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接親 “久等,我來娶你了
第65章 接親 “久等,我來娶你了。”……
顧雪今正想要跑, 幾個彪形大漢把他團團圍住,其中一位甚至開始用繩子捆他的手。
他掙紮了半天,發現自己的靈炁在魔境之中又被壓制了大半, 纖瘦的體型在幾個壯漢前也不占任何優勢。
亂鬥之中, 一位老婆婆突然沖上前抱住了他。
老婆婆淚眼婆娑,啞着嗓子說道:“蓮蓮是着急去見洞神, 并不是對洞神不尊敬, 你們綁住她就是對洞神新娘的大不敬!”
聽了老婆婆的話, 顧雪今身邊的幾個人果然收斂了不少, 只退到一邊監視着他。
“我可憐的孩子啊,都多少天不吃不喝了。”老婆婆擦了擦眼淚,“蓮蓮,你吃點東西吧?”
老婆婆捧着一塊發糕遞給了顧雪今, 誘哄道:“蓮蓮,吃吧,吃吧!”
顧雪今聞着這糕點香香的也沒什麽鬼炁, 老婆婆也是誠心誠意讓他吃, 他正好也有點餓了,便一口咬了上去。
鬼不鬼的先不說,雪今他啊, 最會吃小點心了!
“蓮蓮吃了!族長你看, 蓮蓮好起來了, 現在不僅目光清澈,而且能吃能喝!她一定不是洞神的妻子,她不是啊!”
老婆婆慌忙湊上前拉住了族長的胳膊,可族長完全不聽她的話,眼底還有幾分閃躲。
“她不吃不喝已經多少天了, 現在到了洞神大人前,你跟我說她病好了,這不是笑話嗎!”族長推開了老婦人,“不管你再說什麽,意蓮都是洞神的人了,沒得商量!”
此時正是正午,燦爛的陽光自雲霧中透出,山間風景大好。
族長老頭敲了下手裏的鑼鼓,說道:“吉時已到!送新娘入洞,祈洞神庇佑!”
“送新娘入洞,祈洞神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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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
送親的隊伍又開始敲鑼打鼓,就連山下似乎也有人在跳舞。
顧雪今被戴上了苗族銀飾,蓋上了大紅蓋頭,他掙紮不過,被兩個壯漢扛起往山洞裏送。
看着眼前深不見底的山洞,顧雪今頭暈眼花,他這才意識到,所謂的洞神就是當地人認為的山洞裏的神明,這些人是要把他獻祭給洞神做新娘,讓他死在山洞裏。
老婆婆還想上前去阻攔,可旁邊的農婦卻拉住了她,農婦和族長眉來眼去了一番,輕聲勸道:“阿婆,意蓮是去和洞神享福的,你也不要哭哭啼啼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該這樣。”
老婆婆怒吼道:“她才二十三歲,只是不想嫁給土匪鬧了幾天的脾氣,怎麽就變成丢魂症了!什麽洞神的新娘,凡是進這個洞裏的女人都死了,你們敢去收屍嗎!”
“那是洞神不要新娘的身體,他會善待新娘子的靈魂,和她在更美好的地方相親相愛!”
老婆婆呸了一聲,轉而被幾個彪形大漢拉走。顧雪今也被重新蒙上了大紅的蓋頭,架在了洞口。
架着他的那兩個男人似乎還很遺憾,這麽漂亮,真是說道:“便宜洞神了。”
“可不是麽,不如讓咱們哥倆……”
倆人對視了一眼,卻被一旁的族長瞪了一眼,說道:“還等什麽!”
那兩個男人便扛起顧雪今扔進了山洞之中,慌亂之中,他只來得及接住老婆婆扔過來的一塊糕點,就被一把推進了陰冷的山洞。
送親隊伍的壯丁将一塊巨石堵在了洞口,又用泥土将整個洞口封死。最後一絲光亮也被堵住,顧雪今陷入了一片黑暗。
洞外老婦發出悲痛的哭泣,但很快,哭聲也沒有了,門外的人也敲鑼打鼓地離去。
洞內歸于寂靜,只能隐隐約約聽到深處傳來的滴水聲。
顧雪今嘗試用靈炁将洞口的岩石推開,但這石頭太重,他根本推不動。只能用自己微弱的靈炁在手心彙成光芒,照亮了自己眼前的路,向山洞深處走去。
微光之下,山洞深不見底。
顧雪今向前走了沒多久,發現山洞裏竟有幾個老木箱。他打開木箱,發現裏面是一些簡單的陪嫁品,苗族銀飾有很多,衣服也有很多,但就是沒有食物。
他又走了幾步,竟看到了微弱的紅光。
不遠處嶄新的木桌上有着兩柱紅色的蠟燭,桌上立着木制牌位,牌位上寫着“新夫侯望之墓”。三柱香袅袅升起,桌上還有一些新鮮的貢品,看上去是不久前剛剛送來的。
顧雪今被駭了一跳,還以為侯望已經變成牌位了。可他走近去看,卻發現木桌上還放着一封聘書——
愛妻蓮蓮,
為夫本想同你天長地久,可惜天遂人願,刀劍無情,只能同你在陰間長相厮守。
夫侯望
……這是打着獻祭洞神名號的冥婚?
顧雪今有些疑惑,他照亮了洞內的石壁,發現這裏的石壁上還被人為刻下一道字跡——
洞神根本不存在,都是騙子,我死不瞑目!
石壁之上,“死”字寫得很大,還沾着點點幹涸的血跡。
顧雪今被吓了一大跳,他腳下一個踉跄,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截白骨。
一枚金色的蝴蝶發簪掉落在白骨之中,看上去,這些石壁上的字跡都是這白骨生前用這枚發簪所刻。
顧雪今撿起發簪仔細看了看,這發簪正是劇組裏導演買來的老古董,也是前幾天侯望拿起來看的那支。
難不成,這發簪就是那只女鬼的遺物?
顧雪今握着簪子繼續向洞裏走,又看到了幾具身着喜服的森森白骨和幾個貢臺。
看這些屍體的骨架,應該都是身材纖瘦的女人屍骨,有的桌上的貢品都被吃了,只剩下幹涸的果核。
看來,這種事情在這個山洞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顧雪今繼續向前走,不遠處似乎躺着個人。那人也穿了一身紅色喜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但身周還有淡淡的陽炁。
他連忙走上前把這人翻了個個兒,才發現這是自己的小師弟侯望。侯望虛弱而蒼白,一米八多的大高個縮在這件單薄的喜服之中,眼下都是一片青紫。
顧雪今拍了拍侯望的臉,又用心法口訣叫魂,邊叫魂邊說:“侯望,侯望,你醒醒啊!”
聽到了顧雪今的聲音,侯望緩緩睜開眼睛,卻猛的推開了顧雪今,大喊了一聲:“啊!有鬼!有鬼!”
他過了許久才發現眼前的人是顧雪今,侯望突然“哇”得一聲哭了出來,說道:“雪今哥,你怎麽也被抓進來當新娘了啊!這山洞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到處都是嶙峋白骨,你說咱們倆會不會一起死在這兒啊——”
“不會的。”顧雪今說,“我方才聽到水聲,也許這山洞的另一段就是出口,你先別急。”
“那、那門口還有我的牌位!”侯望驚恐道,“我死了嗎?”
“我猜那不是你,或許是和你同名的別人。”
顧雪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用手中的亮光照亮了附近的牆壁。
石壁上有着大片大片的壁畫,和進洞時的刻字不一樣,這幾張畫都有強烈的鬼炁,應該是厲鬼所畫。
在畫作的最前面,還寫着四個大字——落花洞女。
“落花洞女……”侯望說,“我記得我上編劇課的時候,老師說過這個素材。湘西一代有三邪,落花洞女就是之一。傳言落花洞女被洞神看上之後,就會茶飯不思,每日梳妝打扮,将家裏收拾的一塵不染,等待洞神來接她。雖然是等死,但落洞女不會覺得絲毫恐懼,而是充滿期待,宛若即将迎來美好新生。”
顧雪今點了點頭,用光一點點地照着壁畫:“這幾張畫好像是畫了一個少女被選作落花洞女的全過程。第一張,少女被父親許配給了村外的男人,這小人手裏拿了把刀,眼睛也少了一只,應該是土匪。”
侯望冷靜下來去看壁畫,仰起頭說:“第二張是少女不願意嫁給土匪,卻發現父母收了土匪的錢財,她以絕食來抗議,父母卻對外說女孩是被洞神選中,一心一意只想嫁給洞神。”
“第三張畫,土匪戰死,女孩被族長等人送進了山洞。”顧雪今指向畫作裏族長的手,“這裏族長的手裏也有金子,是暗指族長等人也收了錢,讓落洞之事看上去沒那麽簡單。”
他繼續看下去,說道:“第四張畫,女孩在山洞裏發現了大量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女孩,發現根本沒有什麽洞神,這只是父親和族長收取錢財用女孩配冥婚的手段而已,她在怨恨之中餓死洞中。”
侯望指向壁畫中類似雲霧的東西,說道:“那這是什麽?”
顧雪今搖了下頭,卻突然發現不遠處飄來了淡淡的白色氣體。
“這是山洞裏的瘴氣,你剛剛應該就是被瘴氣迷暈的。”顧雪今說,“這氣體成分是甲烷和硫化氫,有毒的。”
“啊?那怎麽辦啊!”侯望絕望道,“咱們今天是必死無疑了嗎?”
他正欲哭無淚,卻看到一旁的顧雪今單手結印,對着山洞深處虛虛一彈指,金色的火光便噼裏啪啦地在山洞裏飄搖。
侯望被這漂亮的法術吓了一跳,他掐了自己手腕一把,說道:“師師師兄,你這是什麽魔法嗎?還是說……我現在是在做噩夢。”
顧雪今回眸對侯望笑了笑,說道:“噩夢也好,美夢也罷,我們都在夢裏,夢裏的師兄是魔法少年,稍微會點魔法,跟我走吧。”
侯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被顧雪今明媚又漂亮的笑容吸引的一陣失神,幾乎說不出話。
他微微一怔,扇了自己的臉一巴掌,暗暗罵道:這他媽的大概率是陸影帝的人,你清醒一點!
顧雪今見小師弟發呆,連忙走過來拉他。
可他還沒走到侯望身邊,侯望就急急忙忙低下頭看地面的石頭,他低聲道:“別、別過來師兄,你太可愛了,求求你別再散發魅力了!”
顧雪今疑惑道:“你在說什麽東西,你走快點啊!”
侯望隔着一米的距離跟在顧雪今身後,清醒過後,他好奇道:“雪今哥,陸哥最近是不是在追你啊?”
顧雪今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應了一聲。
“那你們啥時候在一起呀。”侯望說,“我果然還是更喜歡嗑西皮,我覺得你倆好甜的。”
顧雪今沒想到這種時候了侯望還在想這個,他輕聲笑了笑,說道:“怎麽回事,你是不是收你陸哥氣氛組小費了,怎麽做夢都在想這些?”
走進洞穴深處,厲鬼仍未現身,洞中卻出現了一面細長的銅鏡,銅鏡四周散發着幽黑色的光芒,那光芒一吸一放,時弱時強。
侯望站定在鏡子前,好奇地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說道:“為什麽好端端地在山洞裏會有這樣一枚漂亮的銅鏡?”
他看向鏡子裏的倒影,卻突然間像是被什麽定住,眼睛都不眨一下。
銅鏡中侯望的倒影突然走向了鏡外的侯望,吓得侯望大叫了一聲。鏡子裏的侯望對着鏡外的侯望舉起了自己的手機,一條條網友的差評便出現在了侯望面前。
“長得醜身材也不行”、“就這演技還科班出身”、“看侯望演偶像劇不如去死”、“不配當演員,早點轉行吧”!
黑色的魔氣環繞在侯望耳邊,無數嘈雜的聲音在他耳畔喃喃低語。侯望的眼睛逐漸失去了眼白,他癱坐在鏡子前,突然間像是一只落湯雞。
顧雪今快步上前,想要把侯望從鏡子前拉走。可侯望就像被釘在了鏡子前似的,他一動不動地看着鏡子,讓顧雪今也瞥了鏡子一眼。
只一眼,他便看見了只有五歲的自己。
小小的顧雪今站在他面前,對他說道:“記事之後,你還見過她一次,你忘了嗎,你連奶奶都沒有告訴。”
像是被奇異的力量吸引,顧雪今的腿已經不聽使喚,他大步走向鏡前,在他對上幼年自己的視線那一瞬,他突然間出現在了一處豪華的西餐廳。
西餐廳裏人來人往,顧雪今穿着樸素的白色圓領小襯衣,拎着幼兒園發的小兔子玩具,看向角落裏正和一位男士相談甚歡的女人。
那女人梳着一頭漂亮的金色大波浪,手指還做了精致的美甲,每一個指甲的圖案都不一樣,但亮閃閃的,像是人魚公主才會有的貝殼。
她身旁的男人同樣衣着不凡,一瞧就富貴多金。男人抱着的小男孩穿着漂亮的黑色西裝,看上去白白胖胖。
“媽媽我要吃這個。”
女人點了點頭,喂身邊的小男孩吃了一勺叉燒,身旁的男人摟了她一下,她便嬌羞地捂着嘴笑了。
是媽媽呀。
顧雪今抱着小兔子快步走上前,許久沒見過母親的他開心地看着美麗的母親,在他正想要喊媽媽的時候,卻聽到母親身邊的男人開了口。
“悠悠,這是你幼兒園同學嗎?”男人輕輕刮了下懷裏小男孩的鼻子,“也不對,這個孩子好像比我們悠悠稍微大一點。”
在對上顧雪今眼神的那一刻,女人明顯慌了。
她微微一怔,放下了手裏的刀叉,走出來蹲在顧雪今面前說道:“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阿姨送你去前臺好不好?”
“媽……”
顧雪今的話被女人用眼神打斷,他看着眼前陌生的父子和不再樸素的母親,一時間一雙小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女人把他帶去了餐廳門口,給了他一張百元大鈔,說道:“你打車會打吧。”
顧雪今會打車,但他還是搖了搖頭,他以為自己說不會的話,媽媽就會像從前一樣給他做一遍示範,然後帶他回家。
“這麽大了怎麽還不會打車。”女人的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前臺幫幫忙,這有個迷路的小孩,麻煩送他回家。”
“媽媽。”
顧雪今仰起頭,懇求地拽住了女人的裙擺,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女人聽到了,下一秒就将他輕輕推開。
那女人看着他的眼神愧疚又驚慌,塗着大地色眼影的眼睛非常漂亮,可眼神卻很殘忍。
她一字一句對着顧雪今說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媽媽。”
原來人心碎一地的時候,也是有聲音的。起碼那個時候,顧雪今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就像突然被扔進了一望無垠的大海深處,他聽到了海水灌進身體後,咕嘟咕嘟冒泡泡的聲音。
女人狠了狠心,看着顧雪今說:“不許叫我媽媽,也不許說認識我,知道了嗎。”
顧雪今搖了搖頭,說道:“媽媽,我是雪今,你不記得我了嗎。”
“你怎麽這麽不乖!”女人失去了耐心,她頻頻向身後的父子倆看去,“我不認識什麽雪今,我也說過了,我不是你媽媽!”
顧雪今被吼得吓了一跳,他抱緊了自己的小兔子,沒有說話,也沒有再跟上去。
他呆呆地看着母親離去的背影,又羨慕地看着那個被母親微笑對待的小男孩,還是不争氣地流下了一滴眼淚。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變得模糊,小小的顧雪今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只覺得身周越來越黑,越來越冷,像是又被抛棄了一次。
他終于忍不住抱着兔子玩偶痛哭,一雙漂亮的小桃花眼都哭腫了,悲傷如同海水般淹沒了他,他身周的光全都消失了,黑暗一點點淹沒了他纖瘦的身體。
為什麽都是媽媽的孩子,媽媽卻不認我,還要兇我呢?
是因為他不乖嗎?
他心髒一陣陣抽痛,就在這個時候,兩只小紙靈變成了兩只紙做的小兔子,在地上蹦來蹦去,逗着哭泣的小朋友玩。
顧雪今的眼淚掉在地上,那兩只小兔子也蹦蹦跳跳地繞着他轉,其中一只對他說:“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崽崽。”
“是她不好,她不配做你的媽媽。”另一只小紙靈對他指了指前方,“以後他都不會讓你這樣委屈啦!”
顧雪今淚眼模糊地擡起頭,一雙溫暖的大手将他抱進了懷中,好聞的苦木味充斥着他小小的鼻腔,他的身體在瞬間像是抽芽的新枝般變得修長。
“崽崽。”抱着他的男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久等,我來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