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照顧

照顧

柳醫師話畢,便退下了。

“既之,修……就先交由你照顧。我多年未歸,爹娘想必十分挂念與擔憂,我先向他們請罪,稍後再來。”花玦衍朝季修身上匆匆瞥了一眼,随之又馬不停蹄往都主以及都主夫人的院子去了。

兒子離家如此之久,都主及夫人自然是怄氣的,可他們又極其寵愛花玦衍,既不舍得打,也不舍得罵。

最後,只想出了“罰跪”這個法子。

說是懲罰,其實只跪了一天一夜。

即便如此,都主與夫人依然心疼得不得了。

“就你這沒心沒肺的性子,我看吶,讓你跪多少天怕是也改不掉的!”都主大人重重地嘆了幾口氣,“起來吧,別跪了!我看吶,還是罰你在府中禁足一百年更有用,你意下如何?”

花玦衍動了動僵硬的手腳,緩慢而艱難地站起身,準備離去,“兒子認罰。”

“陌兒,回去好生歇息。”都主夫人望着花玦衍的背影,滿眼心痛。

花玦衍向着他們鞠躬行禮後離開:“爹、娘,兒子告退。”

出了父母的院子,花玦衍便趕往自己的院子,不一會兒,他便經過了季修住的房間。

花玦衍鬼使神差般進了房。

果然如黃既之所言,季修的房內,堆積了許多紙,每張紙都寫滿了字,字跡工工整整。

越是看着那些季修抄寫的字,花玦衍的內心越是愧疚。

等他返至自己房間,看見虛弱地躺在自己床上的季修,心中慚愧至極。

“既之,我來照顧他,你去休息吧。”花玦衍繞到黃既之身旁,輕聲說道,“是我對不住他。”

黃既之未言語,瞧了花玦衍一眼,默默走出了房間。

他明白,發生這種事,主子也很難受,此時能做的,只有彌補犯下的錯。

九千年的時間,季修已然長大,花玦衍記憶裏的半大孩子,早就變成一個身形颀長的男子。

花玦衍恐驚擾到床上的人兒,輕手輕腳坐在床邊,繼續打量着季修。

正如花玦衍此前猜想的一樣,一萬歲的季修已經擁有着不俗的相貌,面上的稚嫩全然消退,僅剩下俊逸出塵的容顏。

此時此刻,那人瞧着十分虛弱,臉色蒼白,下嘴唇留了一道刺眼的咬痕,嘴角仍是有細微破損,尚未愈合。

花玦衍不由地皺起眉,拿起柳醫師臨走前給的藥膏,擰開蓋子,抹了抹,而後用指腹輕柔地、一點一點塗到季修嘴唇那兒。

想來,定是他昨夜的粗暴行為,讓那人受不了,随之咬傷了自己。

幫季修塗完藥後,花玦衍又撩開季修的衣物,檢查他身體的愈合狀況。柳醫師醫術高明,季修的身子在被他施展過治療術後,身上的淤青與紅痕幾乎消散。

花玦衍這時才松了一口氣,為季修穿戴好衣服。

“娘……”花玦衍剛幫季修整理好衣服,又聽見他嘴裏正念着夢話。

床上那人一邊喊“娘”,一邊擡手亂抓,這一抓,便緊緊握住了花玦衍的手腕,怎麽也不肯放開。

花玦衍這才驚覺,季修手中的溫度滾燙,他急忙探出另一只手,撫摸那人的額頭,果然在發熱。

少主大人有些慌了。

連忙喚來黃既之:“既之,打盆水、取布巾進來!修在發熱!”

等黃既之端着這些東西入室後,花玦衍便再度撩開季修的衣物,親自為其擦身。

擦拭得輕柔而細致。

“少主有事再喚我,屬下告退。”黃既之望見眼前的一番畫面,莫名覺得有點奇怪,可又描述不出口,只好轉身離去。

卧室內。

花玦衍用浸了水的布巾幫季修一遍遍擦拭着身子,額頭、臉、手、腿,細致入微,終于,床上那人的體溫降了下來,可口中仍呢喃着。

“少、主,少、少主……”

花玦衍聞言心痛不已。

在他心中,自己果真等同于沈淮,如父如母。

“我在。我回來了。”花玦衍俯身過去,輕拍季修的肩頭,溫聲細語道,“別怕,沒事的。”

在花玦衍的安慰下,季修原本緊攥的手逐漸放松,墜到床上。花玦衍将他的手收回到被褥中,随即便倚靠着床柱,閉目養神。

昨日跪了一天一夜,花玦衍未曾合眼,這會兒剛閉眼,就進入了夢鄉。

接連幾日,花玦衍都守在季修的床邊。

季修發熱了,他便替他擦身。

季修夢魇了,他便拍肩安撫。

“等修清醒之時,你該當如何?”黃既之問。

花玦衍早已有了明确的答案:“若他對此地心生厭惡,想走,我絕不阻攔。若他仍然想留在都主府,我定會助他養好身子。”

二人談話間,殊不知,躺在床榻上的人兒,眼皮顫了顫。

次日清晨。

當季修極力地睜開幹澀的雙眼時,如願地看見了一個人,他坐于床邊的椅子,手肘撐在床沿上,掌心托着半邊臉龐,雙眼閉合,幾縷青絲垂下,一向豔麗的容顏,竟多了幾分憔悴。

應當是這幾日,精神高度緊繃所致。

其實在昨日,季修就已然清醒,只是眼睛怎麽也睜不開,嘴也張不大,發不出聲音。

可他知道,少主昨日為他……解衣擦身。

還知道,少主昨兒夜裏輕拍他的肩頭,俯身在他耳旁說,“今夜沒有夢魇了麽?真好。”

季修顫巍巍地擡起一只手,想要觸碰眼前之人,那個,他盼望了九千個日日夜夜的、他永遠的恩人。

明明近在眼前,偏偏就差了一點,怎麽也碰不到。

“少、主……”無奈之下,季修張開嘴,扯着嘶啞的嗓子,出聲喚他。

下一秒。

花玦衍迅速擡起眼皮,四目相對片刻後,花玦衍猛然站起,朝外叫道,“既之,去喊柳醫師過來!”

沒過多久,柳醫師便匆匆忙忙地入室,為季修號脈。

“禀告少主,這位公子已無大礙,只是多日卧床,身子難免虛弱。往後幾日,應該适當下床走動,活絡筋骨。飲食方面多注意,補補身子,會好得更快些。”柳醫師講完,便自動退下了。

季修從床上慢慢坐起:“既哥。”

“你感覺如何?”黃既之話裏帶着關切。

“好多了。”季修連忙點頭。

聽見這個回答,黃既之總算放下心來,離開房間。

卧室內。

霎時間僅剩兩人。

花玦衍遠遠地站在窗前,面色凝重地望着季修。

今時今刻,直到季修真的醒來之時,花玦衍反倒是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用什麽語言來面對季修。

好在,季修先開口說話了,“少主此番遠行,可有尋得心儀的寶物?”

“嗯。”花玦衍聞言愣怔片刻,面容不再緊繃,開始緩步朝床榻走去,“你,想瞧瞧嗎?”

季修點了點頭:“好。”

他話音剛落,花玦衍就甩了甩兩側的衣袖,兩條赤色的绫帶立即從各側的袖子內飛出,飄在空中。

“這便是……您的法寶?”季修稍稍瞪大眼睛,盯着那兩條帶子,遲疑道。

花玦衍問:“你覺得如何?”

“挺符合您的氣質。”季修一本正經地看向花玦衍,委婉地回。

“是麽?你是誇我,還是調侃我呢?”花玦衍淺淡地笑了笑,那兩條赤色绫帶忽地動了起來。

一條瞬間伸展得又長又細,另一條則伸展得又長又寬。

花玦衍繼續介紹道:“別小看了這兩條绫帶,雖然看着的确不怎麽樣……但是可長可短、可大可小,可随着我的心意變換。一條只攻不守,一條只守不攻。”

認了主的法寶,便能擁有靈識。

其中一條“赤砂绫”不由自主地往季修身上黏去,又長又細的绫帶快速纏繞住床上的人兒。

季修能感受出來,這條绫帶并無惡意,纏繞的力度亦不大,不似捆綁,更像是披在身上。

花玦衍卻為此擔憂,恐傷到季修,急忙将“赤砂绫”召回衣袖中,随即上前,關切道,“可有不适?”

季修晃了晃腦袋。

“少主不必憂慮過重,小的身體硬朗,已無大礙。”季修一邊出言安慰花玦衍,一邊掀開被褥,“我、我就是想……下地走動走動。”

花玦衍見狀連忙伸手攙扶住季修:“你想去哪兒?我陪着你。”

“多謝少主,小的,只是想到屋外的連廊走走罷了。”季修立馬向他致謝。

在花玦衍的攙扶之下,季修來到連廊,只不過,在途經花圃時,花玦衍扶着季修,步伐行得明顯加快了些。

因為前院花圃所正對着的那塊兒空地,是他們那日一夜荒唐的地方。花玦衍擔心季修直視此地會觸景生情,想起不好的回憶。

所以,花玦衍才會在路過花圃時,走得如此之快,生怕走慢一步,勾起季修的不好記憶。

多年過去,季修仍是乖巧得很,并不多問,果斷配合着少主的步伐,邁大步子,二人很快就走到了花玦衍院內的偏門附近。

而兩人不知道的是,在他倆走遠不久後,花圃內具有靈識的花草們開始叽叽喳喳地談論起來。

“嘿!少主大人跟小修修,這是和好了?”

“應該是吧!瞧瞧,這二人剛才摟得可真近!”

“我看修的氣色好了許多,少主大人這幾日對他照顧有加,倒也不是沒心沒肺。”

“哼!我們少主大人金貴,能被他親自照顧,算是這小子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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