾個人的聲音他還聽着很熟悉,那些人在滅口之後,就趕緊離開了現場。賀文現在心想就算沒有嘴裏的布條,他也不會發出聲音來。
本來他之前因為計策接連失敗,壓力過大就沒管住自己的手,多去了幾次瑞和賭坊,沒承想被人哄着白紙黑字地欠下了巨額債務,饒是他現在的家産都還不清。
所以他才緊趕慢趕得出了《朱砂記》的最終回,靠着這稿費還清了一部分欠款,又找到之前和他一直有聯系的、經常去北戎的一隊行商的落腳處借錢,這才僅僅還清了本金,還有一少部分利息沒有還清。
本來在老父死後,賀文就在心裏暗自發誓,他再也不會去碰這東西了,沒想到他根本就沒擺脫,來到京城沒多久就又死灰複燃,變本加厲,更是有了一感到壓力太大就去瑞和賭坊發洩的臭毛病。
賀文心裏滿是絕望,他甚至都不知道把他藏在這裏的人是誰?想要什麽?起初他想過可能是司徒晁看他不順眼,所以想給他一個教訓。
但剛才他看到那人被一刀滅口之後,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司徒晁不是這樣的人,他對想要處理掉的對象向來心狠手辣,不費無用工夫,不會搞出這種殺雞儆猴的事情來浪費時間。賀文一時間也想不到适合的人選。
至于到底是誰呢?那自然是賈赦和司徒晟的手筆。因為自己得天獨厚的找人能力,他在和司徒晟商量的時候,借着自己也和賀文“偶遇”幾次了,便率先提出由自己确定賀文的位置和動向。
司徒晟看了這個莫名積極的人,也就答應了他的自告奮勇,然後結合賈赦獨家的易容術,由簡郡王府來找人假扮賀文,雙方共同在賀文面前給賀文和司徒晁演了一場大戲。這樣的話,司徒晁估計也會為自己沒有後顧之憂而滿意,賀文也會因為司徒晁的心狠手辣而願意交代一些事情。
畢竟一個要他馬上死,一個交代之後或許還有活着的可能,賈赦相信賀文不是傻子,應該會有這樣的決斷。所以讓賀文在河邊吹了一夜冷風之後,賈赦就讓人又給了賀文一悶棍,然後交給了簡郡王府的人,這人由着他們折騰。
畢竟多沾多錯,賀文嘴巴裏藏着秘密對司徒晟來說更有價值,而對于他來說則是一文不值。
賈赦在運河邊吹了一宿的冷風,被暮冬的寒風吹了一臉,生生地把臉凍僵了,險些開不了口來說話。回到家裏的時候,正巧史氏讓他去榮慶堂。
自從開朝之後,老皇帝就把敕封賈政為“世襲二等榮威将軍”的诏書發了下去,因為榮國府賈代善的兩個嫡子賈赦和賈政還得扶靈回金陵守孝,所以榮國府內違制的設施都先不動,等守孝期滿三年再動土。
這下可戳了史氏的肺管子了,自從诏書頒下來以後,史氏就當着榮國府衆人的面,宣布自己搬去榮慶堂,賈珠和元春跟着她住,而榮禧堂就給賈政和宿氏住。
賈政聞言可是喜上眉梢,但一旁的戴公公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賈赦的神色,發現他沒有露出什麽憤憤不平之色,他笑着開口提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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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可要注意,這榮禧堂也算是聖上親分給老國公的建制,按理來說,咱家不該多嘴,但因着這麽多年的交情了,咱家就多說一句,這禦賜國公爺的榮禧堂也該收回,這禦賜榮國府的牌匾也等期滿就會由禮部派人來換了吧!”
史氏心中知道戴權說得在理,但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讓宮裏的內監給他們榮國府說情。說實話,史氏一直以為自己兒子就算不能封侯,也能撈個伯爺當當,結果現在國公府的宅子保不住,爵位還沒有一向看不起的大兒子高。史氏瞥了一眼不敢吭聲的賈政,心裏有些失望。
但她現在也只能依靠這個兒子,史氏強顏歡笑,一個眼神,鴛鴦手裏的荷包就想着遞到戴權手心裏。
戴權連忙後退,避開史氏的荷包,“咱家也是好心提點,這些虛禮就不必講究了。”戴權的一言一行更多是司徒玺授意,一些普通的東西收了也就收了,大家都心裏有數,但史氏這個可不能随便收,榮國府這一塊香饽饽現在就是那些殿下眼裏的肉,他可不會沾上去惹得一身不自在。
戴權急匆匆地走了,賈赦找借口也溜走了,只剩下史氏自己琢磨怎麽才能留下榮國府這個榮耀。但她苦思冥想都不得章法,這時她終于想起來許久不曾和她聯系的史家侄子們來了。
史家一門雙侯也算一段佳話,尤其除了大侄子病重在床,已經時日無多之外,其他兩個侄子也在年後被聖上召進宮裏,說等建有軍功之後,便會封侯,這明晃晃的聖意直接說了等有了軍功,這兄弟倆都會有爵位繼承。
雖不知龍椅上的那位是怎麽想的,但這史家兄弟的榮耀也在他們武勳貴族圈子裏引起轟動,足以證明史家一直聖眷正濃,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手裏也有兵權。
史氏連忙叫人去史家請人,但那哥倆兒的關系可不似賈赦和賈政那般惡劣,史家三兄弟也算得上是兄弟齊心,前段時間史家的大哥史鼒病重了,阖府上下都愁昏了頭,史家的二子史鼐和三子史鼎都幾日幾夜沒合眼,大哥史鼒也算是他們幾兄弟的頂梁柱和主心骨。要不是大哥讓出自己的爵位,哪裏會有史家現在的榮耀。
榮國府見史家不能提供很多助力,便連個口信問候都沒有遞過。史家自然也是對榮國府這家的姻親有了些許不滿,就連年禮也沒有往日那般豐厚,前來吊唁的時候也同其他賓客一樣,沒有過多地替史氏幫忙。
而如今,大哥病得已經起不來身了,榮國府又派人來張口閉口是請人幫忙,史家二子史鼐脾氣素來火爆,當下就要拒了來人,并準備讓門房來把人趕将出去。但史家三子史鼎也是個目光長遠,心機深沉的人物。
他阻止了自家有些氣急上頭的二哥,和榮國府的下人說了去商議的時間,然後等人走了之後,才和史鼐說了自己的看法:“二哥,莫要沖動,眼下榮國府雖然大不如前,但姑母那裏處好關系總比結仇強。”
史鼐嘆了口氣,“這道理我自然是曉得的,只是咽不下這口氣,這種事情今日來一趟,明日來一趟,久而久之,就成了常态,難不成咱們史家還要天天圍着他賈家轉來轉去不成?”
史鼎自然贊同自家二哥的這番牢騷,“只是這四王八公早有舊例,雖然現在王家倒了,但咱們也無法預料賈家會不會再度崛起。”史鼐湊近了問道,“三弟,你覺得姑母的兩個兒子裏,哪個更值得結交?”
“賈政和賈赦按照之前的表現來說,都不值得咱們下大力氣。”
史鼎也有些摸不準,之前這種看人應酬的事情都是大哥去做,他們只管跟着就是了,眼下卻是自己親自去判斷,難免有些弄不清楚。
“單看現在的表現來說,賈赦能從北境活着回來,表現不俗,當是更值得交好,但憑借那個大表弟一貫的唯咱們姑母馬首是瞻的表現來說,也說不準這些會不會以後都成了二表弟的。”
史鼐也有同感,畢竟賈赦被前腳被封了齊安伯,後腳賈政就有了榮國府襲爵人的名額,而這個襲爵人的名頭歷來只有嫡長子才有資格繼承,這其中貓膩,單從外人看來,也是賈赦吃了虧,領了一個伯公的爵位之後,就“放棄”了國公府的繼承資格。
在這些熟知賈府家事的老親眼裏,無疑是賈赦“自願”放棄了資格,他們對這一點兒向來是心照不宣罷了。
“那就去一趟吧!”
史鼐拍板決定了,兄弟二人直接趕到了榮國府的榮慶堂,果不其然是為了賈政。兄弟倆對視了一眼,打了個哈哈,史氏想要讓他們幫忙求情,留下這榮國府的偌大家業,這怎麽可能呢?
他們父親去世的時候,府裏的建制也一并改了,這種事情是違逆不得,尤其戴公公還當着衆人的面點明了這一點,這更是大意不得,分明已經在聖上那裏留心了,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是賈赦故意提醒戴公公的。
有些時候,和戴公公關系好一些還是能省不少事情的,比如在聖上下旨的時候,不着痕跡地點一下,就成功引起了聖上的注意。
暗中搞事的賈赦用之前給戴公公的膏藥讨好了戴權,戴權也樂意賣個好給賈赦。在場的人誰也沒想到是賈赦搞的鬼。
而在表明自己态度之後,史家兩兄弟對不言不語的賈政也沒了聊天的興致,倒是想要和賈赦聊一聊,聯絡一下感情。眼下碰了個軟釘子的史氏還要讨好一下這兄弟倆,所以趕忙讓人去喚賈赦來榮慶堂敘話。
賈赦自然知道史氏讓他去榮慶堂的目的,他對史家沒什麽接觸,更別提什麽好感、惡感了,所以便直接跟着小厮來了榮慶堂。那兩兄弟倒是對賈赦态度頗為和善,在雙方有意為之之下,聊天也很愉快。
史家兩兄弟一改之前的吞吞吐吐,和賈赦聊得頗為爽朗,倒是讓一旁始終插不上話的史氏和賈政有些郁悶。一直到天色漸暗,本來以為敷衍一下就可以了的史鼐和史鼎卻迅速和賈赦拉進了關系,他們能看出這個表弟并沒有想要攀扯他們的意思,更別提雙方的脾氣頗為相投,不喜歡搞那些彎彎繞繞的。
所以,等兄弟兩人離開榮國府的時候,已經金烏西落,天色昏暗了。雙方方才興盡而歸。
戴權的那一嘴提醒到底是起了作用,不過聖上到底是寬宥了一些,只改了國公府和榮禧堂的規模,保留了名字,如此改變,賈史氏心裏悲涼之下,也只得面上歡喜着住了進去,只是那塊象征着國公府榮耀的匾額終究還是摘了下來,換成了“榮威将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