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點心鋪子 胡辣湯
第27章 點心鋪子 胡辣湯
屋外又飄起片片雪花, 落在紅梅枝頭,壓彎了一樹梅花。
屋中幾人相對而坐,沈之禾遲疑地望着周瑩, 她知曉自己做的糕點不錯,不過是沾了後世的光, 更何況自己想開一家食肆, 哪怕這糕點鋪子開起來到後頭自己恐怕也沒心思打理。
自己不過是想趁着年前,賺一筆年節禮的錢, 眼下怎麽都談到開點心鋪子了。
“吱呀”一聲門響, 打破了屋內的寂靜,沈之禾循聲望去,只見陸今嶼面色蒼白立在門前, “幾位在聊什麽呢?”
少年跨過門檻, 嘴角帶着抹肆意的笑容,緩緩朝幾人走來, 目光掃過四周, 最終落在沈之禾身側的空位上, 徑直朝那處走去,撩起衣擺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
“你為何這一副病恹恹的模樣?難不成要對沈小娘子使苦肉計?”周瑩盯着他蒼白的臉色瞧了半晌。
聞言,陸今嶼翻了個白眼也不理她, 就那麽撐着頭瞧着沈之禾, 若不是直直盯着自己, 沈之禾多少要贊嘆一句, 好一幅美人圖。
一時間她想了許多,還以為自己在無意間得罪了他,可自己來周家的第一日,分明是他拐彎抹角用言語試探自己, 在自己故意用辣椒嗆了他後又對自己和顏悅色,這人莫不是受虐狂。
想到此處沈之禾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看着陸今嶼的目光漸漸變了味,心中暗道瞧不出來這模樣俊俏的男子竟有這種癖好。
原本坦然自若的陸今嶼,在沈之禾奇特目光的注視下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覺錯開目光,望向周堯。
此刻周堯正興致盎然瞧着打眉眼官司的兩人,一不留神對上陸今嶼幽深的目光,心下一凜。
這祖宗的笑話可不能多看,周堯避開目光望向他身後的陸離,瞧着他擠眉弄眼的模樣,心中有了猜測。
嘴角揚起,在陸今嶼看過來的瞬間,擡手掩住唇角,假意咳了幾聲,決定幫他一把。
“謹之方才未去宴會,可有用膳?”
未等陸今嶼開口,身側的陸離早撐不住笑了,“公子今日惦記着沈小娘子的馄饨,惦記了半日,結果等到未時人都沒來,又不肯将就着吃府裏送來的午膳,這不餓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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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閉嘴。”陸今嶼耳尖通紅一片,色厲內荏道。
瞧着他鮮紅欲滴的耳廓,沈之禾靈光一閃,前幾日自己忽然就想那麽一口酸菜,便在西苑的小廚房開小竈,被來尋自己的周瑩抓了個正着,正巧她也饞自己的手藝,又嫌棄小廚房食材少。
一把拽着自己就去了那日做酸菜魚的後廚,硬是纏着自己為她做了頓酸菜餃子與香噴噴的面疙瘩湯,才算做罷。
恰逢那是陸今嶼去尋周堯商量事情,路過後廚,循着味就找了過來,憑着那張姿容出衆相貌。
愣是讓沈之禾從周瑩手中分了一碗胡辣湯給他,大約是合了他的胃口,陸今嶼當初便掏了銀兩。
依稀還記得他的原話,“勞煩小娘子,做吃食時多做在下一份。”
自己看在銀錢的份上,就應承了下來,後幾日便日日做了些馄饨餃子送過去。
直到今日,一大早就忙着那宴會的糕點,忘了他的吃食,只是這麽大個人了,餓了随意吃點也不成問題,何苦巴巴的等着自己做的吃食。
沈之禾疑惑的目光落在陸今嶼身上,看得他臉上慢慢爬上紅暈,他自覺丢了面子,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在他離開後不久,直至瞧不見背影,陸離這才開口,“沈小娘子,我家公子臉皮薄,不好明說,他自幼挑嘴,胃口不好,在未遇到你之前,這北疆肉膻,回回吃飯都如上刑一般。”
原來如此,難怪自己頭一次見他,他便面色蒼白,先前還以為是酒喝多了,沒想到竟是因挑食所致。
往日周家兄妹似乎在自己跟前說過幾回,自己的手藝合了陸今嶼的胃口,那時自己怎麽想的?覺得他二人誇大其詞?畢竟京城中來的少年,金尊玉貴的怎會真的覺得她那小攤的吃食好,不過是吃慣了山珍,想嘗嘗民間小味罷了。
“這些銀錢是公子往後的夥食,還勞煩小娘子每日為公子備上一份吃食。”陸離從腰間取下一個精致的荷包,遞到沈之禾跟前。
雖說公子難得一見的糗樣十分有意思,但眼下他身子骨更為重要,若是在此處垮了,那豈不是先前的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瞧着眼前的素色錢袋,沈之禾有些遲疑,這陸離小郎君說的也實在太嚴重了些,仿佛将那公子的身家性命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一時間屋內靜寂無聲,連一向與陸今嶼不對付的周瑩都未開口。
就在此時,陸今嶼去而複返,臉頰上的紅暈已然褪去,笑意盈盈地瞧着沈之禾,“方才我聽周瑩要與小娘子合作,可否也讓我參與,我與周瑩一同出錢開鋪子,再買些人手與你簽個契書。
将糕點的做法交給那幾人,我們每年與你分紅,還是同周瑩方才所言,五五分賬,但那方子我們會在額外給你一筆銀錢,并簽好契書保證不外洩如何?”
此人所言,面面俱到且誠意滿滿,若她真是十四五歲的少女,此刻恐怕已一口答應,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但她不是,“這于二位而言,明顯是虧本的買賣,為何要這般做?”
瞧着她迷惘的目光,陸今嶼勾唇一笑,緩步走至沈之禾身旁,一手撐着桌子,輕聲道,“方才陸離不是同小娘子說了,在下身子骨不好,且挑食,自然是為了時常能吃到小娘子做的吃食。
且你手藝極好,今日這場宴會結束便有不少賓客尋了秉文預定,不然他為何領了林掌櫃來尋你,且在下前些日子吃了那酸菜魚腹痛難耐險些去了半條命,眼下吃不得那些葷油之物,還得倚仗小娘子。”
最後一句話,陸今嶼湊近沈之禾耳邊壓低着嗓音,只有他二人能聽清,說罷他直起身子沖着沈之禾眨了眨眼。
順手拉開椅子,陸今嶼坐下身子,往後一靠,蒼白的眉眼間自然流出一抹自信。
下一刻,衆人便驚奇地發現,向來沉穩的沈小娘子,咬着後槽牙,一把抓過陸離手中的錢袋,一字一頓道:“那便這樣說定了!奴家這就去為陸郎君做吃食!”
氣哼哼地轉身朝屋外走去,沈之禾心中暗道,那日分明是他自己要吃那酸菜魚,與她何幹,吃不得辣還硬要吃,吃壞了肚子還賴到自己頭上,當真無恥,白瞎了那麽好的一張臉。
被留在書房的沈之安,迷茫地瞧着已然走遠的阿姐,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一骨碌從椅子上滾了下去,倒騰着自己的小短腿就朝門口跑去。
卻在路過陸今嶼時,被他兩手從腋下穿過,一把拎了起來,抱着他好整以暇地跟在沈之禾身後,朝後廚走去。
此刻,輕車熟路走至周家後廚的沈之禾,眼下已過餐點,廚房中只餘吳娘子一人,且食材所剩無幾。
她同吳娘子打了個招呼,還未開口,便瞧見陸今嶼抱着沈之安施施然從門外踏入,身後還跟着周瑩兄妹二人。
瞧着吳娘子茫然的模樣,周堯揮了揮手,吳娘子如蒙大赦飛快從側門離開。
雖說主家和氣,但還是頭一遭瞧見公子小姐往這煙火之地來,尤其那陸公子名義上說是周家表親家中遭難來此借住,雖說瞧着瘦弱了些,但那通身的氣派瞧着也不似常人,還是離遠些好。
沈之禾翻看着剩下的食材,勉強尋到一塊巴掌大小的牛肉,還有些木耳與黃花菜,看來今日只能做上一頓胡辣湯了。
她也不理那兩位少爺,吳娘子被趕走了,眼下無人生火,她瞅了門邊的周瑩,“可否勞煩阿瑩生個火?”
別的不說,跟着沈之禾混了幾日,她這以往的千金小姐,如今是生火的一把好手,說出去恐怕無人敢信,周家小姐為了口吃食,親自學會了生火。
快手快腳将廚子鹵好的熟牛肉撕成長條備用,沈之禾又将木耳,黃花菜與豆腐皮洗淨切成絲備用。
起鍋燒油,沈之禾正要撒上一把幹辣椒,手中動作一頓,自己那位金主似乎吃不了辣,可這胡辣湯不帶點辣味便沒有靈魂,簡直是對吃貨的侮辱。
“陸郎君,微辣可行?這胡辣湯若是失了辣味實在有些沒味兒。”沈之禾偏了偏,将手中一把幹辣椒丢回罐子,思忖片刻取了兩個半截幹辣椒,問道。
“若是你手中這個分量的辣椒,在下應當沒問題。”
聞言,身側的陸離偷偷勾唇一笑,大約猜到了方才公子在沈小娘子耳邊所說的話,心道難怪那小娘子這般生氣,原來公子訛上了人家。
倘若此時沈之禾知他心中所想,必然要同陸離說,這在後世就是道德綁架,若按她前世的性子,必然給他一個大逼鬥,可她如今身在封建社會,人微言輕不得不從。
不多時,整個屋中彌漫着牛肉的鮮香,今日做得急,來不及吊高湯,正宗的胡辣湯,那可謂十裏飄香。
接過沈之禾遞來的胡辣湯,爛糊的模樣說不上好看,他舀了一勺略吹了吹,送到嘴邊,薄唇微抿,胡椒味不算濃,微辣的口感剛剛好,并未掩蓋牛肉原本的味道。
溫熱的液體中夾雜着牛肉肉糜,順着嗓子滑入胃裏,那微微的辛辣感仿佛在腹部燃起一簇火焰,驅散了渾身寒意。
幾人皆是世家子弟,喝湯的速度不慢,但極為優雅,在一起呆了幾日連以往狼吞虎咽地沈之安,吃相都好上了不少。
“茶宴結束了,我與之安該回家了,五日未出攤,也不知我那食客是不是都跑光了。”沈之禾瞧着幾人吃得差不多了,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